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从今天起，时刻盯着陈羲。”压抑着胸口的勃然怒火，他对武夷上仙传音：“若陈羲不识抬举，那便除掉！” 不过是一个懂得驭兽的阵法师。虽然有些莫测的本事，到底还是凡人。既然人在兽岛，那就安分点。他才是下三仙域真正的仲裁者。 “是。”武夷上仙连忙应声，同时心里也不停的谋算着，后续的事宜要如何安排。方才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阵法师也好，月影仙兽炼化妖骨也好，每一件，都是足以捅破下三仙域天的存在。因此，怎么善后，就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 而另外一边的陈羲，对此却毫不关心。他料理了一桌子烧尾宴，又打了一架，体力已经耗尽。而月华仙兽在经过大起大落之后，神色也有些萎靡。 一路无话，就在快要走到泽天洞府的时候，一直闷头琢磨心思的月华仙兽突然开口对陈羲说道：“等本座成年，你跟本座结契。”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邀请让陈羲愣了一下。 “当，当然是因为你蠢！” 陈羲的反问让月华仙兽不满的抿起了耳朵，就连尾巴上的毛毛都炸了开来。放肆，竟敢质疑本座！ 然而在陈羲眼中，这不过是月华仙兽害羞的表现，忍不住就生出些许恶趣味想要逗逗这只已经学会护主的奶猫：“其实什么原因倒也无所谓。但时间不等人。距离你成年还有几百年的光阴，可我是凡人，能再活七十年，就已经算长寿了。” 七十年？原本张牙舞爪的月华仙兽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身体都僵住了。它天天和陈羲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可现在，陈羲却告诉他，自己只能活七十年。 对于永生不灭的仙兽来说，七十年不过眨眼之间，月华仙兽完全无法脑补，在陈羲陨落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景致。 不，不可以！碧色的猫眼闪过一丝凄然，总是傲娇不情愿被亲近的奶猫也下意识搂住陈羲的脖子，将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脖颈之间。仿佛这样，就能够将人紧紧抓牢，再也不会失去。 竟是分分钟就要哭了。 陈羲本意是想开玩笑，却不料月华仙兽反应如此之大，连忙把它抱在怀里，轻声哄它：“别难过，我胡说的，你看我虽不是仙人，却也有些手段，不会轻易死掉。” 然而这般单薄的话语，却并没有什么效果，怀里的毛球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之中，根本没有回应。最后，陈羲无奈，只好说道：“月华，放心吧，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胡说八道！这句话总算让月华仙兽有了反应，它抬起头生气的糊了陈羲一巴掌：“本座我天同寿，才不会死！” 见它反驳，陈羲温柔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对，你不会死。” 哼，知道就好！别扭的别过头，月华仙兽总算恢复了些精神。然而又过了半晌，它小声补了一句：“所以你也不会。” 身为本座的膳食官，理应与本座同寿。本座不容许你有半分闪失。 这样别扭的月华仙兽，却偏偏藏着这般柔软的小心思。就像是被泡在舒适的温水里，一下子就将陈羲的所有疲惫通通治愈。忍不住亲了亲奶猫的鼻子，陈羲不顾月华仙兽的反抗，强行把它搂在怀里，嘴里还高兴的念叨着：“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走，宝贝儿，回家我给你做海鲜面。” 什，什么宝贝儿！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献媚于本座，实在太有碍观瞻。平素的规矩都去了哪里！月华仙兽的身体再度变得僵硬，就连耳朵也不高兴的抿起，它伸出爪子抵住陈羲的胸口，试图把抱着自己不放的陈羲从身上剥离。 而此时，仙宫之中的清泱帝君，却因为他们俩的对话，而又一次红了耳朵。并且在心里琢磨着，这样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 是夜，驭兽世家一夜遭故，滥用禁法，仙兽反噬。曾经在下三仙域地位超然的世家，就这么被墙倒众人推，彻底毁于一旦。 然而原本被并称三大驭兽世家的其他两个，再听闻之后，却并不十分在意，甚至认为是王洛他们愚蠢，方才遭此大火。可即便日此，陈羲的名字也让他们彻底记住。 “且在看看，若是人才，介时在招揽也不急。”其中一个世家家主仔细的对心腹叮嘱：“通知所有世家弟子，莫要于陈羲为敌。” 然而相对于他们的谨慎，下三仙域包括凌云宗主所在的两大仲裁者，却皆觉得，陈羲必须打压，不能容他做大。毕竟从死斗结束那天的情况来看，陈羲其人桀骜，有仇必报，无法控制。若任由他发展，未来下三仙域，可能就要变天。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想到法子将陈羲牵制住。要么臣服，要么消弭。 抱着这样的打算，二人很快便打成共识。可至于那些并非隶属二人麾下的散修们，在听闻陈羲的事情之后，却皆在心里暗自高兴。 因为三仙界终于多了一个真正的驭兽师。过往驭兽世家的人都很高傲，这些散修若是有求于他们，即便奉上重金，也难免被其怠慢。但是陈羲则不然，虽然下手果决，可为人恩怨分明，性情爽快。只要以礼相待，实则极好相处。 并且这样的印象，在螟蛉道人说起对陈羲的评价之后，又进一步加深了。陈羲其名，在下三仙域，彻底扬名。 可此时此刻，陈羲在兽岛的处境却有些微妙。自从测评之后，武夷上仙就经常暗示陈羲，表示想让陈羲加入宗门。但是都被婉拒。 往日里，这种行为定然会被打成不识时务，然而在杀人立威之后，陈羲于兽岛的仙人当中，也算是有了话语权，纵使接二连三的拒绝，倒也没有像最开始那样被整个兽岛排斥，就连最近他走在路上，也会有低阶仙人恭敬的和他施礼。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兽岛的气氛就又重新变得热切起来。陈羲大致打听了一下，貌似是百年一次的兽岛秘境即将开启。 和仙界其他秘境不同，兽岛秘境要求十分苛刻，唯独地仙境界以下的仙人才能进入，并且每次只有三支队伍可以进门。因此对于下三仙域来说，兽岛秘境可谓是最大的盛事之一。 然而却并不能引起陈羲的兴趣，甚至不如荷塘中一朵正开的仙荷能够吸引他驻足。 常言道六月荷花香，仙界荷花虽然不是六月开，但是也足以让陈羲采荷入菜了。 荷叶糕，莲叶饭，荷花九折板，在加上一杯荷花酒，最是人间美味。 这一日，陈羲做好了饭，就在花藤架子下面摆了张矮桌。和月华仙兽挤在一起吃饭。至于那几只月影仙兽，也纷纷抱着自己的猫碗大快朵颐。 清冽的酒液倒入酒盏之中，整个庭院都充满了泛着甜味的荷香。缘着那酒味太过诱人，原本对酒不感兴趣的月华仙兽也好奇的想要喝一口。 犹豫的抬起爪子碰了碰酒盏，月华仙兽凑过去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然而陈羲也坏，故意倒了一小碟哄它。 猫的舌头本来就敏感，这一下可真的是辣到了。 混蛋！竟敢戏弄本座。忍不住一爪糊到陈羲脸上，生气的月华仙兽瞪圆了猫眼看着陈羲。见他没有反省之意，越发不满的抓乱他垂到身侧的发丝。 小小膳食官，居然以下犯上，必须好好教育。 “好了别生气，下次换一种。”笑着把在身上闹腾的月华仙兽搂在怀里，陈羲熟门熟路的亲了亲它的耳朵：“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就当赔罪可好？” 当，当着晚辈的面，竟敢如此献媚，简直不成体统。月华仙兽僵硬了一下，连忙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月影仙兽，见没人注意到，才别扭的抿了抿耳朵。 怎的就如此性急，好歹等到没人的时候。 看怀里月华仙兽安静下来，陈羲也不再说话，只是沿着脊背给它顺毛。阳光温暖的下午，这样的气氛，又有美食和猫主子在身侧相伴，一切都完美惬意的刚刚好。 可不过一会，就被打断，有傀儡侍从来报，门外有人求见。 第20章 兽岛的秘密 “是谁？”陈羲接过拜帖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他在仙界相交之人几乎没有，至于兽岛这些，之前是鄙夷，现在多半是畏惧。像这样规规矩矩递了拜帖的，还真是头一个。等在看到后面的落款，陈羲也忍不住笑了。 果不其然，是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那日测评的时候，对他出言相助的螟蛉道人。陈羲依稀记得别人的介绍，螟蛉道人是下三仙域三大仲裁者之一，也是极有名气的炼器师。虽然不如另外两个仲裁者那般“德高望重”，但最被散修们推崇。 因此，再想到那日螟蛉道人的行事态度，陈羲反倒难得对这位老者生出相交的心思。干脆起身亲自相迎。 “陈小友，我是不是打扰了。”陈羲刚一出洞府，就迎上了一脸笑意的螟蛉道人。 “哪里，尊者太客气了。之前没有什么机会，不然早该主动拜访。兽岛测评的时候，还多谢尊者仗义执言。”陈羲客气了一句，然后便把人往洞府中让。 螟蛉道人顺势跟在他身侧一并进去。 “小友这里，似……似乎很热闹？”看到庭院中的情景，螟蛉道人略站住了脚，没有第一时间进门。 “还好。”陈羲再次让他，可却莫名察觉到一丝违和。陈羲隐约发觉，在看到一屋子奶猫的时候，螟蛉道人的身体似乎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就连视线也移开了。 所以他怕猫？ 陈羲又细细观察了他几眼，却发现螟蛉道人的紧张，不过只有进门时一瞬，接着就很快恢复了正常。 或许是误会？毕竟螟蛉道人没有恶意。陈羲这么想着，很快就将纠结抛诸脑后。然而月华仙兽却在看见螟蛉道人的瞬间，下意识在石桌上磨了磨爪子。 盯着他不放的神情，专注得就像是奶猫看见自眼前飞过的花蝴蝶。 —— 一盏荷叶酒，就着些许下酒菜，陈羲和螟蛉道人相谈甚欢，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味。 螟蛉道人成仙多年见多识广，不过三言两语，便把眼下兽岛外的情况介绍的一清二楚。而陈羲虽然出身凡人，但言谈不俗，又领悟一丝天道，万事通透，偶尔一字两句，也能给螟蛉道人带来不一样的体悟。 “总的来说，小友如果继续留在兽岛，还是得多加小心。兽岛秘境距离小友洞府不远，觊觎此处的仙人又多。在过几天，兽岛定然要乱。所以依我看，你既没有掺和的打算，不如就此搬了，也算落个清净。” “多谢尊者，我在想想。”陈羲点点头，并没有把话完全说死。 陈羲大致能猜出螟蛉道人的想法。他今天过来，多半就是想邀请自己去下三仙域。 以陈羲现在的能力，在下三仙域自立洞府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螟蛉道人也表示，在下三仙域里，陈羲非但不会被刻意打压，还会成为身份超然的存在，被诸位散修小心尊敬。毕竟仙兽的地位如此重要，不论是哪个仙人，都不会愿意得罪一位身怀绝技的驭兽师。 所以，他始终极力邀请陈羲，去自己所在的娴技仙域。 娴技仙域——娴于一技，可为匠人。 顾名思义，娴技仙域就是下三仙域匠人所在地。那里定居的仙人虽然都是散修，但却各怀技艺，不是在丹药、炼器上有所造诣，就是符篆或者种植一道上领悟深刻。总得来说，这里就是下三仙域中，那些不愿意被宗门束缚的散修匠人们的庇护所。而螟蛉道人就是娴技仙域的仲裁者。 这么看来，似乎这个娴技仙域感觉也还算不错。 螟蛉道人见他意动，也赶紧又多劝了两句。末了临走之前，还特特表白说：“那日测评见到小友，就很想结交，望小友不要嫌弃，我在娴技仙域等……”原本想说等你，然而在看到旁边石桌上目光灼热的月华仙兽，和月华仙兽身后整齐蹲坐成一排的胖团子时，螟蛉道人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个有点亲昵的字眼也立刻被咽了回去，换成了更加客气的“恭候”。 接着他就借口娴技仙域那头还有公务，赶紧向陈羲告辞。 这些月华一族的仙兽，眼神实在太过危险，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一爪子狠狠糊在自己头上，螟蛉道人莫名觉得背后有些隐隐发冷。 而这次，心里装着事情的陈羲却全然没有发觉。倒是几只月影仙兽不甘寂寞的挥了挥毛茸茸的小短爪，越发让螟蛉道人心里一凉，离开的步伐也变得更快。 —— 螟蛉道人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快。泽天洞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陈羲把人送走以后，也开始认真琢磨自己未来的归属。 陈羲算了算人气值，测评之后，他的积分又多了一百万。但是现在涨幅却已经开始慢下来。只能说偶尔增长十个，二十个。 原因很简单，兽岛的人气值已经饱和。他想更进一步，就只有去更高的仙域。尤其像中三和上三仙域那些，那里的仙人和仙兽等级更高，能够给他带来的人气积分也更多。可如果一直待在闭塞的兽岛，就根本没有接触这些的途径。 而且陈羲在仙界自保，最终还是要靠色子给出的技能。 尤其是【天道残卷】可以说是越多越好。这些日子他也已经深有体会，这个【天道残卷】，相当于是仙界功法一样的存在，一旦修满，便能成就大道，甚至可比那些所谓的仙君还要厉害。 但是问题在于，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抽满。 至于阵法，更是陈羲现在安身立命的根本。况且，依照月华仙兽和月影仙兽们的状态，仙灵之力稀薄的兽岛已经不在适合它们，的确也到了应该离岛的时候了，否则，于他们未来的修行也是弊大于利。 思及至此，陈羲下定决心，不如就去娴技仙域。 说干便干，陈羲一向是个性格果决之人。既然打算好了，自然会立刻做出准备。 思索着要准备的东西，陈羲眼角突然瞟到了螟蛉道人送给他的礼物。是一个小巧的储物仙器，虽然地方不大，可设计的却十分体贴。即便是陈羲这种没有仙灵之力的凡人也能随意使用，所以出于礼貌，他是不是也该回送些什么礼尚往来？ 心里有事，陈羲的动作也就慢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毛揉揉的爪子从旁边伸出，柔软的rou垫自然的按住他的手背。陈羲顺势看去，正对上月华仙兽的碧色猫眼，好似在问他“琢磨什么呢？” “螟蛉道人回礼的事。”揉了揉它的脑袋，陈羲仔细和月华仙兽解释：“螟蛉道人之前就对我很是客气，等去了娴技仙域以后，安排洞府等事宜也多半要麻烦他。所以你说，我该送些什么当回礼才更合适。” 瞎折腾。月华仙兽嫌弃的甩了甩尾巴，螟蛉有什么用，只要伺候好本座，这仙界有哪里去不得？ 不过它见陈羲依旧烦恼，干脆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甩出一个盒子扔在陈羲面前。 “这是什么？”陈羲愣了一下，拿在手上准备打开。 上等暖玉雕琢的玉盒，温润通透，没有一丝瑕疵。盒盖上镂空雕琢的花纹更是精致无比，雍容华贵。然而开盖之后，里面放着的东西却让他直接愣住了。 翠色的藤条整齐的编在一起，细细密密盘旋而上，间或还混有由白色茅草穿插而成的简单图案，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十分普通的——萤火虫笼。 重点是，这个萤火虫笼给陈羲的感觉还格外熟悉。因为编这笼子的，就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