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按下心头的伤情,苏流萤感激道:“萧太子的盛情,苏流萤铭刻于心。不论时光如何转换,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对太子的情谊与感激永远不变!” 苏流萤说话时,总感觉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眸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抬眸不着痕迹的朝萧墨身后的随从里看去,可夜色太黑,随从的面容都隐在黑暗下,看不清当中有她想看到的人…… 萧墨很是不舍得就看她这样离开,但他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让她留下是好还是坏? 他摸不透父皇对苏流萤的心思,更是想到明日是楼樾的大婚,留她在此,只是让她多添痛苦,所以也不再做挽留,挥手冷声道:“开城门,送长公主出城!” 有萧墨亲自开口,城门瞬间大开,萧墨亲自护送苏流萤的马车出城。 而黑衣姑娘到了这一刻才收起了架在了红袖脖子上的明亮弯刀,将红袖推倒到路边,与苏流萤一起登车离开。 登上马车前,苏流萤再次回头看向跟在萧墨身后的那些随从,多想从中看到楼樾,看他最后一眼再离开…… 可是,那道熟悉的目光如影随形般的落在她身上,可她却总是看不到她想看到的身影,就如在宫道上那般,好似一切都是她思念入狂的臆想…… 摆脱了可怕的弯刀挟持,被下人扶起的红袖,心里的不甘又不死心的冒出来,冲萧墨大声嚷道:“太子殿下,不能放她走,她手里还拿着大皇子的玉牌呢……要将玉牌拿回来啊……” 闻言,不止萧墨一震,跟着他身边的修罗更是心里一沉,眸光涌上慌乱和杀气。 她答应闵皇后一定会在苏流萤离开胡狄前拿回玉牌,而方才她在怂恿了红袖出宫后,更是已去闵皇后面前担下了包票,说最迟天亮前玉牌就能到手了。 然后没想到,她那边在闵皇后面前做下保证,却红袖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从苏流萤手里拿回玉牌。 而如今她由萧墨亲自护送出城,只要一出城,她就远走高飞,自己要如何再从她手中拿回玉牌啊? 萧墨见红袖竟是当众曝出了苏流萤身上的玉牌,眸光一沉,脸上涌现了黑气。 若是让父皇知道苏流萤身上有楼樾的玉牌,势力会扣下苏流萤让她交出玉牌。 而若是消息传开,让那些意图不轨之人来说,只怕会想尽办法去争抢苏流萤身上的玉牌,不知道会给苏流萤染上多大的祸事? 他回头对尚在惶然中的修罗厉声喝道:“红袖侧妃受了惊吓,胡言乱语,你赶紧带她回宫。” 修罗被他一喝,吓得全身一颤,立刻上前捂住了红袖的嘴巴,拖着她上了后面的马车,押送她回宫…… 再不做迟疑,萧墨送了苏流萤出城,看着她一行三个女子,担心道:“这一路上,只怕会有许多凶险,我派人送你出胡狄吧……” 苏流萤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但她知道,若是自己与萧墨走得太过亲近,只怕会惹怒胡狄王,会连累萧墨。不由笑道:“你不要担心我。我身边带着影卫。” 说罢,从身上拿出了鸣镝箭,朝着漆黑的夜空发出,天幕上立刻炸出一道金色绚烂的烟火,久久不散! 看着头顶上的烟火,萧墨神情间露出了一丝震惊,道:“这段日子,这种烟火几乎每晚都会在皇都的夜空升起——原来,竟是影卫间的讯号。” 睿智如萧墨,到了此时如何会不明白,这是苏流萤寻找楼樾的方法,心里不由对她越发的感觉愧疚与欠意,闷声道:“你如今……是要召回在皇都的所有影卫,带他们一起离开吗?” 压下心头的悲痛,苏流萤哽着喉咙道:“这些影卫本就是派来胡狄找他的……既然如今他已找到,影卫们就无需再留在这里了……这个烟火也是最后一次在这里亮起了……” 自从下定决心不顾一切与楼樾在一起后,苏流萤想了无数种与楼樾最后的结局,任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她和他最后竟是会这样一种相见却不相认的结局…… 心口又层层撕裂开来,苏流萤咬牙抑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颤声道:“萧墨,帮我最后一个忙……以后,你要护着他,不要再让人伤害他……” 就在这时,十几道黑影飞疾着朝苏流萤他们而来,却是皇都城内的影卫看到讯号赶了过来。 苏流萤向萧墨挥手道别,冒着夜色领着影卫朝着城外奔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直默默坐在车厢里低着头的黑衣姑娘终是解开了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英气漂亮的脸庞来。 如苏流萤,正是她的发小、之前的苏家门房陆伯的女儿陆菁! “陆菁,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找不到。” 苏流萤激动的上前握住陆菁长年握刀、稍显粗糙的双手,怔怔的看着一起长大的玩伴,欢喜的落下泪来。 五年前,陆菁的父亲死在了剿灭乱党一案中,而陆菁也与母亲成为嫌疑犯被关进牢房,苏流萤正是因为去帮她求情,认识了主办乱党一案的楼樾…… 后来,陆嫂死在了牢中,而陆菁却从此失去了消息,任苏流萤如何找寻,都没有再找到她。 没想到,昔日的好友,竟是在遥远的胡狄国都相遇,还会是这样一种情况下…… 面对苏流萤的迭声相询,陆菁并不相瞒,硬着嗓子闷声道:“我被父亲的同党救出牢房,后来,一直随他们习武……” 说罢,她抬头看着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苏流萤,咬牙道:“是,我父亲确实是乱党——但我也没想到,小姐你竟然是大庸的长公主,更没想到……更没想到你竟是与楼樾那贼人走到了一起……” 一时间,曾经最亲密的好友玩伴,竟是都怔愣住,相对无言的说不出话来。 苏流萤与楼樾之间的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无法同陆菁解说清楚,但她却知道,陆菁出现在胡狄,只怕是找楼樾寻当年杀父之仇来了。 果然,下一刻,陆菁已是出声让小暖停下马车,向苏流萤道:“小姐既然已安全,请容我不再相送,就此告别!” 话一说完,陆菁就要跳下马车离开,却被苏流萤一把扯住。 她着急道:“陆菁,我们的家都在汴州,你如今要回胡狄做什么?你随我一道回去吧……” 陆菁回头看着她,眸光里涌现难色,沉声道:“小姐,我身上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等我完成这里的任务,就回汴州找你……” “你是不是要回去找楼樾寻仇?” 再也顾不得太多,苏流萤拦在车厢门口,白着脸道:“陆菁,他如今是胡狄的大皇子,你要刺杀太难了,我怕……我怕你最后会填上自己的性命……” 陆菁这几年的功夫练得有多厉害苏流萤不知道,但她却知道楼樾的功夫有多厉害,她不相信短短习武四五年的陆菁已杀了楼樾。 何况,她不想看到她的好友和她所爱的男人兵刃相见、你死我活…… 陆菁却不这么想,冷冷道:“明日是他的大婚,我要趁其不备杀了他,为阿爹阿娘复仇,也为你出口气!” 虽然不知道苏流萤与楼樾之前的事,但今晚听了她与红袖等人的谈话后,陆菁却大概明白,是楼樾抛下苏流萤要娶方才那个要害她的红袖了…… 听她这样说,苏流萤越发的要拦住她,正在此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苏流萤与陆菁都是一愣—— 难道,有追兵从小道上追来了! 影卫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在城门口汇合后,苏流萤又命他们散开去了,隐身回汴州,没有讯号不得出现。 所以,如今空寂漆黑的宫道上只有她们一辆马车三个姑娘在,陡然听到那急促的马蹄声,不由的让人心里发寒。 陆菁想也没想就拿起了手边的弯刀,将赶车的小暖也拉进车厢里,将她和苏流萤护在身后,明亮的刀尖挑开车帘,冷冷朝外看去。 马车前的风灯照不亮太远的距离,所以一时间只听到马蹄声,却是不知来人是谁? 片刻后,马蹄声越来越近,黑影中终是闪出了身影来。 车厢里三人都瞪大眼睛紧张的朝来人看去,然而,三人在看清来人后,都忍不住同时惊呼出声! 从小道追上来、拦在苏流萤马车前的人,正是楼樾! ☆、第152章 一别两宽 城门口发生的事传到萧墨的重仁宫时,楼樾堪堪从他的重仁宫离开,走到半路的他发现萧墨带人行色匆匆的冒夜出宫去了,心里莫然想到他之前同自己说的话,更是无端的觉得,萧墨的离宫,或许与那离开不久的流萤有关。 于是,他借口支开了身边的随从,混进了萧墨带出宫的随从里,一起出了宫。 到了城门,果然见到了宫道上遇到的那个流萤。 此刻的她,与先前被淋了一身湿透的样子相差很大。 之前,看到她时,她一脸的悲痛,脸是一片潮湿,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眸光迷蒙绝望,看得他心里莫名的难受不适,甚至生出了一丝心痛…… 而如今,她款款站在马车前,单薄的身子竟是生出一丝威严来,那双如秋水澄清透亮的双眸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熠熠的光亮,向他这边扫视过不时,竟是让他心头一悸。 他暗忖,她果然是狡诈的,在他面前一个样,如今在萧墨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实在是让他越发的看不透。 还有她的眼睛,如随从告诉他的那般,真的没有眼疾…… 而接下来苏流萤与萧墨之间的对话,甚至还有后面红袖提起的玉牌,都让楼樾越听越惊惑不已。 他没想到苏流萤并不是胡狄人,竟是大庸的公主,而红袖提到的玉牌,他感觉很熟悉,却又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过它…… 而后,他亲眼见到苏流萤放出鸣镝箭,看着那熟悉又感觉陌生的金色烟雾时,他心里的疑惑越深…… 所以,满心疑惑之下,楼樾终是忍不住骑马冒夜追了上来,直觉,他感觉父皇与红袖他们瞒着自己许多事,而这些事,或许这个大庸的公主知道…… 看着从浓墨般的夜色中向自己走来的楼樾,时隔几个月、终于能在离开前再一次看到他熟悉的面庞,苏流萤心中酸楚又高兴,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伤痛。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追上来?是不是……他已忆起了之前的一切,想起她了?! 苏流萤激动得全身瑟瑟发抖,然后不等她开口,从楼樾一出现就红了眼睛的陆菁,却是想也没想,手中雪亮的弯刀如一泓寒光划过,朝着楼樾砍去。 陆菁刀法很快,身形也快,几乎转眼的功夫已飞出了马车,足尖在马背上踏过,身子就势高高跃起,手中的弯刀朝着楼樾劈面砍去。 骑在马背上的楼樾,身形一动未动,眸光冷冷的看着迎面劈来的白光,眉头一挑,在弯刀砍到面门的那一刻,身子往一旁微微一偏,竟是轻而易举就躲过了陆菁凌厉的杀招。 陆菁一刀砍空,正在抽刀回身,楼樾已是抬腿踢在刀背上,震得陆菁虎口剧痛发麻。再也握不紧手中的弯刀,眼睁睁的看着它被踢飞出去。 “你又是谁?” 楼樾冷冷看着面前青白着脸、满眼仇恨瞪着自己的黑衣姑娘,猜想自己与她之间必然有过节,甚至是很深的仇恨,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莫说失忆的楼樾,就算没有失忆,只怕他也认不出眼前英气勃勃的姑娘是五年前牢房里那个哭都不敢出声的小姑娘。 “恶贼,我要杀了你,为阿爹阿娘报仇!” 陆菁赤手空拳的朝楼樾攻去,可楼樾似乎没有功夫与她再做纠缠,在她近身时,出手如电,一记手刀砍在她的后颈上,转瞬间就将陆菁砍晕过去。 “别伤害她!” 苏流萤奔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陆菁,向楼樾恳求道:“求大皇子饶她一命……” 看着她慌乱害怕的看着自己,楼樾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为何她可能与萧墨坦诚相对,一见到自己就是另一种样子?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是大庸的长公主?!” 楼樾眸光冷冷的看着苏流萤,想到之前红袖与父皇与自己说的,说她是父皇送到自己身边离间他与红袖的替身,心里疑惑更深—— 堂堂一国的长公主会愿意做别人的替身吗? 看着他眸光间的冰冷,苏流萤满腔的希翼再次落空,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更是没有想起她是谁。 不等苏流萤回答,楼樾突然向她伸出手,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道:“听说,你拿走了我的玉牌——请将玉牌还我!” 苏流萤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冷漠决然的楼樾。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楼樾会亲口讨回玉牌! 那怕知道他如今是失忆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但他如今给苏流萤的感觉,竟是冷漠决绝的让人害怕,整个人给她的感觉,除了冰冷,还是冰冷,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苏流萤全身微微战栗,嘴唇抖得厉害,哆嗦道:“你……你真的要拿回玉牌?” 看着她的样子,楼樾冷冷道:“既然是我的东西,而你又是大庸公主,东西当然要物归原主!” 心口一片生痛,而他的亲自开口,她又如何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