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边忱只知道,见到他苍白病态的脸,自己瞬间慌了。 “张饮修你怎么了!”她声音沙哑,手忙脚乱跑过去,“他们呢?他们去哪了?我的妈,你脸色好可怕,你……” 边忱一低头,瞅见他捂在胃部的手,“你胃疼咩?妈耶你吃药没?你的药在哪?” “你好吵…”张把她的身体扳转过去,背对着他的方向,然后从后面抱住她,轻声:“嘘…” “你不要逞强我跟你说!快告诉我药在哪?”边忱被他的脸色吓坏了,怎么还可能任他胡来? 可是她一挣扎,背后的人就摇摇欲坠,弄得她不敢再动,生怕他摔下去。 张把自身大半的重量都分到她身上,“别吵…” “你要吃药!还有手机……你起来一点,让我去拿手机打电话叫医生啊!” “真不听话…”张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声音虚弱,“我吃过药了…” 边忱稍松了口气,“……医生呢?” “路上…”他松松地搂着怀里人,呼吸浅淡,“你好暖…” 边忱替他难受,眉头紧锁,低头看见他揽在她腰间的手。 她下意识抬起双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一片冰凉。 她侧转脸去问:“是不是很疼呀?” 张没回答,只是把下巴搁在她肩窝,静静呼吸。 “……一定是因为喝了酒,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听着他缓慢的呼吸声,边忱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早餐也肯定没吃……” 他依旧没出声,因为痛,因为没力气。 “容姨说你不能空腹太久的,而且酒那么伤胃……” 她不忍心在这时候责备他任性,只能碎碎叨叨地在事后数着这些东西。 “妈耶医生怎么还不来?不对……为啥他们都不在?真的叫了医生吗?” 张注意到她话里的那个‘他们’,抬眸,无声观察她的侧脸,依稀能看见她眼角的……泪痕? 除了泪痕还能是什么?他蹙眉,心里已明了九分。 低眸,目光落在她手指间夹着的笔记本。 “笔记本…写了什么?” “啊?”边忱听见他微弱的问话,再侧转一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这个啊?”她举起自己的日记本,翻到十分钟之前写过的那一页,给他看。 “你之前让我默写的那几句话……” 张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微微怔住了。 “我的字好看吗?”边忱想着,既然无法帮他减轻胃疼,那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于是就从第一次默写的翻起,一点点翻给他看。 一边翻一边说:“小时候我爸天天监督我练字,我的毛笔字你也见过哒!” 刚刚在卧室,她本来是想睡一觉的,但是毫无睡意。心念一动,就想把日记本拿出来给他检查一遍。 还好她出来了,否则……否则边忱不敢想象:他一个人靠着门,到底会在这里站多久?疼多久?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让人知道…… 她喉间哽咽,却还强颜欢笑:“说起来,我至今都还没看过你的字。我觉得你的字应该没有我的好看,嘿嘿。” 张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他定定看着日记本上那些重复的话、他跟她说过的话。 缓冲。 缓冲到最后,他只觉得心脏的一角在慢慢往下陷,一种久违的柔软将他的整颗心都裹围住了。 “边忱…” “嗯?”她应得很快,“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张极轻地笑了一下,“不用…” “哦……”边忱合起日记本,放下去,重新把双手覆盖在他的冰凉手背上。 “为什么吃了药看起来还是那么痛的感觉啊?那个,真的通知医生了吗?我觉得你好痛啊,要不我给你揉揉,说不定揉一下会好一——” 张抬手捂住她的嘴,阻断了她滔滔不绝又极其不安的絮絮叨叨。 然后贴着她耳廓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谢谢你陪着我。” 第49章 xyz 1(双) 是有很久很久了。 ——距离张上一次这样全身心地抱着某个人。 身体相贴, 温度互传,毫无防备。 那样的感觉遥远到什么程度呢? 遥远到…每次他在黄昏时拿出来回忆, 都会错以为自己当时抱的是一具骨架。 ………… 重新拥有某些纯粹的感觉,真好。 重新培育某些幸福的感觉, 真好。 脸颊贴着她的侧颈皮肤, 轻轻蹭着,张闭上双眼,呼吸浅浅而均匀。 ……要是胃部的痛觉神经失灵了就好了。 真想把一整瓶止胃疼的药吞下去, 但家庭医生嘱咐过,那种药一次最多只能吃两粒。 cao,庸医。等他撑过这次就解聘他。 张歪了歪头, 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 趴在她肩膀上。 “…想听故事吗?” “你别说话了……”边忱听着他的虚弱声音都觉得费劲,心里好无力。 “痛…我要转移注意力。” “……”医生未到, 分秒如年。好像只有转移注意力这个办法了,“那你讲吧,可以很小声很小声, 我听得见的。” “应该不算故事,更像一个…笑话。”张无声轻勾唇角,有点嘲弄,眼底悄然弥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你知道,坐火车, 可以直接从奥斯陆抵达geirangerfjorden…音译过来就是…‘盖朗厄尔峡湾’。那里有全挪威我最欣赏的山水景色。” “有一回, l、s和我, 一起跑去那里的露营地玩。l想乘游船游览,我不让他去,就哄他说,以后给他买一艘有着天使外形的游艇。你肯定也不相信有那种外形的游艇…对不对?”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是在笑,气息有点不稳。 边忱很囧地点了点头,因为她确实在怀疑:有天使外形的游艇咩?长着翅膀和光环的那种? “笨,都说了是哄他啊…” “……”她无言以对。 “l问我——「那到时候,你会跟我一起开游艇吗?」” 边忱很诧异,因为他在转述鲁森的话时,声线变得相当稚嫩。 “我告诉他——「笨蛋,我晕船。到时候我会开着飞机,在天空上看着你。」” “等…好些年过去,当我手里的个人资产,能买起私人直升机和私人游艇的时候,我做了一件…看起来是这辈子最天真的事情,没有之一的那种。我确信那是我有生之年做过最天真的事。” “我找了一位话很少的飞行员,带着我在geirangerfjorden上方绕了好多圈,”他又笑,很轻,连呼吸都是小力的,“因为我还没考ppl,不能自己开。” “同时找了位游艇驾驶员,开着游艇在geirangerfjorden的河湾上绕圈…你知道我天真在哪里么?” “……”边忱很怕自己猜错,干脆摇了摇头。 “你真应该猜一下。” 她迟疑:“你把那艘游艇订做成外形最接近天使的样子了?” “嗯…这是一点。” “啊?还有其他的点啊?” “有啊…”张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呼吸浅得像死人。 边忱等了好久,没等到下一句话,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但,触眼即是他惨白的脸庞,脆弱得不可思议,像悬空的水晶球,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碎成满地琉璃。 “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啦?” “我不能。” “啊?什么?”她不懂了,“不是还有其他天真的点吗?” “嗯…最天真的,不能告诉你,不然我就变得比你还天真。” “难道你不告诉我,你就能当做那件事没发生过?”边忱觉得他有时候无赖起来真是完全没逻辑可言,“只要那件事发生过,你就是比我天真的。所以告诉我也是一样哒。” “…至少不能在你面前显得比你还天真,所以我不能说。” “……”有这样的么?话说到一半又不继续了?并且还是他自己主动挑起来的话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真的没再说话了。 边忱按捺不住,“张饮修……我没听完,我难受。” 张疼得有点头晕,昏沉沉说了句:“所以说是个玩笑,不是个故事。” “你,你……”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还不能在这时候对他怎样。 专门说了个吊人胃口的事,目的就在于捉弄她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