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他对小梅体内的病束手无策——仔细检查过小梅的身体，无法确定病症名称的时候，普尔达甚至难得去翻阅了平时自己最不乐意去看的医学典籍，最终他还是没有找到与小梅病症匹配的病历。 这是一种逐渐衰弱的疾病，小梅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他的各项体征如果按照数值来看，甚至要比正常人还要活跃一些，细胞活跃值全部处于峰值状态，这种表现……是羽翼即将生长出的症状。 “哈……原来你是小天使啊~”看着检查台上一脸高冷表情沉睡着的少年，普尔达低声道。 “天使”——是地下城的人对天空城居民的戏谑说法，再说得不客气一点，有人还把他们叫做“鸟人”。 嘴上说得不客气，然而地下城想要生出双翼、到天空城居住的人数不胜数。 “生出翅膀”，并不仅仅意味着外形的改变，还意味着种族的改变、生活环境的改变，甚至所处“世界”的惊人巨变！ “有翼”是一种极其强势的基因，它可以覆盖掉宿主体内原本的弱势基因，改变宿主部分外形的同时，还会让宿主体内发生惊人的变化。 一些远古的基因病会被治愈，原本的衰弱会不治而愈，他们会变得更高、更强壮、甚至智商也会比以前有显著提高。 更不用说会变得更加漫长的寿命了。 在普通民众心里，“生翅”是一种玄妙而又神圣的事情，不过对于普尔达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基因突变。 作为曾经占统治地位的有翅基因其实蕴藏在全塔人所有人的体内，不过有的人是显性基因，有的则是隐形。 有翅基因由于机缘巧合由隐形重新变为显性的时候，其他原本隐形的基因也会浮出水面，它们绝大多数都会为生翅带来的副作用消灭，然而极少数的时候，它们会带出一些原本隐含的极深的基因病。 毫无疑问，小梅现在的症状应该就是某种他不知道的基因病。 他能感觉小梅的身体再迅速重塑，然而与此同时，又隐隐察觉他的心脏乃至其他脏器有隐隐衰弱的症状。他刚才仔细检查过了，小梅的变化已经进入末期，如果此时此刻解除冷冻状态的话，他的“蜕变”过程应该就可以完成了。 即将完成然而仍然没有把不良基因带来的基因病覆盖下去，这说明什么呢？ 普尔达沉思着。 生出翅膀的时候获得了强大的基因加成的同时，也将原本隐藏在基因谱系后的重大基因疾病也同时带了出来，这其实是……失败吧？ 还不如没有翅膀，身体也没有这种潜在疾病来得好。 作为医生，普尔达大概已经能够想象得出等待这位少年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了。 身体应该会变得越来越孱弱吧？ 然后应该还会不停地更换“零件”。 长寿是好事，然而背负着一具这样的身体长寿……那还真的可能是生不如死。 搞不好……像现在这样作为机器人生活，对他来说才是比较轻松地生活方式？ 普尔达忽然想到了眼前这具身体的主人现在的样子。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脑中简单一下带过而已。 作为医生，他很快又将注意力停留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治疗上了。 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将身体放置在冷冻仓内保存至今，期间一直保养的很好，这样一来，他的“生翅”进度大大减慢了，赶在羽翼完全生长出来之前如果可以将器官衰弱症的基因隐藏，或者找到治愈的方法的话，他应该可以获得治愈。 因为一旦“生翅”过程完成，强大的基因统治了他的体内环境，就很难采用手段干预治疗了。 “啊~啊~怎么就揽了这么个大麻烦呢？”普尔达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着检查台上的少年半晌，他忽然跑去旁边摆着很多瓶瓶罐罐的破烂桌子前，拨开各种障碍物，一台电脑屏幕从下方露了出来。 迅速从主页面进入医生界面，一名又一名医生的明细出现在屏幕上，一个又一个预约申请发出去，与此同时，他还一次又一次点击了预约付款的确认键。 “这回可是亏大了。”一边喃喃自语着，他一边又下了几个预约。 大概是因为砸的钱足够多，普尔达的申请没多久便一一通过了。 由于之前和荣贵说的时间只有一天，这场由普尔达单方发起的“全星城医生会诊”只能连夜召开。 将小梅的脸蒙起来，将他的身体草草装在冷冻仓内，普尔达拖着冷冻仓，一步一步朝电梯门的方向走去…… —— 大概是普尔达疯狂发申请的时候，荣贵和小梅也收拾好了浴室，有了新的目标和约定，两个小机器人看起来感情更好了。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非常轻的敲门声，想到应该是伯格他们过来汇报今天的发现了，荣贵就赶紧跑出去开门了，而小梅则落在后面←荣贵跑走了，他就要负责将之前采摘出来的地豆搬出去。 荣贵推开了大门，他的视线习惯的落在比较偏下的地方、大概是伯格等孩子脸颊的高度，谁知—— 这一次过来的却不是孩子们。 “抱歉，是我。”急促而又低沉，不是孩子的声音，来人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荣贵看不到他的脸，然而却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 是艾伦！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很快的，荣贵就注意到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个面色苍白躺在艾伦爷爷怀里的人是…… “王大爷？”荣贵呆住了。 “抱歉，我……我没有其他可靠地地方可以去，能不能……能不能让爸爸他在你们这里休息一下，他的心脏病犯了，必须要好好休息，否则……否则……” 艾伦给人的印象一向是稳重的，优雅，风度翩翩，似乎一切可以形容成熟男性的美好词汇都可以堆积在他身上。 然而现在的艾伦却是难得脆弱慌乱的，他揽着王大爷的手在颤抖着，荣贵注意到，是伯格等孩子托住了王大爷的身子，否则很难说王大爷会不会跌落下去。 “快进来！”这种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拒绝艾伦？荣贵赶紧把门全部敞开了。 艾伦立刻抱着王大爷往里走。 而原本跟在他旁边一路托着王大爷的孩子们却愣住了。 全部孩子都停在门槛前，他们扒着头和同伴的肩膀纷纷往屋内望，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过门槛。 还是荣贵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动，冲着伯格等人用力招了招手：“进来啊！都站在门外干啥？快点进来！”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落在伯格脸上。 伯格的视线则落在荣贵脸上。 他仔细观察着荣贵的表情，半晌，发现荣贵一脸懵懂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不进来，他这才率先跨过了门槛。 其他的孩子也就跟着他的脚步呼啦啦迈进来了。 卓拉太太的客厅原本还算挺大的，然而一下子装了这么多孩子，居然显得无比狭小起来，好在孩子们都很谨慎，沙发的位置完全留给了艾伦、王大爷还有荣贵小梅，他们宁可跳在同伴背上也不侵犯这片看起来就很严肃的领域。 将装地豆的筐子放在一边，小梅去工作室取了从西西罗城带过来的全套工具。 艾伦身上一颗心脏药都没有了，好在荣贵身上习惯性的带着一颗，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对不对症了，荣贵将卓拉太太的心脏药塞到王大爷嘴里，艾伦赶紧用手法让王大爷把药吞下去，过了数分钟，王大爷的脸色终于不再像之前死一般的苍白了。 不过药只有一颗，显然不够，小梅已经开始制药了。 “怎么回事？”飞快的将药剂配好放在加热炉上反应，小梅这才有时间询问艾伦。 艾伦抿了抿薄唇，半晌道： “我们收留……马琳……也就是那天大雪中你们见过的那个孩子，这件事被星狱的人发现了。” “父亲的心脏病发作了，我们离开的慢了一些，就被发现了。” “除了马凡和我以外，全部人都被抓进来了。” “我们认识多林……也就是他说的马琳啦，马琳以前和我们一样，住在通风管道里的。”艾伦的话没有说下去，伯格开始补充了。 “今天我们也在监狱里找珀玛和吉吉，他们三个——”伯格指了指站在他左边的三个男孩，“他们刚好认出了新送进来的人里面有马琳。” “和他一起被送进来的还有这位老爷爷，马琳恳求我们把老爷爷带出去，他们被关着的地方是水牢，对病人很不好。” “然后她们两个刚好碰到这位大叔。”伯格又指了指站在他右边的两个女孩子，然后指了指艾伦：“他刚好正在找这位老爷爷。” “我是强行闯进来的，放心，还没惊动多少人，不过爸爸不见了，他们肯定没多久就会开始搜索了。没有其他让我放心的地方，我……我只想得到你们这里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停留在王大爷的脸上，眼瞅着王大爷好了一些，艾伦这才能够继续说话。 “我知道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可是现在这种情况——” “对不起了！”艾伦说着，抬起头直直看向两名小机器人，然后深深向两人鞠了一躬。 第171章 绿色幽光 “先把这些药给他服下去。”艾伦深深鞠躬于两名小机器人面前的时候，小梅没有对他说的话做任何反应，只是在药剂制作好的瞬间将红色的药液转移到了试管中，药液沸腾着，不断冒着泡，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火山的熔浆。 艾伦呆了呆，小梅就将试管放到他手中：“看起来很烫，其实是凉的，新鲜的药剂效力最大，建议快点让病人服用。” 艾伦就赶紧小心翼翼服侍着父亲将药剂服下。 确定王大爷的情况看起来好一些了，小梅这才开始向艾伦打听起事情的详细：他打听的问题主要集中在艾伦进入的方式，王大爷所在的楼层，以及孩子们今天看到的情况。 孩子们是在地下九百九十五层看到王大爷一家的，他们不但在那里看到了王大爷一家，他们还在那里发现了珀玛！ “那一层是放置新进来的犯人的楼层呀！外面的人刚过来的时候，为了让他们知道这里的厉害，很多时候都把他们放到很靠下的楼层哩！”说话的是个男孩子，他的个子比伯格高一些，年纪在这里也算大的，是另一个三人小队的“小队长”，也正是他们发现珀玛和王大爷一家的。 在所有孩子里，这三个男孩子算是在寻找珀玛这件事上最积极的，不是为了地豆，他们是真的积极，从他们每天探寻的地牢面积基本上是其他孩子的一倍就能看出来。 其他的孩子每天还会做一些“其他的活儿”，而这三个孩子则是把全部时间都用在寻找珀玛上了。 后来还是荣贵悄悄问了他们，才知道这三个孩子原本的底盘刚好就在珀玛服刑的那一层。有一次那个小队长的孩子发烧发到快要死掉的时候，两个小队员刚好哭着从珀玛的牢房前路过，珀玛给了他们退烧药，那个小队长因此活了下来。 后来的日子里，珀玛就经常雇佣他们做一些跑腿的活儿，这三个孩子这才在最初的日子在“乐园”中活了下来。 珀玛被人带走的事情也是他们最早发现的。 “珀玛被当做新犯人关起来了！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正和其他的犯人关在仪器，还被分配了工作，珀玛被分到的工作是制作纸盒子！”那个小队长快嘴道。 对于他说的话，荣贵可能还不太明白，其他长期在这里的人却是一清二楚的。 “劳动改造”——这种改造犯人的方式从很早以前的时代一直沿用至今，从数据上看，是一种不错的改造方式。 所有的犯人都会被分配到一定工作，开始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些机械的手工劳动，非常枯燥，是一种非常消磨人的劳动。 “不过珀玛就坐在人群里，一动不动，什么也不做。”那个男孩子又道。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孩脸上露出浓重的担心：“他被打了。” “一定是不好好做事才被打的，那些狱卒有鞭子，打人很疼。” “不过——”皱着小眉头停顿了片刻，他又勉强高兴了一点：“珀玛今天不会被打了。” “他们两个的个子还够小，刚好能从栏杆中间钻进去，珀玛今天的工作他们两个帮珀玛完成了，珀玛今天肯定不会被打了。” 两个小男孩也是一副又担忧又欣慰的样子。 担心的是担心珀玛的状况，虽然还是小孩子，经历太少，也不知道珀玛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珀玛现在的心情，然而他们本能的觉得珀玛现在的情况不对头； 欣慰，则是欣慰于弱小如自己，如今也终于帮上珀玛一点点忙了。 “我们还留了三颗地豆给珀玛！”小队长的男孩子又道。 三颗地豆，听起来不多，然而却是三个孩子一天的全部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