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例如，神使和九尾狐大半夜齐齐汇聚在他的卧房？ 例如，博雅的刀子成精了？ 例如，他家小可爱是个能一耳光扇翻博雅的花臂黑道猫？ ……果然还是梦。 特别是最后，自己梦见博雅去了天满宫，还被关在了里面。 天满宫何其混乱，紫壶女御在那住过三日，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博雅一直避讳这些邪气之地，在天满宫出事的第二天就搬离了。 他何故再返回那里？ 恰好此时，天皇正询问荒，关于天满宫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 要知道，这座宫殿是他斥资修建的园林式宫殿，里面风光旖旎建筑独居风格，是专门用来给他与喜欢的妃子、后辈共享天伦之乐的地方。 就一个月前，这好端端的仙境忽然变成一个闹鬼之地，先是他疼爱的孙子说在天满宫里见到了幽灵，一定要搬走。 不出半个月，这宫殿又害疯了他最欣赏的一个妃子。 于是，天伦之乐彻底化为泡影，还浪费了他那么多钱，天皇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这酝酿铺陈了好几天，终于可以当面跟荒提起了，结果神使却一指下方觐见的众人，答：“能为你解忧的人，就在这他们之中。” 晴明正思着索梦境和现实的差距，表面聆听圣意实则走神，忽的，让贺茂保宪用胳膊肘拐了下，阴阳师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在场的众人都看着自己。 ……他不过走个神而已，没犯什么重罪吧？ 天皇老人家点名道：“安倍晴明，神使说，你能解开天满宫的灾祸。” 晴明稳住心神，郑重道：“愿意一试。” 不为了别人，至少也为了自己那个似真似幻的梦。 假如博雅真的被关在里面，那他更不能放着这个朋友不管。 在去天满宫之前，晴明先回寮里，收拾收拾东西，把可能用到的符咒、式神，都给带上，以便遇到厉害的妖怪时，自己能有实力打一场硬仗。 把符篆经文背了一包裹，晴明最后抱起了静候身畔的瑶池。 贺茂保宪看着师弟收拾了不少好用的宝具，最后忽然很累赘地抱起了自己养的宠物，不由道：“你带着猫做什么？” 晴明打量了瑶池鲜亮的毛发，解释道：“小瑶可是我的镇宅之宝，万一遇到了什么厉害的妖怪，我的符咒扛不住了，那小瑶说不定能帮我顶一阵子。” 贺茂保宪好玩道：“你家小猫这么厉害？还能驱邪镇宅？” 晴明回忆着：“差不多吧，我小时候能看见妖怪，免不了被他们盯着sao扰，五岁的时候，我捡到了刚出生的小瑶，自从她来到我身边，那些sao扰我的妖怪明显少了，而且不久之后，我就被老师看中，带到这儿学习阴阳术。” 晴明记得，自己小时候睡觉，都是用被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不敢伸头看外面的。 因为他害怕，半夜里冷不丁睁开眼，会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看到些模样可怕的妖怪。 可自从收养了瑶池，小猫日日陪伴他入眠，有时候半夜能听到枕边传来小猫威胁的低吼，那会自己睁开眼，就能看到一些东西仓皇逃跑的背影。 从此以后，晴明的夜晚变得格外安宁，好梦好睡眠，一觉到天亮时，还能感觉到小猫缩成温暖的毛球贴在自己脸颊边，自己扭过脸埋进那捧绒毛里，便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贺茂听着晴明的描述，觉得很是稀奇。 他打量着瑶池，道：“五岁收养的猫崽子？那现在她已经十岁了？” 瑶池趴在晴明怀里，懒洋洋地瞥了眼这位师兄。 “猫的寿命一般也就十几年，晴明，再过十年，你就是二十五岁了，假如那时候她还在，你就该考虑考虑，她不是猫的可能性了。”贺茂眼中有光，打量瑶池的眼神格外热切。 瑶池张大嘴巴，打了哈切又呷呷嘴，翠色的眼睛里写着斗大的“白痴”二字。 她会喵喵叫，当然是猫了。 不是猫能是什么？ “上应觜宿，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怪，啸动山林……” 贺茂保宪手指划过瑶池的额头，看着那纹路清晰的额斑，喃喃道： “宽额吊睛，瞧这凶恶的小脸。” 晴明：“……师兄，您还会看面相？” 贺茂保宪：“略懂。” 晴明：“您看瑶池这面相像什么？” 贺茂保宪：“老虎。” 晴明：“我养了母老虎的意思咯？” 贺茂保宪：“你这番话很有歧义，师兄觉得，还是再细查几日为妙，回头再告诉你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有点晚有点晚，赶在12点前~ 第10章 一般保宪说“再查几日，回头告诉你”，其意义等同于“刚才那些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所以，晴明只当对方开了个玩笑。 说他的小猫是西极白虎，二十八宿的西方七宿之主，缟身如雪的兴国仁兽？ “小瑶，叫一声我听听。”晴明挠了挠小宠物的下巴。 瑶池打了个哈切，奶猫似得“嗷呜”一声，喉咙里呼噜呼噜没完没了。 假如真是老虎，这般骄懒的模样也没法震慑四野。 因为他压根没动过利用瑶池获得什么利益的想法，从来都是怎么娇惯怎么养。 若有一天，瑶池真成为心有灵识的神兽了，那他也只有一个愿望： 自己挥挥小黄鱼，瑶池照旧会跑来跟自己撒娇，全身心依赖自己，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动物。 而当晴明来到天满宫，面对那声势浩大的仪仗，他忽然领会到师兄做这种推论的另外的用意。 “晴明，你来了啊？” 诸多护卫拥在外围，中间是官员大臣，他们划圈排好，形容严肃，再往里，皇室的子孙还有妃子们锦衣华服层层簇拥，最中间的那位自然是天皇，难得见他老人家外出，没想到这边驱魔的事刚敲定，他就亲自来现场了。 最先跟晴明说话的是天皇本尊，阴阳师规规矩矩行礼，可接下来，阴阳师就要面对一些妃子贵族七嘴八舌的询问和议论了。 “晴明这包裹里是驱魔用的东西” 晴明：“是。” “那这只猫是……” 晴明：“她是助手。” “哎呀，我们这又不是缺人手，这边的侍卫各个都是高手，借你便是。” 晴明：“不是这个原因……” “呀，仔细看这猫挺可爱的，让我抱抱吧。” “我也要抱——” 晴明：“……” 阴阳师被目光和口水淹没，逐渐不知所措。 若是再过个十年，晴明说不定能适应贵族们那些套路和傲慢，并游刃有余地应对，但现在他才十五岁，平日学习阴阳术就花费很大的精力了，他当真疲于应对这些高高在上又爱挑事的人。 瑶池缩在阴阳师怀里，晃动尾巴拍了对方手背。 晴明的心逐而坚定，他道：“这不是普通的猫，是拥有神力的瑞兽，诸位还是不碰为妙。” 开玩笑，这么多只手，每人摸一下，那瑶池也该被薅下一层毛了。 既然贺茂保宪说瑶池是白虎，那自己索性顺着这个话题告诉别人，这样反而能震慑这些人，杜绝他们对瑶池动手动脚的可能。 “它是神兽吗？什么神兽呀？这么小的一只。” 这次，发问的是橘御前，姿容明艳的妃子打量着瑶池，格外好奇地探出玉手。 瑶池猛地抬起头，张大了嘴作势要咬，晴明立刻背过身，一手安抚着一小只，脸上则挂着浅淡的笑，解释：“看着是小，可她本体却是猛虎，夫人小心。” 橘御前略有尴尬地收回手，这才道：“之前听神使说，京都有神兽镇守，不知道是不是你家这只。” 听到神使，瑶池不犹竖起耳朵。 荒，没想到你还会助攻呢。 阴阳师面有神秘之色，竖起食指贴在唇前，低声道：“是或不是，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留下一个大大的悬念，和一个面色阴晴不定却不敢发话的妃子，晴明安然带着瑶池来到天满宫的正门前。 念咒，开眼，画符。 最基本的一套流程坐下来，晴明打量着面前的宫殿，不由颦眉。 “晴明，怎么样？看见是什么妖怪在作祟了吗？”天皇问他。 阴阳师看了一圈，摇摇头：“殿下，这里没有妖怪。” 闻言，充当观众的人们又开始议论了，里面不乏一些质疑的声音。 大家都看着天满宫出事，连博雅那种正直的人都说看见幽灵，那还能有假？ 一时间，能力不够的帽子扣下来，晴明的声望顿时down到谷底。 阴阳师满面坦荡荡，显然是不在乎那些人的议论的。 但瑶池就不开心了。 你们质疑谁不好，偏偏质疑我的主人？ 这天下只有我能欺负晴明，你们想要欺负他？那除非是世界末日地球快自爆了。 心里岔岔不平，瑶池后腿一蹬从晴明怀里跳下。落地后，先迎风扬起脑袋，鼻头嗅了嗅，捕捉空气里一丝一毫的气味。 天满宫里的风很干净，没有那种邪秽的气味，瑶池闭着眼睛辨别了一圈，再睁开眼，忽然朝着一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