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温凉蹲下身来抄起大猫,让她顺着胳膊踩到了肩膀上,冰凉的爪垫踩着乌黑的梅花印,给衣裳上留下了各种奇怪的痕迹。他半心半意地看了一眼,然后捏住了温良甩动的尾巴,“不要乱动。” 这个肥坨坨严重挡住了温凉的视线,着实不是好事。 温凉面无表情地戳中了温良软啵啵的屁屁,然后平移开了视线,大猫茫然地搂着温凉的脖颈,趴着找“犯人”。半晌未果,又被温凉的耳垂给吸引了,禁不住伸出了邪恶的爪子。 “剁了。” 温凉看都不看就揪住软垫。温良惊悚地喵呜了好几声。 绿意走到温凉身侧,接过被温凉递过来的大猫,“带她去屋内暖暖,外面的雪太厚了。” 绿意颔首,在大猫能挣扎之前就带着软团子离开了。 温凉站在廊下几息,随后决定去书屋看看。自从朝堂上安分了后,许久都不曾出事,又或者敢于闹事的阿哥都几乎沉寂下来。盘算一二,前头的阿哥或是圈禁或是被贬,眼下只有两位尚存,便是胤禛和胤祺了。 胤祺是被皇太后带大的,莫说是汉语,就是满语都不是很熟悉,对蒙语倒是比较熟练。在朝堂上也从来没什么风声,唯一剩下的,就是胤禛。 这隐约痕迹让朝臣终于学会闭嘴,莫说站队,还是先担心眼下的事情罢了。 朝堂需要动心思的事情越少,温凉便越发休闲。对比前几年的生活,眼下温凉的日子倒是算得上安逸,许是他也不曾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温凉在书屋内走了许久,挑选了好几本喜欢的书籍。他在书屋内有着自个儿的书房,温凉抱着书籍入内,还没开始看书,便先行选择了悬腕练字。 这个习惯温凉坚持了许多年,倒是比练拳的习惯更加持久。等温凉练习了两刻钟后,活动开了手脚,便开始沉下心来看书。 看书是一个非常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等着胤禛来寻温凉的时候,温凉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胤禛长身而立,正好站在温凉的窗扉前,打趣道,“先生要是再继续看下去,我许是要后悔当初帮着自个儿给先生造出了个敌人来。” 温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胤禛,似乎是从他的打趣中得知了些许什么,随即道,“便是没有书屋,爷总不能把书楼也给砸了。” 胤禛喟叹,看着阖上书本站起身来的温凉,“那的确是难了。” “书很好。” 温凉把书籍归位,走出来同胤禛并肩离开,“总有些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微挑眉峰看着温凉,“先生很喜欢那种未知的感觉?”温凉颔首,看着道路两侧纷飞的雪片,“某只是喜欢不知道的东西。”越多的不确定,便越让人感兴趣。 胤禛眼中含着趣味,温凉在他眼中又何尝不是一本无穷无尽的书籍,不管掀开哪一页,总是含着别样的惊喜,从不会厌倦。 自从某次胤禛和温凉一同进膳后,日后若是在府内,就一定会来寻温凉,得闲的时候更是亲自前来,这让温凉小院内的小厨房很长的时间都成为了摆设,若不是胤禛也时常忙碌在外,根本就没有得闲,小厨房或许是彻底要罢工了。 温凉伴着胤禛到了外书房,望着后面的房屋,忽而想起了弘晖。弘晖大了些后,胤禛便把弘晖从外书房挪出去,然还是留在前院。而李氏身边的弘时也被胤禛挪到前院来了,内院倒是彻底成了摆设。 不过温凉知道胤禛把内院的人都交给了苏培盛负责,每年都不曾亏待他们。按说来,倒是在诸位阿哥府中过得最是滋润的了。李氏性格软和了些后,也不曾蹉跎她们,想玩想耍自有去处,也从不拘束。 的确是各有憾事,不过也是皆是选择罢了。 胤禛牵着温凉的手腕坐下,言语温和,“先生在看些什么?” 温凉淡声道,“爷的子嗣有点少。” 胤禛缓缓眨了眨眼,“先生打算劝我不成?”雍亲王府的幕僚不少,劝胤禛如此行事的属下也不在少数。府内没有正妻在,总是让人觉得奇怪,且胤禛膝下只有两儿两女,的确是少了些。 温凉漆黑的眼眸对上胤禛,声音渐冷,“那自是不可能的。”这始于欢喜,源于妒忌的情感很是陌生,温凉却不排斥,也不肯让步。 胤禛轻笑起来,那紧绷的情绪散去,“既是如此,还望先生能好好握紧,可别我一转头,却是先生先放手了。”胤禛似真似假地言道,挑眉浅笑的模样很是俊朗,温凉反手牵住胤禛的手指,俯身上去。 胤禛搂住温凉,两人进行了点羞羞的事情后,这才开始正色吃饭。除了一个嘴角有点红肿,另一个更是眼角发红外,一切很是正常。 康熙五十二年,康熙帝的年宴举行时,温凉生生忍受了一个时辰后,便溜走和康熙帝去下棋了,抛弃胤禛一人独自面对酒席。 温凉错误的决定让他在除夕夜付出了些许代价,事后他以为,他的床架需要些打磨,不是很稳固。 胤禛深以为然。 康熙帝在年后便常住畅春园,来往的政务都是送到那处,连大臣想寻皇上说点事情,也是需要到畅春园来。康熙帝深知自身体力的逐渐衰弱,也没有打算继续下江南。在牢牢巩固住帝王权力时,康熙帝偶尔会放权让胤禛去做事。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态,不是不能理解。 康熙帝逐渐衰老,而胤禛等皇子阿哥们又渐渐长成,这对康熙帝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越发衰老便容易被夺权,这等事情康熙帝自然是有所打算,不愿出事。然理智让康熙帝意识到这时日越发迫近,反倒使得康熙帝有点反复。 最受苦的人便是梁九功,梁九功是康熙帝身边最得宠的內侍,跟着康熙帝也很多年了。梁九功在数年前差点因为受贿而出事,后被温凉点醒,在一切还未被康熙帝所发现前先痛哭流涕,康熙帝虽怒骂了梁九功,也多有责罚,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让梁九功依旧能占据如今的位置,没有丝毫的动摇。 康熙帝能容忍身边的人收受点贿赂,这根本是无法禁止的事情。倘若胃口太大无法满足,那自是不应允的。梁九功及时止损,至少在康熙帝的容忍范围内。 阳春三月,京城早早便回暖,含着些许初夏的燥热。畅春园内,温凉看着那垂柳及湖的模样,忽略了身后聒噪的声响。 “先生,您就随奴才过去吧,皇上正在等着您呢。”站在绿意身后,一个眼熟的小内侍哀求温凉,温凉并未回身,是绿意站出来劝阻了此事。 她言笑晏晏,柔声细语地说道,“万岁爷眼下正在会面大臣,先生也是知道的。皇上留着先生用膳,过半个时辰便会前去。” 温凉随同康熙帝来畅春园住了几日,梁九功便请了温凉过去灭火好几次。康熙帝这些时日火头的确大,温凉也不愿意参与到他们那些事情中去,在察觉到后便抽身。 这小內侍是梁九功派来的,抱着能成便成,不能成也……只能成的态度,被绿意花了大力气才给打发回去了。 绿意回到温凉身后站定,无奈地说道,“先生,要是继续如此的话,想来这休息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温凉漠然地看了眼庭院内乍放的花朵,娇嫩欲滴的花瓣惹来蜂虫蝴蝶的喜爱,纷飞的翅膀绕着那芬芳的花香而动,像极了此前康熙帝动手的画像。 “慎言。” 的确是一副好画,奈何心思浮躁了些。 康熙帝的确是心情不好,温凉也察觉到了些,那闷闷不乐总不是一日便有的。温凉示意了绿意,转身往屋内走去,如果需要的话,他倒也不忌讳同康熙帝说些什么,只是眼下康熙帝似乎只是想散心,那温凉也无需拿这些事情来sao扰他。 晚膳时,温凉伴着康熙帝吃了点东西,康熙帝看着温凉又恢复了以前的饭量,皱眉道,“身体最为要紧,不要乱来。”随即亲手取来筷子,给温凉夹了不少东西。 温凉垂头看了眼他饭碗上的鸡鸭鱼rou,按说皇上亲自夹菜,定然是非常备受看重,更应该感激涕零的事情。奈何温凉看着这座小山,有种难得的畏惧感。 “皇上,您应该注重下自身的健康。”温凉不示弱地给康熙帝夹了更多的菜肴,为了有以身作则的姿态,康熙帝全部吃掉了。 温凉也……不得不吃光了。 爷俩胡吃海塞的后果,就是到了晚上临近睡觉的时候还在消食。温凉极少吃这么多,到现在还觉得撑得难受,康熙帝倒是好多了,学着百姓拿着个蒲扇给自个儿扇风。 “温凉啊,以后要是想同人争斗,就不要挑薄弱处了,这纯粹是来献丑的。”康熙帝得意地笑着。 温凉胃撑得不想说话。 温凉陪着康熙帝把畅春园都走了一遍,温凉的食才算是消掉了一半,随后绕着院子又走了一圈,把另外大半给消灭了,这才堪堪有了睡意。 奈何康熙帝的精神似乎因此亢奋起来,并不打算睡觉。扯着温凉去了书房,推着他开始下棋。 大半夜。 爷俩不睡觉。 围着烛光在书房下棋。 梁九功面无表情地把里面守着的人都赶出去了,要是里面那两位一个不是皇上,一个不是温先生,这画面看起来还不会那么奇怪。 谁能想到呢? 梁九功在心里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收敛神色待着。连应该劝谏的先生都在里头了,他还是在外面老实待着吧。 第九十三章 温凉陪着康熙帝下棋,两人也不知道对弈多久, 等到梁九功来禀报胤禛求见的消息时, 温凉正垂眉看着棋盘上的棋面。 温凉和康熙帝两人纷纷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顿时陷入沉默。 显而易见,外面晨光微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天亮了。 温凉镇定地打破了寂静,“爷会发现此事。” 康熙帝随手把棋子给丢开, “他总不会念叨到朕头上来。”他的话语里含着笑意, 似乎在等着看笑话一般。 温凉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淡声道, “爷?那自然是会的。” 胤禛很快便跟在梁九功身后进来,他先是看了眼温凉的模样, 又凝眉看了眼康熙帝, 连行礼都来不及, 便沉声说道,“皇阿玛,先生, 你们两位昨夜不曾休息?” 温凉和康熙帝两人面面相觑,康熙帝低头看棋盘,独留着温凉看胤禛, “的确如此。” 胤禛当即脸色一沉。 康熙帝推去休息的时候,还有些气呼呼的,“朕要撸了你这个不孝子。” 胤禛一脸平静地说道,“皇阿玛还是先行休息吧, 等清醒后,皇阿玛想作甚再来言论。” 温凉见势不妙,早早便回去歇息了,等胤禛料理完康熙帝的问题后,温凉早已经躺在床榻上。胤禛熟门熟路地入了温凉的屋子,站到温凉的床边。 温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胤禛。 胤禛心中的确带着火气,在看到温凉的模样也忍不住无奈地说道,“先生怎么跟着皇阿玛一起胡闹起来?” 温凉默默地摸了摸肚子,整个事情就是从吃撑了肚子开始的。 “某错了。”温凉直接言道,这的确是他的问题。 胤禛看着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问题的温凉,索性在他的床边坐下,“你这些时日有些不对劲,是哪里有问题吗?”他伸手把温凉的被子又盖了盖,三月的天气不是很稳定,胤禛早晨来的时候还是很冷。 温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轻声言道,“万岁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胤禛沉默了些许,“你在担心皇阿玛?” 温凉的视线定在床帐上,半晌后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些事情的发展同历史并没有任何的差别,有些事情的发展却相距甚大。这变幻莫测的未知的确是温凉以前很是欢喜的事情,不过眼下他倒是希望没有太大的差别。 胤禛摸了摸温凉的侧脸,轻声道,“皇阿玛要是知道先生如此,想必很是开心。”温凉的情绪很少很淡,能听到这般话语,的确很是难得。 温凉撇开头看着胤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胤禛眼含笑意,先生应该去照照镜子,一贯面无表情的他流露出淡淡情绪时,那一刹那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悸。 “皇阿玛也是有感觉的。”胤禛握住温凉的手腕,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有种亲昵的意味,“温凉也该知道,生老病死,这总是我们无法阻止的事情。” 温凉的视线锐利了几分,“确是如此,丹药总是无用。” 胤禛失笑地看着温凉,知道他这句话实际上是意有所指。胤禛崇尚佛道,这点温凉也是知道的,而很久前便是因为温凉的一次尝试,才使得胤禛放下了炼丹一途,否则现在胤禛是否还在继续沉浸在炼丹药也未可知。 “先生不必担心,我可是多年不曾触碰这些了。” 温凉抿唇,看着胤禛的模样有点茫然,他熬了一夜,的确是有些累了。胤禛见状,含笑道,“先生还是早些歇息吧,等你醒来后,我们再来说说你昨夜的事情。” 温凉阖眼,手指状似眷恋地勾住了胤禛的衣袖,只能听见他轻微的话语,“爷可以试试看。” 胤禛笑意更深,在温凉额头落下一吻,“好生歇息吧。” 温凉在朦胧睡意中沉浸得更深更沉,胤禛望着温凉酣睡的模样,又摸了摸温凉勾住他的指腹,收敛了笑意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