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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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开玩笑的么? 知道每年在靖王面前殷勤妩媚,妄图博一夜恩宠的的美人有多少么? 靖王疯了?不要美人儿,反对一个胖团子心怀不轨? “我拒绝。”阿萝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你可别不知好歹。”靖王为阿萝安排的那前程,若是能成,那阿萝简直就真的要上天了。 林唐以为她不明白,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知不知道镇国显荣长公主?”见眼前娥眉弯弯肤若凝脂的美丽少女果然露出几分惊讶,他抬头警惕地往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地低声说道,“显荣长公主即将回京,听说她还打算重建秀营。你知道秀营是什么么?是长公主当年手中最信任,最为长公主倚重的一只军队,皆以女子为兵为将,威名赫赫。” 秀营当年追随显荣长公主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三次全灭,又三次被显荣长公主补充重建。 只是当皇帝最终打下南朝之后,显荣长公主虽然身边依旧有女将女兵,却不再重提重建秀营之事。 因为战死的北朝女子太多了。 她都不忍心再重建秀营,这充满了荣光,也充满了回忆的一切。 “那长公主为什么如今又要重建了?”阿萝只觉得自己仿佛听住了,只听林唐寥寥几句,就感到了那些战火之中的惨烈。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见眼前英俊敏锐的嫡兄正沉默着看着自己,便胡乱地说道,“既然舍不得,那为何还要重建?长公主做这些事,我不明白。” 她只觉得心潮澎湃,可是想到日后靖王若真拿此恩情来辖制阿妧,就心里一凉。 她的meimei软软的呆呆的,还傻傻的,谁给予她一点温情,她就什么都愿意做。 就是知道阿妧是这样的人,她才决不能依靠阿妧的力量。 “长公主看不下去了呗。”林唐心里充满了绝望啊。 他只觉得这阿萝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怨不得靖王使唤他来劝降……规劝阿萝,这阿萝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啊。 他惆怅地摸了摸渴得冒烟儿的嗓子,看了看阿萝那桌子上的一壶茶水,恐这meimei再往这茶水里下点儿毒什么的毒死自己,只要忍着心里的郁闷继续说道,“打从打下南朝,如今这天下南朝之风日盛,不说别的,只说这世家贵女,当年北朝贵女何等烈性张扬,无拘无束?如今可好了,你再看看,还有多少性情硬朗的女子?” 就比如阿姣与阿馨,不就叫南阳侯夫人给教导得十分温柔么? 可见这如今贵女之中的风气了。 就是因见如今贵女们已经成了这样儿,因此显荣长公主才从江东赶回,重建秀营,好好儿cao练cao练这些本该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见阿萝的脸上恍惚,一双美丽的眼朦胧氤氲,林唐偷偷儿撇了撇嘴。 “论理,你没有资格入秀营。” “我是南阳侯之女,虽是庶女,只是还没有身份选入秀营?”阿萝尖锐地问道,“你想要讨好靖王,也不必说这样的胡话!” 林唐见她一脸“你唬我呢!”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又恐把这庶妹给吓跑,又充满了无奈地说道,“你既然生在世家,就当知晓北朝贵女一向尊贵不让男子,甚至颇有些话语权。” 他英俊的脸上也露出几分钦佩,见阿萝哼了一声拿了桌上的清茶给自己倒了一个一饮而尽,这才放心地伸手倒茶喝了,砸吧这嘴儿说道,“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北朝贵女为陛下的功业流了不知多少的血。秀营人少,可为女将者大多都是世家勋贵之中擅长骑射征战的贵女精英,只有最优秀的贵女才能追随长公主出征。” 对于北朝贵女来说,能追随皇帝征战天下,才是最值得自豪的荣光,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也是为何北朝传统之中,女子与男子的地位与尊荣并无区别的原因。 因为累世,为北朝与皇族付出生命的女子,并不比男子更少。 “可是你说当年秀营被……” “三次全军覆没,那段时间,京中世家大半门前都挂了白幡,我听母亲说,当年她两位手帕交都战死在外。” 所以,北朝贵女才会对那些南朝覆灭之后进入各家府邸的南朝女子那样鄙夷。 在她们眼里,那是贪生怕死。 “因此,若没有靖王引荐,你一个南女所出的庶女,哪怕学了骑射弓箭,还偷学了我的武技,你也没有资格去给长公主请安。” 顿了顿,林唐见阿萝美眸闪烁,还是没忍住,不由问道,“不过你学这些骑射和诗乐妩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好好儿地当个绝色美人儿不就好了? 阿萝顿了顿,慢吞吞地坐在了林唐的面前,哼了一声。 “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入宫当宠妃啊!” 第52章 得亏林三公子没喝茶,不然一口茶就得喷出去。 “宠妃?你?!” 他怪叫了一声,本想笑话阿萝想得还挺美的,不过之后看着阿萝那张美貌无匹的脸,沉默了。 这还真有点儿宠妃的架势。 “你说真的呢?”他不敢笑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跟你开玩笑啊!”阿萝顿时露出几分不耐。 虽然……听了林唐的话,她多少感激嫡兄对自己的成全,那些年没有揭发了自己,这对于阿萝来说显然是恩情。只是她一贯和嫡出的兄姐芥蒂惯了的,娇滴滴翻了一个白眼儿的样子还真的蛮气人的。 林唐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狼,喂了白眼儿狼,正气得说不出话,就见眼前这妩媚娇艳的少女抚了抚蓬松如云的鬓发,目若流光,含着柔软笑意,一瞬间艳光逼人。 “只有入宫,我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还有妧妧的命。” 她从小儿就有了入宫的志愿。 既然生了一张美貌的脸,她为什么要嫁给不知未来能不能保护她和她们母女的男人? 这世上什么都不害怕的是皇帝,她就攀附皇帝,日后好来孝顺姨娘,好护住她家的妧妧。 只要她能够得宠,父亲南阳侯就不会再欺负她的母亲,也绝不敢对痴痴傻傻的meimei有一点的狠心。哪怕阿妧这一辈子只会是个傻子,可她只要是皇帝宠妃的嫡亲meimei,谁敢看不起她?她们只会将阿妧当做天上的仙女儿捧着护着。 阿萝的一双美眸流转,看着不说话了的林唐柔声说道,“不过是舍出一个庶女,我若是在宫中得势,父亲自然能得到好处,怎么可能不愿意送我入宫?” 她的那位冷酷的父亲,送她这个庶女入宫又没有损失。 得势是南阳侯捡了便宜,若阿萝在宫中不得势,一个庶女的死活南阳侯也不心疼,生死由着阿萝自己去也就算了。 可她又怎么会不得宠呢? 赵贵妃再是皇帝喜欢的女子,也已经老了。皇帝若喜欢南朝女子的恭顺温柔,那阿萝就玩儿命给他柔情似水好了。可她却又有北朝女子的骑射飞扬,她将世间女子的美都交织在一起,又年少美丽,就当是给皇帝一个最美丽的梦又有何不可?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心机地入宫是不知廉耻,可是若命都要没了,那她还要脸做什么?阿萝就看着面前英姿勃勃的少年,眼里闪过明亮的泪光。 她永远都忘不了……每次父亲从姨娘房中过夜之后,姨娘的眼泪。 脸色木然的女子靠在窗边无声地落泪,背影又单薄又绝望,可是却会听到她的脚步声的时候抹去眼泪转过头来,全无异样地对她疼爱地微笑。 她从小儿就不明白,明明父亲对她的母亲冷淡又疏远,为什么还总是时不时地来宠爱母亲呢? 乐阳郡主不能满足他? 她最怕的就是父亲,因为她最怕母亲的痛苦与眼泪木然,还有母亲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好好儿地照顾自己,好好儿地照顾meimei。” 那个时候她姨娘的身子已经很衰败,苟延残喘,却抓着她的手舍不得咽下最后一口气。都说为母则强,她哪怕活得那样狼狈,在最后的时候消瘦成了一把骨头,满头的青丝枯萎,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美丽柔软,可是却依旧不肯死。 死了,她的女儿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直到…… 直到最后她再也撑不住拖不下去,流着眼泪看着在自己身边嚎啕大哭的自己,也懵懵懂懂小声呜咽的meimei。 “这辈子,我对不住的人很多,对不住你们,其实也对不住太太……” 她最后对阿萝笑了笑,将乐阳郡主每日送来却从不会喝的汤药一饮而尽,低声说道,“就当是我报答太太吧。” 所有人,或许乃至南阳侯都以为是乐阳郡主一碗药毒死了阮姨娘,可是只要精明些的女人,谁会这样将明晃晃的证据送到别人的面前? 乐阳郡主大刺刺送来的汤药里怎么会有毒呢?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阮姨娘就是喝了她的药才死了,乐阳郡主这一生都百口莫辩。她的姨娘只求南阳侯夫人能看在这一点点的报答上,日后,能哪怕小小地善待她的两个女儿。 可是这些,阿萝却对谁都不想说。 这是她到死都要保住的秘密,连阿妧都不会叫她知道。 姨娘死了,她只剩下meimei,既然这样,她就算无耻,就算被人唾骂,也要有出息,也要叫meimei有个依靠。 别的依靠总是令人不安,可她却会一辈子做阿妧的依靠的。 她不在意做宠妃的风光显赫,得意非凡,却在意做宠妃之后能得到的结果。 “父亲也不是不喜欢你。”林唐就虚弱地说道。 “他喜欢阿妤,怎么会喜欢我?你是知道,他是怎么待妧妧的!若没有世子为妧妧做主,他为了乐阳只会息事宁人。” 阿萝的一双美眸赤红,燃烧着怨恨的激烈的火焰,她的手压在桌面上,林唐就见桌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竟叫阿萝用力将一个边角给掰了下来,一时眼角就抽搐了一下,低声说道,“就算你入宫也未必得宠,你想得很好,只是……”他想到阿萝一无所有,不过是奋力一搏,就不吭声了。 与其被南阳侯不在意地嫁给勋贵世家来联姻个不知是什么样儿的男人,阿萝真的还不如入宫博宠爱来的更快。 她生得美丽无双,是会得宠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秀营之事,你考虑斟酌。”见阿萝一双眼睛森然,林唐抿了抿嘴角就叹气说道,“你入宫为妃,依仗的就只有陛下的宠爱,不也是攀附男人?你都说靠着别人是靠不住的,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来靠自己?若能被长公主挑中进入秀营,你就是正经的女将,来日有了功勋,那就是你自己的荣耀,而不是来自男子赋予你的虚假的荣光。那时候你的地位才真正地稳当,那小东西才会有好日子过。” 他此言就有几分推心置腹了。 因为林唐也不能无视这样坚韧奋力地活着的女孩子。 阿萝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倾听,整个人静美如画。 许久,她垂了垂美丽的睫羽。 “谢谢你,三哥哥。” “你叫我什么?!”哎呀这丫头竟然对他道谢?林唐看了看这小白眼狼,又急忙去看外头的天色。 已经是晌午,太阳今天依旧是从东边儿升起,不过会不会今天就从西边儿落下去了? “无论如此,这些年太太与你们都没有伤害过我们。”南阳侯夫人再看庶女们不顺眼,也没有对她们下过手。 不管南阳侯夫人是不愿脏了自己手的清高还是什么,她都要感激南阳侯夫人的高抬贵手,叫她和meimei可以平安地长大。阿萝顿了顿,就低声说道,“三哥哥放心,我这人无耻低贱,可是也知道恩怨分明这三个字。不论日后前程如何,都不会碰太太一根手指头。” 她今生最恨的,是三番两次对阮姨娘下毒,挤兑阮姨娘的乐阳郡主。 还有……令阮姨娘形同槁木,不喜欢她冷落她,却偏偏要将她束缚在这冰冷后院的南阳侯。 “你就是想碰也碰不着啊。”林唐就小声儿吐槽。 只是他沉默了片刻,看着这少女娇艳夺目的脸,还有那眉宇之间的冰冷,握了握自己修长的手。 其实叫他看来,比起阿姣与阿馨,阿萝才更投他的脾气。只是庶妹哪里有亲meimei亲近呢? 他今日能劝慰阿萝,也不过是觉得阿萝素日里筹谋十分可怜,更有靖王的强烈要求。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慢慢握住了阿萝搭在桌上的雪白柔软的手,见她的手掌翻过来,掌心却不复白皙水嫩,而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粗糙还有暗色,愣了愣,就当做没有看见一般轻轻地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