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不,”皇后转身,寒声道:“去永福宫。” 嬷嬷一愣:“您要去见太后娘娘?” 何雅语眯起双眼:“这宫内已经没有人能够奈何她了。本宫不信,连太后也制不住她!” *** 入夜,天空还飘着清雪。 十六盏灯笼从放鹿宫一直到了甘泉宫,中间的銮舆停下,郝宜早奔到跟前儿将帘子掀开。 薛翃躬身出外,问道:“皇上怎么了?” 郝宜说道:“说是忽然胸闷的很。” “召太医了吗?” “皇上不愿意见太医院的人。” 薛翃道:“郝公公,这是讳疾忌医,你没有劝着些?” 郝宜笑道:“奴婢的话算什么呀,再说,什么病到了仙长手里也是药到病除,奴婢自然也不必cao那个心了。” 陪着薛翃自养心殿穿过,往省身精舍而去。 进了精舍,到东暖阁,紫檀木的龙头灯架旁边,皇帝斜靠在床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绸长袍,锦被遮住半边身子。 他的头上还戴着奇楠木的莲花冠,簪子有些歪斜,底下的散发徐徐披在肩头,衬着微蹙的眉尖,看着倒真有几分病容。 郝宜上前道:“主子,和玉仙长来了。” 忙亲自搬了一个紫檀镶楠木的海棠八角杌,放在龙榻边上。 薛翃落座,先给皇帝诊脉,听了一会儿放下:“皇上的脉象中正平和,并无异样。皇上如今觉着怎么样?” 正嘉皇帝道:“怪异的很,这病大概也欺软怕硬,一见你来了,便爽利了好些。” 薛翃道:“我最近正在炼制驻春丹,对强健身体是最有效的。另外还有一味神仙不老丸,只是炼制起来有些麻烦,等制好了后再叫人试药,倘若妥当,便能呈给皇上了。” “你用心了,”正嘉听的喜欢,望着薛翃笑:“其实朕一见到你就觉欢悦,却好像比服用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郝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暖阁内春意盎然,不知是燃的什么香,细细入骨。 正嘉皇帝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深沉难测,又微有晶光,分毫不差地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顺着她的双眼看进心底。 薛翃只能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开:“既然皇上已经无恙,我就告……” 正欲欠身而起,一句话还没说完,手腕却突然给皇帝握住。 正嘉略一用力,吹灰不费地将薛翃拽到了怀中。 他张开双臂,大袖展开,像是鹰隼的翅膀一样,将薛翃紧紧地困在怀里。 浓烈的龙涎香跟甘松香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潮水般将她浸没其中。 皇帝的声音近在耳畔:“和玉,你知不知道朕的心意?” 只穿着单薄绸衣的身体guntang,热力一点点地侵袭。而他湿润的气息缓缓喷到了薛翃的颈间,隐隐有刺痛感。 第63章 龙头灯架下, 紫檀嵌玉雕万寿如意的莲花座宫灯八风不动, 只有底下明黄的穗子轻轻地抖了抖。 暖阁内的浓香散开, 不知是甘松还是苏合, 浓烈到让人有种沉溺其中至死之感。 也许是因为服用丹药的缘故, 皇帝的身体异乎寻常的guntang。 而他的呼吸也迅速沉重起来,终究忍无可忍似的, 皇帝突然屏息。 下一刻, 温热的唇微微颤抖着, 徐徐印在那白腻无瑕的后颈上。 这种事比薛翃想象中更加难以应付。 薛翃不禁叫道:“皇上!” “你知不知道?嗯?”正嘉低低地喘息, 手臂箍在她的腰间, 像是永远不会放开似的,“知不知道朕的心意?” 皇帝显然也不想再压抑了。 头一次,薛翃发现皇帝的力气竟如此之大, 不可抗拒。 原先身为薛端妃侍寝的时候,自然没有这些挣扎相拒的举动,而皇帝对她也甚是温柔,偶然床笫间失了分寸, 事后也都会细心抚慰。 并没有这样强行动手的时候。 他想得就得到,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人给皇帝搂在怀中,紧密的像是会融为一体。 薛翃蜷缩着身子, 长睫垂着:“皇上……” 察觉她的声音变了, 皇帝的动作慢了下来, 安抚似的说:“和玉, 你不用怕, 朕真的,是喜欢你的。” 嘴角一勾,薛翃道:“皇上这样,可不像是喜欢我的,倒像是要杀了我。” 皇帝的手一松。 “朕怎么舍得?”他的声音透着令人迷惑的暖。 “您若是舍不得,就不要强人所难。”薛翃仍是合着双眸。 皇帝的手在她重又腰间一紧,不舍似的轻轻摩挲,窸窸窣窣的衣物声响,像是春蚕在偷偷地啃食桑叶。 正嘉垂眸凝视着怀中的人,想将她的一点一滴尽收眼底:“朕不是强人所难,只是太过喜欢你。” “我……”薛翃垂眸,望着横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雪白的素缎在灯影下流溢着温和的珠光色。 皇帝的手在袖口若隐若现,长指明净,这是一只能够呼风唤雨颠覆天下的手,何况是她这一个人。 但是这一次,偏偏不能如他所愿。 薛翃轻声道:“我跟皇上的缘分不到,您这样会害了我。” 这句话击中了皇帝的心,正嘉愣怔:“你说什么?” 外头的雪大概下的更密了,依稀好像听见风声垂着雪拍打在窗上。 越发显得室内这份暖煦的可贵。 只是伴君如虎,薛翃倒宁可人在风雪之中。 细密的风雪声中,仿佛有一种异样声响,像是谁的惊声询问,或者窃窃私语。 来了…… 薛翃注视着腰间的那只恋恋不舍的手,深深吸气,才把自己的手按在上面,用了三分力道推开:“请您放手吧。” 不期然中,皇帝的手给她推开了几分,但皇帝很快又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变本加厉地抱紧了薛翃,“朕偏不放,你说清楚。” 薛翃转头,像是要看看身后那人。 皇帝看着她轻眨的长睫,满心怜爱,忍不住靠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沁人心脾的清香:“朕喜欢你,这就是缘法,也是缘分,朕会护着你,谁也害不了你。” 他近乎贪婪地把人又抱紧了几分,像是要直接拥到心里去。 只是皇帝的话音未落,就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 皇帝正沉浸在那种无上的心悦跟满足中无法自拔,一时竟没听见。直到那人走到暖阁门口,极轻地咳嗽了声。 皇帝微闭的长睫动了动,像是一场完美无缺的好梦突然给人打扰。眼神之中有暗沉的杀意一掠而过。 薛翃挣了挣。 皇帝握紧她的手:“别动。” 外间就算是天崩地裂皇帝也不想理,唯有此一刻才是最值得的。 今晚上伺候在暖阁的是郝宜,这奴婢虽然笨拙,但是最通皇帝心意的,很该知道这会子就算天大的事也不得来打扰。 皇帝心中有数,郝宜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一定会知难而退。 他蹭着身边之人的云鬓,缓缓调整呼吸,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绝佳稀世、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皇帝轻嗅她身上的香气,盯着那小巧玲珑的耳垂,喃喃道:“今晚上,朕绝不放你走。” 可是这次皇帝却失算了。 门口那人显然并没有离开。 顿了顿,是郝宜的声音响起:“主子……”带着一股子畏怯跟绵软的无可奈何。 正嘉蓦地睁开双眼,眸子里的杀机一涌而出。 郝宜只怕也知道了皇帝这会儿的已经生出杀人的心了,但他不得不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过来打扰,因为那外头的人,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无法忤触的。 郝宜把心一横,尽量把声音压得又软又轻:“永福宫太后娘娘那边儿来人,说是娘娘身子突然不适,想请和玉仙长过去看看。” “永福宫”三个字落入皇帝耳中,已经让皇帝为之震动。 一向算无遗策的皇帝显然再也想不到会出这种“意外”,的确,就算天崩地裂他都可以不理会,但是对方是太后。 “皇上?”外头的郝宜悄悄叫了声。 “皇上。”怀中的薛翃把他的手一寸一寸挪开。 薛翃起身想要下地,皇帝猛然又握住她的手腕:“和玉!” 皇帝仰头望着她,晶莹的眸子里流溢着……几分委屈似的。 正嘉的年纪本就大薛翃不少,和玉在他面前更是一个小女孩儿,但是此刻,正嘉的反应却显然带有几分无辜的孩子气。 薛翃望着眼前多变的皇帝,曾经她最看不得皇帝流露这种表情,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万万人之上的君王独独对着她透出一抹不加掩饰的委屈跟无助,每每会让她有一种想要加倍疼惜爱顾皇帝的心,就像是爱顾宝福宝鸾……孩子们。 但是现在…… 暖阁内寂静非常,半晌,薛翃微微一笑:“我说过,我跟皇上的缘法还不到。皇上,先好好地保养身子吧,太后娘娘那边也不必担心,我会好生照料太后的。” 她重又将皇帝的手拂落,后退两步,转身出门。 门口的郝宜忙迎着:“仙长,銮舆等都准备妥当了。”他略微迟疑,又拦住薛翃,低低说道:“太后那边儿,您可谨慎些,这么晚叫您过去,奴婢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