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这世上哪儿有人一辈子不去医院的? 霍崤之想到这儿,便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回宅子里换了自己的衣服,匆匆告了别便打算出门。 临走,才到门口,忽地有女人端着酒杯噗通与他撞了满怀。 刚换的衣服胸前湿了大半,黏腻地紧贴着皮肤,风一吹,更是凉得皮肤起疙瘩。 霍崤之眉头不耐烦地皱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神情慌张,道歉的声音娇柔,试着用帕子想替他弄干净。 涂着红甲的细嫩的手在霍崤之胸前轻擦。 他连脸都没看清便重重把人挥开。 “严坤!” 严坤刚刚从泳池爬起来换了衣服,又听见这少爷的声音,暗含愠怒,立刻小跑着过来。 “崤之,又怎么了……” “你这个主人是死的吗?” 这是真生气了。 严坤提起精神,这才瞧清他胸前的一滩红酒,悄悄倒吸了一口气,佩服了一秒那个女人的胆量,赶紧补救道,“我叫人马上准备新衣服……” 他便说便扔给那蠢女人眼色,示意她别呆着碍眼。 女人仿佛也被霍崤之的反应吓到,倒退两步,赶紧转身,一刻不停地离开现场。 “今天是我没管好,这个也出篓子那个也出篓子,”严坤告罪,“霍少爷,咱先上楼去把湿衣服换下来,行吧?” “算了。” 霍崤之拧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显然脏衣服让他不舒服极了。但却意外地没有再上楼去耽搁时间,提起被淋湿紧贴皮肤的部分,直接进了车库。 倒车,油门。 “喂,崤之,这么忙到底去哪儿啊?” 回答他的,只剩一屁股跑车尾气。 乔微直到晚上九点多才输完了全部的药。 隔壁奶奶的儿子替母亲买饭时,也顺便给她带了一份白菜瘦rou粥。 乔微没有食欲,只是不想辜负别人好意,勉强咽了两勺才放下。 血rou里的骨头隐隐发疼,总有难言的不适。 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吧。 她这样想着,拖着疲败的身子随意洗漱完,跟着看了一会儿病房里的电视,便上床了。 临睡前,又接到了席越的电话。 最外侧的十八号床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院,家属说着话,病房里有些吵。 她想了想,干脆披上外套到走廊,划动了接通。 “微微,睡了吗?” “睡了就不会接你电话了。”乔微身上没力气,干脆挨着窗子蹲下来。 “今天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弱,病了吗?”席越皱眉追问。 “没有,可能今天排练久了,有点累。”乔微说完便移开话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觉你一个人在外边,总有点不安心。” 席越低头,把手插进裤袋里,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挨着落地窗往下看。 院子里的蔷薇花不知什么时候凋零了,早上才打扫过,到晚上,叶子花瓣又落了一地。 “我这么大个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乔微笑了下,想了想,还是问起了上林路的事。 席越这才仔细提起来,上林路原本是不在规划范围内的,因为市里临时修改了图纸,这才导致会展中心重新选址。 “马场现在拆不了,这些事可能还有些曲折,不过距离动迁也还有一段时间,你别担心,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乔微听着,沉默了半晌,试着开口道,“如果从古迹保护方面入手,给规划部门施压,这个办法可行吗?” 毕竟是环海的项目是他自己家的生意,乔微心里其实没有把握,席越会真的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 席越沉吟半晌,点头,“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我这些天都在了解这方面的书和资料,上林路的房子大多是百十年的老建筑,如果能重新修缮盘活,它不仅兼具历史和文化底蕴,也是道新的城市景观。这在其他城市也是有先例的可参考的,只要有人肯牵头做这件事情……” 挂掉电话,再回病房,17号床已经清空了。 清洁人员进来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中年男子在弯腰倒洗漱的热水,老太太见她进门,从戏曲换了个年轻人喜欢看的频道。 瞧见乔微那边墙角的折叠床,便随口问了一句。 “小乔,昨晚给你陪床的那个小伙子,今天去哪儿了?” 那是霍崤之昨晚租来的,也不知他租了几天,还没还。 乔微怔了怔,答,“他以后都不来了。” 老太太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目光又落到床头柜那份没怎么动过的粥上,语重心长劝道,“你得多吃点儿,才有力气,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哎。”乔微铺开被褥,轻声应。 第38章 part 38 霍崤之再回到医院,时间太晚,病房里已经熄了灯,门半掩着,人大概也已经睡下了。 白炽灯微暗,走廊里有家属裹着棉被躺在折叠床上,只偶尔有路过换药的护士。 他闷闷不乐来回走了两圈,不敢弄出响动,只能轻轻推开门缝,借着光朝里面瞧一眼。 乔微对着窗户那边睡,背对他。 霍崤之微微能瞧清十九号床上白色被子的起伏。 “诶——” 他瞧了半晌,叹口气。衣服湿淋淋贴在腹前,又冷又腻。一阵风吹过来,冷得直哆嗦了一下。 再转回头,瞧着走廊里睡熟的家属们,霍崤之忽然怀念起病房里面那张让他极不舒服的折叠床了。 到底没再进门,他走远些,拨通了一个电话。 “崤之?几百年不给叔叔打一次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诧异笑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求您帮忙准备个单人病房。” “怎么了,你病了?” “不是,是我朋友……”霍崤之解释完一番,又道:“您平时留点儿神帮我多关照一下,还有,这事儿就是别让她知道。” “行。”对方爽快答应,又好奇问道,“是什么样的朋友啊,难得见你这么上心。” 这次霍崤之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说话。 “是喜欢的朋友。” 乔微睡得很浅,凌晨便醒过来,老太太的儿子还在另一侧蒙头睡。 病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外面零星的灯光透进来。 她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时间刚过五点钟。 老年人睡眠少,乔微擦干净眼睛坐起来,偏头一看,这才发现老太太不知在床头坐多久了。 “志国打鼾吵到你了吧?”老人问道。 志国是他儿子。 乔微摇头,“不会,我平时也起得早。” 老太太似是坐僵了身子,活动了下,才叹气道,“志国的工作忙,孙子才刚上三年级,他白天要上班,下班要来医院照顾我,连孩子也顾不上。连轴转太累了,他从前不打鼾的……” “都怪我得了这个病……”老太太的声音很哑。 乔微能听出来,她心里充满了对儿孙的内疚。这种负罪感大概已经压在心底许久了,这才忍不住会与个认识没两天的陌生人倾诉。 “您别这么说。”乔微轻声道,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隔了许久才问:“您的儿媳呢?” 老太太怔了半晌,轻轻摇头,“她工作也忙,顾不过来这么多。” 天亮时候,乔微买完早点回来,也顺带给隔壁床捎了一份。 中年男子替母亲再三谢过后,这才拿了公文包出门上班,西服微皱,背影佝偻。 是个孝子呢。 乔微收回视线。 病房的电视开着,在播早间新闻。 “……分局发布通报……接警后进行调查……下一步,霍某可能因涉嫌强jian罪被刑事拘留……” 乔微模糊才听几句,忽地猛地抬头看去。 正瞧见了嫌疑人进警局那画面。 媒体中间围着的人虽戴上了口罩,但前段时间刚见过面,乔微还是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是霍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