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这是它活着时才能保有的东西。一旦死去,这所有的美好将不复存在。而且,在它死之前,它会经历一场可怕的炼狱。 它太小了。 对于狮子、斑鬣狗等动物来说,它们甚至不会有耐心先杀死它——反正它那么小,根本逃不出它们的利牙和利爪。 它们很可能会活生生地,一口一口吃掉它。 她又想到过去世时,亲眼看到的那些被饥饿折磨得双眼无神,麻木到连眼泪都干涸了,只能被动地等待死亡降临的人们。 那其实也是挨饿者经历的一种炼狱。 感叹一声后,她也没心思跟小豹玩耍了,亲了它一口后,就赶紧自己退回到现实世界。 然后嘛,感伤归感伤,反正她已经把那么多大rou摆在那儿,等大家来捡了。于是她扛起那条鸵鸟腿,往山下走去。 付出摔了七、八个跟头的代价,她才把鸵鸟腿儿顺利扛回了家。 这会儿天色依然很黑,但她估摸着自己黑灯瞎火地上山下山,应该花了不少时间。估计也差不多是早上三、四点了。 赶紧开始处理起鸵鸟rou来。 等到天光渐亮,但伸手还看不清手上掌纹的时候,担心那堆大rou的她,又转出院门朝扔rou的那座山山脚而去。 那座山离她家不算近,但她放大rou的地方可是一块平地。没什么遮挡,再加上大象身形巨大,实在容易让人瞧见异样。 她正极目远眺,哪想从山上急匆匆地奔下来一个人。那人背有背篓,东张西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专挑平时就没什么人走的小道在走。 望着那人看上去颇为沉重的步伐,红果儿估摸着,对方背篓里背的东西该是挺重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她的前娘谢巧云! 呵,难道她发现大rou了? 红果儿皱眉,竟然让她发现了…… 第40章 争rou大战 自从李向阳当上公社干部后, 红果儿就没那么藏着掖着地做吃食了。 公社干部可是每个月都有粮票、rou票、副食券儿这些稀罕物的。她们家里弄点儿好吃的又怎么了?闻到味儿的人也只会艳羡地说上一句,“瞧人家李向阳就是有本事,家里经常都能吃上好东西。” 以前, 家里虽然rou食多, 但她一个月也就做个三、四回rou菜罢了。 她奶还特有头脑,每次做rou菜都做得特别多。然后弄几片rou切碎之后, 跟一大堆莲白、竹笋之类的一起炒, 弄一碗出来给邻居们尝。 人家还以为她家里做菜,也是这么个做法。一个个都还赞她奶奶为人大方呢。 现在嘛,当然是光明正大地做喽! 她烧了开水倒进盆里, 把鸵鸟腿斩成几段, 扔进去滚一遭。把它浸好了, 再提出来,顺着鸟毛的生长方向拔毛。再把它腿儿上没长毛的部分的皮儿, 也给剥了。 接着,再倒冷水到盆里。这时, 鸵鸟腿上的细毛会浮在水中,人手去拔,能拔得很轻松。 鸵鸟体型庞大, 就算只有一条腿儿, 也比两只鸡的rou多。她打算炖个“鸡汤”, 再做个“竹筒鸡”。 一“鸡”两吃,可不既滋补,又解馋吗? 她先把一半的鸵鸟rou剁成块, 和冷水一起倒入陶罐里面。再把陶罐放到灶上烧火。大火煮滚后,立马就把rou捞出来洗净沥干。这样,汤炖好后,就不会有既影响美观,又影响口感的血污出现。 再找来家里最大的那只大陶罐,倒入足量的水,和已经沥干的rou块,加姜加醋,以及少许料酒,再放进去两根大葱段。盖上盖子,大火熬煮。 汤一滚,就把火弄小,开始小火炖煮起来。 由于中途加水,会影响汤味的醇厚,她加水是加得比较多的。再说鸵鸟rou既然rou质紧实,那少不得得小火慢炖,炖个两、三小时才能炖出来的。 接着,就是做竹筒鸡了。但做这个,竹筒、竹叶和芭蕉叶是少不了的。本来她心里就挂心着那些大rou,有没有顺利被人发现。反正都要去山上砍竹子,干脆拿了砍柴刀,往扔rou的那座山走去。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伸出手来,五指能清清晰晰地出现在眼前。但就是看不清掌上的掌纹。 她正往山脚而去,却遥遥望见从山下急匆匆跑下来一个妇人。 那妇人背着背篓,步履沉重,显然背上的竹篓子里放了重物。动作也鬼崇,东张西望的,专拣平时没什么人走的小道走。 红果儿甚至不需要动用脑子来想,就知道对方这是偷割了rou,想往自己家里搬。 最让她头疼的是,这个妇人正是她的前妈谢巧云。 她搞那些rou出来,是想分给大家的。结果居然被她前妈截糊了。 她皱了皱眉,安慰自己:算了,犯不着跟她这种人计较。那么多rou,她一趟能搬得了多少? 她俩离得远,谢巧云并没发现她的存在。她也没吱声,自顾自上山去找竹筒和夏笋。 本省多竹,几乎每片山头上都有竹林。她很容易就找到两支夏笋。又用砍柴刀砍了一根竹子,在它最粗的部位,砍下来几个竹筒,丢到竹篮里面,用草盖好。又去摘了几片芭蕉叶子和一些竹叶。 哪知,下山的时候居然又看到谢巧云在往山上跑。 背上依然背着个大竹篓。 呵,偷割了一回rou不够,还要偷割第二回 ? 红果儿对她的厚脸皮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远远地亮着嗓子喊了句:“这么早,这位婶儿跑山上去干嘛呢?不怕有麻老虎啊?” 现在离上工的时间还早,这会儿会起床的,大多是每一户里轮到做饭的小媳妇儿。小媳妇儿们,一个人要做全家的早饭,自己都忙不过来,哪儿有空出门往山上瞅啊? 这也是谢巧云为什么还敢再跑一趟的原因。 现在,冷不丁听到斜下里有人冲她问话,先就唬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她的亲闺女白红果。 啊,不对,现在叫李红果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没好气。这闺女可实在是个白眼狼,她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她倒好,把李向阳当成了她的亲爹,侯秋云当成了她的亲奶。 而自己这个亲娘,却是认都不认的了。 全家人有段时间饿得路都走不动了,她却从来没说回家看望看望她们。 连侯秋云那么难相处的一个老女人,都给了她一大麻袋的红苕,李向阳也帮她争取过救济粮的。可作为亲闺女的红果,居然回回见了她这个亲娘就怼。还时不时,要给她找点儿亏吃! 她原本心里还有点愧疚的,现在全被这死丫头给弄没了。 “你喊谁呢?谁是你婶儿啊?我是你亲娘!”谢巧云叉着腰就骂起来了。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不是用一袋红苕把我卖给李家了吗?就算是过继的子女,过继出去后,也不会管自己亲娘喊娘的。这规矩要我教你吗?”红果儿讽刺道。 “你……”谢巧云被她刺得开不起腔,眼珠子一转,就往别处扯,“这么早,你跑山上来干什么?” 她心里头发虚,先就想着倒打一耙。又瞅了瞅红果儿手臂上挂着的竹篮,不屑地道:“是在山上捡着什么好东西了吧?” 红果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女人大约以为她也跟她似的,发现山上那堆rou了,所以跑去偷割rou了吧? 她笑着把面儿上的草一撩,露出里面的几个竹筒:“这东西做饭香,我去弄了几个。咋了?这也算什么好东西吗?山上可到处都是。” 对于红果儿说话厉害得像大人似的这一点,谢巧云是早就领教过数回了。倒也不以为怪。只是手里没了把柄,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慌。 强自镇定地道:“山上的草草木木,可都是集体的财产。这么多竹筒,你起码得砍一根竹子吧?你好意思吗你?你还是公社干部的闺女,真给你爹丢脸!” 想着之前自己让她从李家偷点儿粮食,救救命,她都不肯,还反而恶言相向,谢巧云心里的怒火就起来了,故意说了两句恶心人的话:“幸好你现在不是我闺女了。要不然,我这脸可就丢大了。不过啊,要你还在咱老白家,老娘看到你做这种没脸没皮儿的事,不拿根藤条打断你的腿儿!” 这简直就是看人哪里痛,就专打人痛处。 被谢巧云丢了这件事,原本就是红果儿心里的伤。才被丢到李家那段时间,她总以为是自己不乖不听话,亲娘才不要她了。自卑到连跟人说句话,都说不好。心里满满的,都是害怕被人厌弃的恐惧感。 是她爹总跟她说“我们红果儿怎么这么乖巧啊?”“唉哟,我闺女长得可真可爱!”“咦,红果儿还这么能替大人着想啊?” 说了好多称赞的话,才慢慢帮她找回自信的。 当然,后来她自信爆表,然后变成了个熊孩子,那就是另外桩事儿了。 但被亲娘丢掉这事儿,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后来灾荒年过去后,她爹李向阳身体因为挨饿而变差了很多,她更是觉得心里有愧。每每恨自己没用,只能拖累她爹,顺带把丢了她,害她不得不祸害她爹的谢巧云也恨上了。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这世上没有她的话,她爹会不会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毕竟,要不是身子太弱了,她爹未必就捱不过被批.斗的那段黑暗时期。 原本,她只是打算制止谢巧云再跑山上偷rou的。但现在既然有人不知死活,她也不必客气什么。 就像花豹狩猎时,使的从来都是一招毙命的杀招,而不会去搞什么花架子一样,红果儿也没有兴趣跟谢巧云耍嘴皮子。 她甚至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实在令人如沐春风。她不问她“婶儿这么早干嘛也往山上跑”的问题,她只是打了声招呼:“婶儿,我还要回去做饭呢。你慢慢上山啊。” 竟还很有礼貌。 这让谢巧云简直有种见鬼了的感觉。 自从她在红果儿手上吃过两次亏后,她就觉着,这丫头肯定以前跟着她男人姓时,就是这么个精怪的人。自己暗恨着,没能早把这丫头认翻。 早认翻了,直接把人往水里一摁,这些年得少浪费多少粮食啊? 现在,这丫头不仅不口出恶言,居然还有礼貌起来,这不是见鬼了是什么? 但山上那堆rou的诱惑实在太大。这可属于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事儿。眼下,到处都在传,全国都在闹灾荒的消息。她不赶紧多储点儿吃食,等到断粮,可不就是要命的事吗? 想起之前断粮的那一次,全家饿得整天整天地趴在床上,不敢动弹。生怕动一下,饿得更恼火。那段时间,她男人有时候看她的眼神,里面全是恨,看得她浑身发毛。 看红果儿篮子里就装了几个竹筒和几张芭蕉叶,明显是不知道山上有rou可捡。现在天色又早,等有人发现了,自己早就偷了不少rou了。 到时候,这丫头就算脑袋瓜再聪明,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没凭没据的,还能乱说个啥? 捉贼还得拿赃呢! 想着,她冷哼一声,也不理红果儿,转身就往山上走。 就不告诉你山上有rou!就不给你这个便宜占! 谢巧云想着。 红果儿看着她那傲气的样儿,嘴角戏谑地往上扬了扬,也转身下了山。 她要找谁来发现这些大rou,以及偷rou的谢巧云呢? 她开始盘算起来。 要不然,就她奶?她奶的战斗力可不弱呢。 她加快脚步往回赶。要赶得快,赶得巧,才好捉赃嘛。 可这世上的事儿,偏偏就赶上巧了,等她走拢自家院门口,远远地就瞅见刘芳拿着个铝饭盒在敲门。 她咋来了? “婶儿?这么早,你来我家干嘛啊?”红果儿歪着脑袋,挎着篮子问刘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