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李玉芬原本确实有这个打算，可对上林大安嘲讽的目光，她这话哪里还能说的出口。 “林明海，你看看这袋子里的红薯是你家地里的吗？” 林明海看着地上那些明显要比他家地里的大上不少，卖相也好上许多的红薯，心中不由沉了沉。 他虽然没有看过他继母收上来的红薯长啥样，但他肯定这些不是自家地里种的。 林大安见林明海沉默着没出声，又看着李玉芬凝声道：“现在你可以说说这红薯是哪来的了吧？如果来源没问题，你方才为啥要把东西藏起来？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可就把你交给公安同志，让他们带你回局子里审问了。” 李玉芬咬着唇低头不说话，就跟没听到林大安的警告似的。 见她这副态度，林大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铁了心要包庇那个真正的红薯贼。 林明海也被她这副态度给气的半死，都不用细想，他脑子里就已经锁定了怀疑的对象。 以李玉芬的性子，能让她不顾一切维护的除了她娘家还能有谁？恐怕就连他这个丈夫都不能让她如此全心对待，而随后他闺女林大丫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林大丫见公安要去抓她娘就被吓坏了，她可不想跟张铁头似的成了没娘的孩子，就哭着喊道：“那口袋红薯是我外婆送来的，不是我娘偷的，你们要抓就去抓我外婆，别抓我娘！” 李玉芬见林大丫居然把她老娘给供了出来，气的就要动手揍她。 林明海急忙护着林大丫，对李玉芬这不分好赖的行为恼怒不已。 偷他继母自留地里红薯的小偷是他丈母娘，而他媳妇明知道他丈母娘的所作所为还想着包庇，摊着这么个媳妇和岳母，林明海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 他直接拉着儿子闺女回了堂屋，理都不理还在哭天喊地为娘家cao心的李玉芬。 既然知道红薯贼是张老太，林大安就领着公安同志去方斗村抓人，随后他们在李家不仅搜到了两百多斤的红薯，还发现七八个小香瓜，这下子证据确凿，根本无可抵赖。 在张老太的尖叫咒骂声中，除了坐月子的李家儿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其他凡是参与了偷红薯的李家人都被抓了起来。 红薯被偷案件告破，整个上林村的村民都松了口气，然而相比村里其他人的欢天喜地，李玉芬在得知爹娘兄弟全被抓进了局子里后，觉得天都要塌了。 李玉芬在痛哭过后，顾不上阴沉着脸的丈夫，踉跄着就跑出了家门。 她远远的就看见老太太提着水桶朝菜园子里去，急忙追了上去。 “婆婆！” 李玉芬见老太太不理她，咬了咬牙就要跪地哭求，可老太太就防着她这一招，一把扯住她胳膊。 “怎么，你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招数还没有玩腻呢？” 李玉芬被老太太扯着跪不下去，觉察她语气不善，急忙摇头哭道：“婆婆，我这是没办法啊，偷红薯的事儿确实是我娘家不对，现在那些被偷的红薯也都找回来了，不够的我让我娘家用东西都给您补上，您就行行好跟公安局的人说不告我娘家了行不行？我爹娘年纪都那么大了，他们被关了局子哪里受的住，您只要同意不告他们，我以后再也不烦您，见着您就避着走行不？” 老太太被她拦着去路，心里实在烦的不行，“你让开，你娘家偷东西犯了法，这都已经被抓进了局子，而且证据确凿，你当公安局是我家开的，我说不告就不告，公安同志都是摆设不成？你有能耐去求公安去，公安同志要是觉得你娘家没罪，自然会放人。” 老太太说完也不管李玉芬是何反应，一把扯开李玉芬的手，提着水桶就要去浇菜园子。 李玉芬被扯的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要搁以前被这老太婆这么对待，她早不管不顾的翻脸了，可这会儿她还指望老太太能心软将她爹妈放出来呢，哪里敢使脸色。 李玉芬只得按下心中的恼意，咬咬牙又追了上去，见老太太提着水桶晃悠悠的，就想去将水桶抢过来，“婆婆，我帮你浇菜！” 老太太避开了她，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自己还干的动，以前不指望你们帮，现在也不需要。偷了我的东西还指望我什么都不追究，你真当我好欺负呢？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把林明海找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管教媳妇的。” 李玉芬被老太太的话堵的心里不舒服，可再不舒服这个时候为了救娘家也得忍，她强撑着笑脸道：“婆婆，以前是我不懂事儿，我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吧，可我娘家实在是……” 老太太提着水桶进了菜园子，见李玉芬还想纠缠，她将水瓢往桶里一摔，眼神冷冰冰的朝她看了过来！ “你要是还不走，我就把你以前怂恿大丫大宝他们来我家偷东西的事儿告诉林明海，就是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50章 李玉芬被老太太威胁了一通，又被她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脸上强撑出来的僵笑顿时就垮了下去。 她也看出来老太太这回是说真的，自己要是再纠缠下去，说不得她真的会将自己以前怂恿孩子去她家偷东西的事儿告诉她丈夫林明海。 林明海本来就因为她爹妈当了红薯贼偷了他继母家的红薯正恼火着，如果再被他知道自己以前不教孩子学好，还怂恿过他们去偷他继母家的东西，肯定会跟她翻脸，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脆弱的夫妻关系说不定还会就此完蛋。 李玉芬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既不忍心爹妈进局子里受苦，又怕纠缠下去逼得老太太跟她撕破脸，更心烦于跟丈夫越来越差的关系不知道该如何扭转。 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李玉芬整个人就有些茫然的怔在原地。 趁她愣神的功夫，老太太已经浇完了菜园子，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提着水桶就走开了。 对这个儿媳妇，老太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好的日子不过就跟着她娘家一起作，以她对林明海这个继子的了解，哪能看不出他对李玉芬的耐心所剩无几。 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恐怕这夫妻俩就真要闹离婚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也犯不着为他们cao心，想着队里的几头猪还没来得及喂食儿，老太太将水桶放好就急忙赶去上工。 李玉芬回过神就发现老太太已经走远了，她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而是默默的转身往家走。 一路上不少村民见到李玉芬都是指指点点，还有几个跟老太太关系好的，看到李玉芬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差没冲她吐口水，对她有个贼娘家以示不屑。 李玉芬被这些人的态度弄得浑身都不自在，心里虽然恼火的很，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好不容易硬撑着回到家，她就摔摔打打的狠狠发xiele一通心里积压的郁气。 好在林明海这会儿已经上工去了，发泄过后，李玉芬就有些崩溃的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会儿恨她继婆婆太冷血，一会儿又怨村里人狗拿耗子，再想到丈夫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冷漠，她心里就更是悲愤。 李玉芬坐在家里抹了一会儿眼泪，想了半天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受苦而不闻不问，就进了堂屋翻找出自己这些年存的私房，清点了一下就都揣进怀里。 李玉芬进了县城，她也不认识什么人，这会子想走关系也没个门路。 在公安局求了半天都没人理会后，她心急之下就想贿赂，哪里想到碰到个正直的老同志，将李玉芬狠狠地训斥批判了一顿，险些就因为思想不端正让公安把她也给抓了起来。 李玉芬吓得不轻，哪里还敢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可她也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于是就在公安局外面哭，闹得但凡路过公安局的人都要停下来瞅她两眼，简直跟唱大戏似的。 后来还是值班的公安同志被她烦的受不了了，才松了口让她跟张老太见上一面。 等李玉芬见着她娘张老太，发现这才半天没见，她娘居然就苍老了不少，这让李玉芬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娘，你没在里面受苦吧？我爹和宝柱怎么样了？” 张老太见着小闺女来了，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要不是旁边还有公安看着，她激动的都要冲李玉芬扑了过来。 “芬儿啊，娘的好闺女，你要救救娘啊，你爹你兄弟身体都不好，哪里能受得了这个苦，你快想办法把我们捞出去啊。” 张老太鸡爪子似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李玉芬伸过来的手，那力气险些把李玉芬的手给掰断。 李玉芬感受到了她娘心里的恐慌，看她娘头发凌乱，满眼血丝的憔悴样子，鼻子又是一酸，哭道：“娘，我也想将你捞出来，可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儿啊，我这还是求了半天才被允许进来见你一面的。” 张老太见闺女一个劲儿的哭，想到自己要被关在局子里蹲监，哪里还能维持冷静，就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没用的玩意儿就知道哭，哭有啥用？！你快去求你继婆婆让她撤案！啥？你求过了？她不同意你不会再去求吗，一直求到她同意为止，芬儿啊，娘知道你跟你继婆婆有恩怨，可为了娘你就忍下这口气，娘这回偷红薯被发现，可都是因为你，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李玉芬听她娘这话说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你被抓这哪里能怪我，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偷东西，谁想到你没听我的，这会儿出了事儿就知道怨我！” 李玉芬抱怨的话刚出口，就看到她娘张老太眼泪都流了出来，心里一阵不忍，急忙又安慰道：“我又没说不管你们，我这不是巴巴的赶过来看你们了么，可我这是真没法子，那老虔婆根本不搭理我，我有啥法子！不过您放心，我跟人打听了下，只要我们把偷来的东西都还回去，再给补上一些赔偿，你跟爹和宝柱在局子里跟公安同志积极认错，好好表现，这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罪，肯定关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出来了。” 李玉芬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能让张老太满意，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谁知道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两个公安过来拉着张老太的胳膊就要将她带走。 张老太想到自己又要被关小黑屋，顿时就哭天喊地起来，大声叫着让李玉芬尽快想办法捞她出去，要是她一个人不行，就去找她几个jiejie一起使力。 李玉芬看着她娘的身影消失，哭的眼都肿了，她正要去找几个jiejie一起想办法将她爹娘兄弟给捞出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公安局，李玉芬就先一步听到了一个噩耗。 因张老太一家犯下的偷窃罪证据确凿，公安局将人抓回来后就直接通报了鱼沟子人民公社，要把张老太他们一家子拉出去批*斗，好树立典型，震慑一下那些同样怀着偷鸡摸狗的心思却还没来得及行动的社员们。 得知自己爹妈兄弟马上就要被拉出去当成典型批*斗，李玉芬眼前就是一黑，险些受不住打击昏过去。 * 傍晚老太太下了工回到家，先把饭做上，然后又把林大安给送回来的两百多斤红薯让林沅都收进空间。 等把红薯收进去后，老太太看着地上的七八个小香瓜就心疼的不行，“本来结了十好几个呢，现在就剩这几个了，都不够吃几回的，等明年奶就多种些，还得防止跟今年似的被偷。” 林沅虽然也心疼，可想到被偷了的那两百多斤的红薯还能找回来，就算她心心念念的小香瓜一个不剩也值得庆幸。 她先前还以为自己没有口福，种了回香瓜一个都吃不上呢，如今不仅被偷的红薯找了回来，就连这小香瓜都还有的剩，虽然就只剩下七八个，好歹还有的吃。 等吃过晚饭，林沅发现天气闷热的厉害，她看了看天色，发现夜空中连颗星星都没有，又想到今天闷热的有些反常，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在家里热的有些待不住的老太太就拿着蒲扇，跑到村子中央的老榆树下面，边纳凉边找人说说话。 林沅虽然有玉葫芦不觉得热，可也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就拿了碗装着老太太给她切成一块块的小香瓜出了门。 大人在老榆树下聊天说家常，林沅则跟一群小伙伴儿凑在一起，她手里捧着一块小香瓜啃着，其他几个伙伴儿也都分到了一块。 大毛头三两下就将分到的香瓜吃完了，然后就可怜巴巴的瞅着其他人手里的，吓得罗小花急忙躲到自己三哥身后，生怕手里的香瓜被大毛头给抢了。 林志斌见自己的小弟这么没出息，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见他冲着自己拼命咽口水，哪里还能吃的下去，只能咬牙不舍得将自己手里的又给他分了一口。 这边林沅跟一群小伙伴儿吃完了小香瓜玩起了抓迷藏，另一边老榆树下，大人们则说着村子里最新的新闻八卦。 上林村今天最劲爆的新闻无非是红薯贼被抓的事，提起这个，罗老太就要替老姐妹打抱不平，批判完李玉芬以及她那个贼偷的娘家后，还不忘将林明海也给拉出来批了一番。 林明海这会儿也刚吃过饭，因为李玉芬到现在还没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攒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就准备去村头等着她回来。 路过老榆树底下的时候，林明海就听到村里的人都在议论他丈母娘干的糟心事儿，林明海羞愧又难堪，这会子也不好意思凑上前打招呼，就只能闷着头不吭声往前走。 罗老太就算看见林明海过来，也没有避讳的意思，一群人正说着呢，就听到乡里公社的人过来通知，说是过两天公社里就会召开对张老太一家的批*斗大会，让大家到时候都积极参加。 在纳凉的村民听到张老太一家要挨批*斗，无不拍手称快，哪里还顾得上林明海的心情如何，全都热火朝天的议论起来。 这年头谁家要是有人被批*斗，哪怕只是亲戚呢，也丢人的很。 林明海的心里格外的复杂，再一次对当初昏了头娶了李玉芬心生后悔。 第51章 李玉芬是直到天彻底黑透了才回的家，她从县里回来后没有回上林村，而是先去了几个jiejie家求助。 然而在她登门后，几家姻亲却压根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明显的不欢迎她来。 李家姐夫们见到李玉芬上门就开始皱眉，李家要挨批*斗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乡里，这时候李玉芬还上门找他们出力捞人，要不是还顾念着一丝亲戚情分，他们说不得就要动手将李玉芬给撵了出来。 有个这样挨批*斗的亲戚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主动凑上去的道理，她自己想沾一身腥，他们还不愿意被牵连呢。 他们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家里的儿孙考虑，这年头大家都讲究个成分出身，有个贼偷挨过批*斗的外家，对家里的孩子以后上学找工作可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因此李家几位姐夫是根本不愿意沾上李家这破事儿的，免得跟李家越扯越深，再牵连到自家。 李家姐夫们不仅自己不愿意帮忙，还将各自的媳妇都警告威胁了一通，要是她们还敢掺和娘家的糟心事儿，一旦被他们知道，除了离婚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李玉芬的几个jiejie倒是还惦记着娘家，可这根本没有什么卵用，李家姐妹都只是平凡普通的农村妇女，哪里有什么能耐去公安局捞人，更何况她们现在自身都有些难保。 自从上次李家女婿们籍着借粮事件大闹了一场后，李家姐妹在婆家的地位就直线下降，如今她们的处境比之李玉芬这个meimei可要凄惨的多。 李玉芬上头没有一个劲儿找麻烦的婆婆，但她三个jiejie可没她这么幸运，李二姐跟李三姐现在被婆婆镇压的毫无翻身之力，在家里说话都不敢太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