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还不算贵，你以为咱们是大款呢。”楚婷白了他一眼，她一个现代来的还不至于不舍得买一双十二块钱的鞋子，但问题是这不值呀，这双塑料凉鞋她本来以为只要几块钱呢，顶多八块钱不得了了，谁知道要十二块，还要一双工业券，实在是不值当。 她早知道这个年代那些后世已经十分便宜的塑料化纤用品都贵得很，被当做时髦玩意高档商品来卖，可是真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要知道她脚上穿着的这双皮鞋，真皮的黑色皮鞋，也才十八块钱的样子，比塑料凉鞋贵不了多少，可这质量楚婷真的觉得是一个天一个地，那双塑料凉鞋跟她的皮鞋根本没法比，可它们价格就是差不多。 可惜她没有其他穿越女的随身空间那样的东西，要不然带一些厚实便宜的什么毛巾化纤床单塑料制品过来，光靠卖那个说不定就要成万元户了。 她又往柜台那边扫了一眼，眼睛一亮，“那双鞋子能拿来我看看吗？” 楚婷指的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但也不算高，跟有子三五厘米的样子，是白色皮子的，她想着配自己的那条粉裙子应该也挺合适的，而且比这双塑料透明凉鞋更好看。 “那双？”售货员脚没动，看了一眼那双白皮鞋，“那双可要二十五块钱呢，还要一张工业券，比那双凉鞋可贵多了。”言下之意，十二块钱的鞋你都不舍得买，还要看二十五块的？ “对，就是那双。”楚婷对她的冷脸视而不见，坚持让她把那双鞋拿来看看。 售货员也就是不大乐意罢了，楚婷一再要求的情况下，她还是不情愿的把白皮鞋放到了前面柜台上。“摸着可小心点，别划坏了皮子，这双鞋可不便宜呢。” 楚婷没理她，把鞋子拿起来看看，这柜台上面摆的鞋子都差不多一个码数，刚好就是适合她的码数，她也没放在脚上比划，只把鞋子拿起来检查检查后跟和四周脚缝的位置。这双鞋一看皮子就是真皮的，特别结实，楚婷不着痕迹的在售货员的视线盲点中，扯扯鞋面的皮子和鞋跟的连接处，纹丝不动，结实！ “要不就要这双吧，你觉得呢？好看吗？”楚婷把鞋子拿在杨武跟前给他看。 “好，都好，你想要就买。”杨武也觉得这双白色皮鞋好看，虽然跟子高好像走路不方便，但是他媳妇又不用下地干活，跟子高也能穿。 “就要这双吧。”楚婷直接把鞋子递给售货员，让她包起来，接过杨武怀里的圆圆，让他掏钱，虽然家里的存款基本上都是她收着的，但是出门钱还是让杨武揣着，为了安全。 十二块钱的塑料凉鞋和二十五块钱的白色高跟皮鞋，楚婷宁愿选后者，这个时代的东西质量特别好，有选择的话她还是更愿意买几双这样的鞋子的。 买完鞋，一家人又在商场里逛逛，还专门去看了楼上的婴儿推车，那个卖婴儿推车的售货员可紧盯着他们呢，生怕他们俩把孩子放上去坐一坐，再把车子给坐坏了。 不过杨武和楚婷都是脸皮厚的，随她在旁边盯着去，他们就是仔细看这个婴儿推车的结构样子，打算回去弄个木制的仿制品用。 逛完商场，也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了，他们又去了省城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下午，杨武带着楚婷去逛了省城的公园，以前他一个人单身汉的时候，往省城里跑，有的时候晚上不回家就会窝藏在公园里睡觉，因为纠察队的人晚上会查夜。 逛完公园，杨武去把糖精拿了，全家人就回家去了。 两年后，1977年8月。 “壮壮，圆圆，回来吃饭了！”楚婷在家门口，朝着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几个孩子大声喊着。 “哎，来了！”几个孩子中有两个长的一样的小男孩对着楚婷的方向回应了一声。 其中一个圆圆眼睛的小男孩对其他人说：“我妈喊我们吃饭了，我们要先回去了，你们也快回家吃饭吧。”说完就拉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样的小男孩往楚婷的方向跑了。 这两个就是三岁的壮壮和圆圆，因为楚婷舍得给他们吃喝，养得很是精细，三岁大的两个孩子健康结实的很。楚婷虽然不爱出门交际，但他们俩却是爱玩的，已经跟队里差不多岁数的小朋友们混成一片了，而且他们玩的时候要是闹矛盾了，都是两兄弟一起上，绝不吃亏的那种。 “妈，晚上吃什么？”壮壮和圆圆风风火火的一阵风似得跑到楚婷跟前。楚婷没先回答他们，而是先把他们两个拽直，“你看你们身上这灰！” 楚婷看着面前的两个小脏猴，这些孩子玩的时候有时摔土炮或者玩石子都是直接趴在地上的，队里的地又不是水泥地都是泥地，在上面滚一圈两个皮猴子就变成泥猴子了，洗他们的衣服的时候都能洗出一盆泥水来。 “男子汉大丈夫，身上就要有点灰！” 壮壮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拍出一阵尘土来，一旁的圆圆也在那嘎嘎的笑着附和他哥。这句话还是杨武上次看到楚婷说他们是脏猴子的时候跟他们说的呢，杨武那人也是从小在泥地里爬着长大的，自然不会嫌自己两个儿子是泥猴子。 “就会听你们爸的，”楚婷戳戳壮壮的脑袋，把他们俩带进屋，“快去洗手去，不洗手不许吃饭。” “哦，”壮壮和圆圆乖乖去洗手，虽然他们闹腾，但是经过楚婷锲而不舍的教这些饭前洗手便后洗手的最起码的小规矩，两个孩子还是挺讲卫生的。 “妈，爸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迟呀，平时都该回来了吧？”壮壮圆圆一边洗手一边问。 他们俩平时就是在外面的大树下玩的，楚婷做饭都是算着时间点的，一般做好饭差不多的时候杨武就该回来了，他们正好去迎接他们老爸，然后一起回家吃饭，可是今天都到吃饭时间了杨武还没回来。 “你爸他有事呢，待会就回来了，快洗手，别闹了。”看着两个孩子洗着洗着手都能闹起来，楚婷又训了他们一句。 家里有两个皮猴子，不训不行呀，她本来是打算当慈母的，可是慈父这活被杨武给抢了，不但不管他们还纵着他们，跟着他们一块闹腾，教他们怎么两个打一个跟小伙伴打架。楚婷都气死了，只好自己扮黑脸管着他们，这样一来两个孩子就在楚婷面前老实了，他们家也变成严母慈父的模式啦。 吃完饭，楚婷直接就在院子里放个大盆给两个泥猴子洗澡，现在是八月的天，给他们弄盆热水在这里洗完全可以。洗的差不多了，杨武手上拎着一摞书从门外踏进来了。 “爸！” “爸回来啦！” 壮壮和圆圆见到杨武都蹭的一下从澡盆里站起来，朝着杨武那边大喊。 “别闹腾，坐好，水都扑腾出来了。”楚婷被溅了一身的水，连忙把他们拉下来，从一边的桶里舀出一瓢热水给他们冲最后一遍澡。 杨武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先洗澡，赶快洗完澡爸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了。” “好吃的，太好了，是什么？”壮壮听他爸这么说大声的问。 杨武还没回答呢，楚婷就没好气的说：“是什么，再不乖乖洗澡，你们都别想吃了。” 两个孩子顿时蔫了，乖乖洗澡。 第74章 洗了澡，把两个孩子撵上床去，不撵他们任他们玩，这澡就白洗了，估计晚上睡觉前又得糊一身灰一身泥。 “妈，快把爸带回来的好吃的拿来。”壮壮和圆圆嬉笑着纠缠楚婷。 知道不给他们吃他们今晚上是绝对不会消停的，正好杨武把他带回来的一包糖山楂给拿进来了，山楂不是串成串的，而是一粒一粒的，外面撒了糖霜，酸酸甜甜的。 “哦，哦，山楂，山楂好吃！”壮壮和圆圆站在床上蹦哒，此时他们是在自己的大床上跳的。 孩子长大以后，楚婷他们就不跟孩子睡一屋了，让他们两单独睡一屋，不过因为孩子还小也没分床，两个小孩睡在一张床上，分床时他俩可一点都没害怕或者舍不得爸妈，直接屁颠颠的就自己拿着包裹搬家了。 “给，一人一颗，吃过了待会要漱漱口，一定要把籽吐出来。”楚婷一人就给他们一颗吃，晚上都吃完饭了再吃那么多甜食不好，虽然小孩子还要换牙，但是也不能让他们一口烂牙呀。 “再多一个，再多一个，就一个都尝不到味道。”壮壮大喊着。 圆圆也在一边大声叫唤：“就是，一个太少了。” “就一个，不能再多了，晚上吃那么多糖小心牙里长虫子，把你们的牙都给咬空了，牙都掉光了看你们到时候还怎么吃rou。”楚婷一本正经的吓唬他们。 “没事，牙掉光了还能再长呢。”圆圆他们可聪明着呢，一点都不会被楚婷忽悠的，知道小孩子掉了牙会长出来，他们的小伙伴中有两个年纪大的现在就已经掉牙了，门牙空空，吓得都哭了，还是大人们告诉他们小孩子都会掉牙齿的，掉了会长出来的。 “是呀，人家好好的牙齿掉了会长出好牙齿来，你们要是变成烂牙了，再长出来的也是烂牙，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楚婷接着吓唬。 “烂就烂，”壮壮笔直的站在床上，一脸的不在乎，他只要能吃糖牙齿烂了就是，无所谓，身上的那个劲跟杨武一样一样的。 “想得美！”楚婷不理他，“快吃完，一人一粒，晚上就该一粒都不吃的，也怪你，就不该给拿出来。”楚婷瞪了一眼旁边的杨武，把包着山楂的包裹一收，不理他们了。 她也想到当一个跟孩子们讲道理的明理的mama，但是后来她发现有的小孩子就不能跟他讲道理，尤其是他们家这两个泼猴。 “爸，你看妈，也不多给两个。”两孩子朝一边站着的杨武告状。 “呵呵，我也得听你们妈的，没办法。”杨武在一边摊手，无能为力。两个孩子只好蔫了，啃自己的一个山楂去。 走出两个孩子的房门，楚婷说，“晚饭在桌子上呢还没收，正好你回来了可以吃。” “嗯，”杨武点点头，“废品站过了这几年里面书都不多了，特别是高中课本，好多都被人拿回去撕了当柴火用了，今天只找到一套，连两套都没凑齐，明天我再去找找。” “不着急，”两人进了屋，楚婷给他盛了碗稀饭放在桌子上，“应该要再过一段时间消息才会传出来。” 杨武拿起筷子开始吃完饭，一边还问：“你那个消息准不准，高考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我也是听知青点的人说的，真假不确定，但空xue却不来风，人家大城市传过来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咱们早点做准备，到时候要是真高考来了也能赚一笔！就算高考没来，留着这些书冬天烧火用也行，反正又不吃亏。” 楚婷说的真真的，她用的理由就是前几天跟陈美芳他们在知青点说话的时候，偷偷听到男知青那边的谈话，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本来她想的是用家里来信偷偷告诉她的这个理由，但是杨武知道她跟家里已经两年多不联系了，所以不能用这个借口。 “也是，”杨武想想，虽然他觉得楚婷说的有点不靠谱，但万一被她说中了呢，“用不上就用来烧火，正好用来给冬天点炉子用。” 两年已过，今年是1977年，楚婷数着日子到了这一年，她知道高考重新开始就是在这一年，不过忘了具体时间了，好像是在八月或者十月或者十二月的样子，总之是双数，因此老早就让杨武把平常的书都给买回来，到时候等着赚一笔。 至于她自己，则早已把高中的书都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提早两年多准备，上辈子她只考了一个首都的普通二本，这次绝对要考最好的那所大学。 两个月一晃而过，1977年10月23号这一天，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生产队，过去几年靠推荐上大学的高校招生方法彻底被改变，中国恢复了高考这个特大喜讯激活了数百万知识青年沉寂的内心。 其实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在10月21日登报的，但他们这是三十八线城市，所以延迟了两天，大家才在省报上看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只是这一次高考的时间被确定为12月11日和12日这两天，也就是说，离考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连两个月都不到。 “啊，楚婷，你听说没有，高考恢复了！不分成分，大家都可以参加高考了，可以通过高考回城了！”陈美芳和乔茵激动的跑到楚婷家告诉她这个消息。 “真的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楚婷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问，心里却明白应该是报纸上的消息下来了，只是她最近都没出门，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你看，你看，报纸上！”陈美芳把手里攥着的报纸拿到楚婷跟前晃晃。 楚婷接过报纸，都不用特别去找，就看到那一面上写着特别大的几个字“高考恢复”。 三个人在楚婷家激动了一会儿，陈美芳和乔茵互相看了两眼，还是陈美芳先问出口：“那个，楚婷，是这样的，我上次不是看到你在看高中课本吗？” 楚婷这两年一直在断断续续坚持不懈的复习高中课本，她当然有意不会让别人发现，但是毕竟时间太长，两年的时间，陈美芳也有时候会过来找她玩，总会有那么几次，看到她的书本。 “是啊，以前没有上过高中，想知道高中学的是什么，所以让我家男人从市里弄了一套书回来，平时闲的时候翻翻看，没想到现在还有用呢。”楚婷说得平淡，就是想堵住陈美芳和乔茵的嘴，告诉他们我自己的书我在看呢，然后她会告诉她们，自己有路子帮她们买书，再把自己家旁边杂物间里放的那几摞书给卖出去。 “啊，你还要高考？”陈美芳震惊的说，一脸惊讶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乔茵也在一边脸色怪异。 “怎么，”楚婷见她这样疑惑的问道，“怎么大家这么惊讶，我当然也想高考试一试啦，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呢。” “可是你，”乔茵嘴快的说，“你不是都结婚嫁人了吗，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平时又不用干活，你家男人也养着你，不用你下地赚工分，活得那么舒服，你还要高考啊？” 楚婷婷见她这么说，又见陈美芳也是一脸认同的样子，脸上笑容慢慢散了，淡淡道：“当然，肯定也是要试一试的，毕竟机会就在眼前嘛，试一下又吃不了什么亏。” “那你的书，”乔茵犹豫了没说出口。 一边的陈美芳见楚婷脸色淡了，这两年相处也知道楚婷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直接语气略带一些请求的说：“楚婷，这高考就在一个多月以后，现在，现在我们都没有书，只有你有书本可以复习可以准备，我们都没有书，你的书能不能借我们用用？你放心，不是都借去，只是你看什么书然后我们分开看，有那么多册，我们可以看别的时候再换过来就是，行不行？” 楚婷还是头一次见陈美芳这么说话呢，知道她是把高考当作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就问：“你们没出去看看有没有书吗，其他人应该也有高中课本吧？” 听到楚婷这么说，陈美芳和乔茵都有些泄气，“别提了，他们男知青在市里一拿到报纸知道这个消息，就马上去书店找了，没有，根本没有高中课本，然后又去了废品站找，还是没有。废品站这么多年书都烂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没有多少，还都不是高中课本，感觉忽然之间整个市的课本都消失了一样！” 一旁的乔茵气愤的说：“哼，肯定是那些早就知道的市里人，把书都给弄走了，根本没替旁人想想，怎么都那么自私呢！”楚婷听她这么说，心想，最自私的人还坐在你们跟前呢。 “这个，那他们都没有课本吗，那些男知青都没有？”楚婷问。 “可不是，都没找到，他们都给家里人寄了信，让家里人把书给邮寄过来呢，可是书本那么多，要邮寄过来得花多少钱呀。这个暂且不说，光路上的时间都要十几天，一来一回一个月过去了，这么搞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所以楚婷你就帮帮我们吧，咱俩也是同一届下乡的知青，你是知道我的，我在这里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真是想马上离开。”陈美芳一脸哀求，双手紧紧抓着楚婷的胳膊，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这个，”楚婷正想跟她们说什么，正好杨武就从外面走进来了。“你回来啦。”楚婷扬声说道。 “嗯，今天下班下的早，陈知青和乔知青也在呢？”杨武笑呵呵的打招呼，外面的壮壮和圆圆也缠着杨武进来了。 “正有事找你呢，”楚婷朝他招招手让他过来，又对壮壮和圆圆说，“现在还不到吃饭时间呢，你们可以继续在外面玩一会，到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先去吧，大人们在这说事呢。” “哦。”两个孩子听到楚婷这样讲就乖乖出去了，当然也是因为今天杨武没有给他们带好吃的。 “什么事啊？”杨武把手上拎着的包放在一边，他现在也是工会里面的人了，算是一个小干事，走动也拿着个公文包，虽然里面没装什么东西。 “你看看这张报纸。”楚婷把报纸又递给杨武。 杨武接过来一看，高考恢复？正反面把报纸翻了几下，真报纸，高考恢复了！抬头看着他们三个。 楚婷使劲点点头，“她们两个没有高考书本，一个多月以后就要高考了，这没有书本可怎么办呢，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从外面弄到高考高中课本。”楚婷这话一说，杨武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也想到了自己家杂物间放的那几摞书本。 陈美芳两个本来是想向楚婷借书的，但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能够每人拥有自己的课本当然更好了，顿时都用希翼的眼神看着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