第27节
随着话音落下，如意从自行车后座上蹦下来，许平安也一只脚蹬地手紧紧握住车把才没让车倒下。 他的身高虽然长高了一些，但这自行车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大，两只脚挨不到地，所以下车的时候必须得坐在后面的如意先下来，他再停住车。 “姐，哥，我在这。”许吉祥背着书包颠颠的跑过来。 没错，许吉祥已经上学了。 一般他们队的小孩都是八九岁上学，比如许平安就是八岁才上，许吉祥本来也应该在八岁再上的，但现在不是有自行车了嘛。 早上许平安骑车带着许吉祥先到公社小学，正好顺路不用再绕道，如意就在一边走着跟着，把许吉祥送到学校许平安再带着如意去县里。 这个cao作其实把三个人都累到了， 首先是许吉祥他才上小学，每天那么早到学校也是等着，还得早起；然后是如意前半段要跟着跑；许平安就更不用说了，一路都要骑着这么大自己勉强掌控的自行车，还要带着人。 不过这三人都自己乐意，每天能坐自行车上学，不用陈容容喊许吉祥就自己爬起来了；如意，别说是半段路，就是一路跑到县城她说不定连气都不多喘一口； 至于许平安，反正他每天骑得都挺高兴的，作为一个跳级只为省学费的人，能帮到家里的人是他最高兴的事。 许平安和如意扶稳车，许吉祥自己爬上车后座，两脚岔开坐着。 “脚一定要岔开，别伸进车轱辘里知道吗？”许平安再一次交代，每次许吉祥坐在后面他都要交代一下。 “知道知道，要不然就绞着脚了。” 叮嘱完，如意扶着车，许平安又小心的上车坐在座垫上，然后他骑几步如意才松开手。 嗯，他们就是这样上车的。 “姐，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家。”许吉祥扭头看跟在后面的如意提议道。 “输了那么多次还不死心啊。”如意冲他翻了个白眼，自从他们开始这样上学，许吉祥老是喜欢比谁跑的快。 “就是，吉祥，我可真骑不过你姐， 你要想比，以后你能骑自行车了再跟她比。”许平安骑着车抽空来了一句。 他们这里是土路，一路上坑坑洼洼的，骑不快不说还颠的屁股疼，后来还是许奶奶专门缝了一个棉座垫绑在后座上。 眼看到家了，许平安放慢速度，许吉祥自己从车上蹦下来。 “爸，你回来啦。”许吉祥看到好多天没见的许强扑过去。 “哎，在家听不听话。” “听。” “平安，如意，过来拿苹果吃。”许强招呼后面的许平安和如意，这次他去了省城，苹果是在那买的。 他们这虽然有山，但山上最多的就是柿子树和石榴树，零星的有几棵桃树，结的桃比鸡蛋还小，吃一口都是虫眼，苹果什么的是很少见的。同一个省，另一个市就多结苹果和梨，完全不一样。 “都要吃饭了，还吃什么啊，等吃完饭再吃。”陈容容端着稀饭进来，他们家现在都是等许平安他们回家了才开始吃晚饭。 “队长说明天有记者过来。”吃饭的时候，许奶奶和陈容容说起了今天上工时候许有根说的话。 “记者是什么？”一边的许吉祥插话。 “就是写报纸的，记者过来干什 么？” 许强对记者非常没有好印象，因为几年前到处都报了好高的产量，他看到报纸上写的也是虚报的产量。 之所以知道是虚报的，是因为报纸上报道的那个省后来饿死了好多人，以前他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报纸上写的肯定是对的，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这些写报纸的人说不定也都在瞎写呢。 “来报道油厂的事，队长说的，要是找到谁问问题都捡好听的说。” “那陈书记也来吧，这个油厂不是他搞得吗？”许强问道。 “那谁知道呢，管他来不来呢。” 吃完饭，许吉祥就迫不及待的要吃苹果，许奶奶切了三个，每人半个苹果。 第二天，果然有记者来，是下午来的，上午去了油厂，下午才到他们村，还去黄豆地转了转。 自从改为种黄豆，他们就分了时间，上次他们是夏播，麦收后马上就种，现在改成八月份的秋播，所以正是收黄豆的时候。 许有根带着两个记者转，看到其中一个拿着脖子上挂的东西在那拍，他知道那是在拍照，能把拍到的东西显出来。 “两位小同志，要不要让他们收拾收拾摆个姿势啥的，这样拍不好看。” 因为是在干活，大家身上都是汗还有草屑，有的人脖子上头上还包着毛巾布，就是大老粗许有根也知道这样不好看。 “不用，”拿相机的那个记者笑着说，“就这样原汁原味的农民劳动的景象最好，要是摆姿势那就不真实了。” “那就好，那你们拍，你们拍。”许有根搓搓手跟在后面。 “这位女同志，请问前面的油厂对你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影响呢？” 那个拿笔 的女记者问的刚好是许虎妈，他家许虎被选进油厂了，才刚刚开始工作了不到一个月。 “好，油厂搞得好。”许虎妈看见人家来问她问题，顿时不知所措了，一个劲的说油厂好，至于怎么好好在哪里就说不出来了。 倒是旁边的许贵媳妇见着那两个记者自己走过来，说：“让我们队的好几个人都当上工人了，还发工资，我们种的黄豆也能送到油厂还能换到油，这个油厂办的好啊，特别好，要是再招几个人就更好了。” 问完几个问题，那个拿照相机的人还想拍张近距离的照片，许贵媳妇见到就问：“记者同志，能不能给我们都拍张相片？” 许有根在后面瞪了她一眼，这婆娘，还想蹭人家记者一张相片！ 许贵媳妇脸皮厚不怕瞪，追着记者想拍相片，最后那个女记者说：“那要不这样吧，就给大家伙一起拍一张，说不定还能放到报纸上。” 还没等许有根说什么，许贵媳妇就吆喝起来：“记者要给咱们拍相片啦，都快过来，快过来！” 好家伙，附近几十亩地的人都听见了，你说这声音有多大，站在一边的两个记者耳朵差点没给震聋了。 听见声音的就往这边跑，没听见的看到别人都往一个方向走自然也跟过来看看什么事。 “太高了，太高了，蹲下一点。” “第一排的人坐下。” “都看着前面照相机这里。” “队长，来，你站中间。” “咔嚓” 第40章 “报纸来了, 报纸来了。” 自从有人来采访后，前进生产队的人就每天盼着报纸，希望能在上面看到自己拍的照片，那天后来知道要拍照片自己没拍上的人都觉得亏了。 “别挤，别挤, 我来看看。”许有根拿着报纸仔细看, “这呢，在这，这是我们队，放了两张相片呢。” 许有根指着一处，上面有四张相片，只不过都很小，而且墨迹重有些黑乎乎的，但也勉强能认出人脸。 有两张拍到了油厂的机器, 还有县里的领导站在机器跟前的照片，另外两张一张是他们队的人都热火朝天的收黄豆的景象，一张是最后拍的那张大合照。 “呀，我在这呢, 脸上太黑了。” “你好歹脸都露出来了, 你看看我，都被挡了一半，要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哈哈，两张是我们队的，两张是油厂的, 前面队的一张也没有。” 前面的红旗生产队是夏播，记者来采访的时候黄豆早就收完了，所以只是在文章中提到了，不像他们队还放了两张相片在报纸上。 另一边陈文翔也在看报纸，上次来的是省里的报社，影响力只在省里还不错在外面不够大，不过他也知足了，毕竟油厂是刚办起来没多久，效益还不明朗。 “你怎么不穿新棉袄呢，穿这破的多难看，快去换掉，换掉。” 许奶奶看许强穿着旧棉袄出来，没好气的说。 “我里面穿着衣服呢，到时候把棉袄脱掉，要不然那棉袄穿着鼓鼓囊囊的不好看。”许强拍拍身上的棉袄。 “呀，那我要不要也换掉里面的，要不待会拍相片就你一个穿的薄。”陈容容想想，确实许强那样比较好看。 “去换去换。”许强推推她。 陈容容又看了一眼许奶奶，许奶奶笑骂道：“随便你们，反正你两待会单独拍一张，我们不用换。” 陈容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进屋去里面换上秋天的上街走亲戚的专用衣裳，外面还是套了一件挺新的棉袄，没像许强那样套件旧的。 没错，许家要去拍全家福了！ 上次记者来拍的相片，许奶奶和陈容容也在里面，这两人都不是爱往前面挤的人，因此都站后面，相片上几乎都看不见。也是受了这个启发，许奶奶打算全家人都去拍相片。 说起来，许家人还从来没拍过呢，如意是根本不在乎这个，许奶奶他们虽然有钱也想不起来。 在后世要是家里有钱，那马上就能想到怎么花，买房买奢侈品到处旅游随便花，可是现在娱乐活动基本没有，有钱也不知道怎么花，顶多多买两斤rou多扯二尺布。 这么多人不可能骑自行车去，坐的是队里的牛车，正好现在年关到了，牛车出去的勤。 到了县城，许强带着他们来到唯一一家照相馆，旁边就是理发店。 一共拍了三张照片，一张全家福，一张许强和陈容容的合照，两个人都把外面的棉袄脱了照的，还有一张是三个小孩的合照，如意站中间，许平安和许吉祥站在两边。 六八年五月 “如意，坐上来。”许平安脚蹬着自行车。 “嗯。” 如意坐上车，车轮一圈一圈的转朝前走。 “如意，你真不上学啦？就是我毕业了也可以继续每天接送你的。”许平安一边骑车一边对坐在后面的如意说。 “不上了，你不是都学过了嘛，你可以教我啊，学校里很不舒服，我喜欢在家里。” 现在是六八年，高考在六六年就停了，但学校还可以继续上课。许平安高中又跳了一级，今年刚好高中毕业，拿到毕业证。 如意就不行了，她没许平安那么聪明在学习上又不够刻苦，只能按部就班的上，今年刚好高二，还差一年。 但现在许平安毕业了，她也不想上了，因为学校的气氛很差，整天有人拉她去□□去做思想报告，连她要早点回家都被说是不积极，老师也不敢管，在这样的环境里哪能好好学习还不如回家让许平安教呢。 许平安想想也是，外面这么复杂，如意虽然力气大但并不算很灵活的一个人，嘴也不会说，跟那些激进的同学们在一起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不如回家。 走在路上，如意他们遇见了正赶着牛车回去的许有根，车上还坐着几个人。 “队长。” “哎，是如意和平安啊，放学啦？”许有根看到旁边的少男少女一边赶车一边问。 “嗯，毕业了，以后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