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待正想说话时，对方依然不急不慢地捧起河中的水洗了一把脸，喊了声，“畅快。” 然后就背对着坐好，苏子青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宇文飞就顺势躺了下来，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使他很不自在地动了动。 不过对方压住了他，哪里还动弹得了半分，苏子青刚要开口，就听宇文飞说道，“我长年征战，守卫边疆，那里到处是黄沙满天，已经许多年未看过这样的风景了。” 苏子青愣了一下，也冷静下来，试图说服他，“将军能暂停多年的战事，为大晋立下了汗马功劳，受着千万世人敬重，但为了迎娶男子就不怕被他们耻笑。” “呵呵。”宇文飞轻笑起来，“我宇文飞在沙场上不知从鬼门关走了多少回，世人怎么想那都是世人的事，如今，只想找个人与我一同白头偕老。” “……”苏子青一时语塞，半响才道，“那为何是我。” “因为昨日你的突然出现，第一眼就让我认定了那个人就是你……”说着，可能是吃饱喝足躺着太舒服，宇文飞竟然就阖上眸子，打起鼾来。 忽如其来的告白却使苏子青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因腿上的重量莫名地拘谨起来，又无奈动不了，只能这样任由小船随着流水漂泊，任由枕在腿上的人入睡。 然而漫漫午后，苏子青的视线落到宇文飞的脸上，这人的轮廓清俊，比醒来时柔和了许多，那半边镀金的面具背后又隐藏什么样的伤疤？ 他放在胸口上的手异常的大，方才在握住自己时就感觉到上面厚实的茧子，此人身材又如此高大魁梧，不知挥动刀剑在战场上是何等的风姿。 就这么想着想着……春日的暖阳温暖舒适，轻风阵阵，带来青草的芳香，苏子青也抵挡不住袭来的睡意，慢慢地合上了双目。 第6章 当苏子青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近黄昏，火烧云几乎将整个河面上都燃烧了起来，而远去的炊烟袅袅。 他才发现自己也睡了过去，不由面上一热，不知是不是晚霞映得通红。 而宇文飞也同时醒了过来，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望着西落的夕阳，“真是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你可知，我每日一闭上眸子，眼前都会浮现战场上的厮杀，能像今日这般入睡是从来没有过的。” 其实苏子青无暇理会他的话，因为此刻他的两条腿发麻得要厉害。 然而宇文飞突然回头，弯下身来与之对视，“我已经可以确定，子青你就是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他的眼神很认真，让苏子青开始有些懊恼，他为何一开始不将他吵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便将船划了回原处，那匹马居然在原地等待。 看出苏子青的惊讶，宇文飞抚摸着马头上的毛发道，“它可是与我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感情深厚，自然不会独自离开。” 说罢便一跃而起，跳上马背，向苏子青伸出大手，“上来吧。” “我还是走路吧。”对于来时在马上颠簸的恐惧让苏子青心有余悸。 “放心吧，我会让马儿走慢些的，不然回到城中可是要到深夜了，难道子青想与我在野外共度一晚么？” “……”苏子青迟疑了一下，只好递出了手。宇文飞一把抓住他，手腕一个使劲就将他整个人提到了身前坐好。 然而苏子青惊魂未定，宇文飞就抬起缰绳作势让马儿跑起来，吓得苏子青赶紧闭上眼睛。 见他如此害怕，宇文飞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子青果然胆小。” 不过好在他只是故意戏弄一下，然后让马儿慢悠悠地往回走，因为走得很慢，夕阳的红霞渐渐褪下，点点繁星布满天空。 “是谁。”当回到城，城门已经关上，上面的守卫大喊一声，有人眯眼一看，认出了戴面具的宇文飞，忙喊道，“是大将军，快开城门。” “是，开城门。” 随着一声大叫，城门打开来，一直在此等候的常安走了过来，“将军，你回来了。” “嗯。”宇文飞应了声，跳下马后也将苏子青带下来，然后将缰绳牵给常安，“你先回去吧，我与子青去吃个饭。” “是。” “我不饿。”苏子青虽一日未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好不容易回来，现在只想马上回家，“我还是……” “我饿了，子青陪我吧。”宇文飞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往夜市里走去。 此时，街道两旁都挂起了红红的灯笼，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货物，小吃小摊都摆了出来。 “子青想吃什么。”宇文飞停在一间装潢得金碧堂皇的酒家面前，问道，“去里面试试如何？” 苏子青来过此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来的地方，他实在不想进去，便建议道，“不如将军去吃李伯家的馄饨吧。” 宇文飞点下头，“好，既然子青说好吃，自然要去尝尝。” 苏子青就领着他来到一个摆在空巷的小摊前，忙碌的老板看到是他，随意地打着招呼，“苏公子，你来了，你随便坐。” “嗯，李伯，按老样子。” “好嘞。”那老伯抬眼看到他身边的人，不免大吃一惊，“哎哟，这不是大将军么。” “味儿挺香的。”宇文飞望着老伯装馄饨的碗，“这一份估计不够，李伯，给我上五碗。” “额，好。”李伯赶忙出来拿着抹布将油腻的桌凳擦一遍，“大将军，苏公子你们坐，我马上去弄。” 苏子青与宇文飞坐下后，后者环视了一下，小摊的生意还是不错的，一些客人也认出了他的身份，虽不敢过来只是偷偷地望了过来， “来，大将军先吃，剩下的我等下再拿来。”不一会儿，老伯就端着两碗馄饨过来放在桌子上，一颗颗白白胖胖的漂浮在汤里十分可爱，上面撒了些葱花，那香味随着热气扑面而来。 “好。”宇文飞低头吃了起来，嚼了几个下了肚子，满意地道，“子青说你家馄饨好吃，果然好吃。” 因为肚子确实饿了，苏子青也拿起调羹，“那大将军便多吃一些。” 宇文飞三五两下不知烫似的吃完一碗后，有点惋惜道，“可惜没有小酒，不然就更好了。 “下次将军若再来，我将家中自酿的米酒拿来。”老伯将剩下四碗端来后听见了说道。 “好，那先谢过老板了。”宇文飞接着吃下一碗。 就在这时，一个旁座的小男娃突然跑了过来，歪着脖子看着他，“我爹说，你是我大晋最勇敢最厉害的大将军，是不是真的？” 被人打扰吃饭，宇文飞斜眸瞧着是个豆点大的娃娃，就放下碗后捏着下巴点着头道，“对，你爹说得没错。” “咳咳……”正在听着的苏子青差点一口吞下嘴里的馄饨。 然而男娃还是很好奇地宇文飞脸上的半边面具，问道，“那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了过来，见宇文飞似乎皱了下眉头，都不禁为小孩捏了一把汗，他的父母更是赶紧跑过来赔笑着道，“大将军，他小孩家家的不会说话，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唉，无妨。”宇文飞也不在意，大手拍了拍男娃的小肩膀回道，“因为是被敌人的矛刺伤了面容。” 男娃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你不是很厉害的么，为什么还会被敌人刺伤呢？” 旁人都抽了一口气，现在只能盼这小男娃自求多福。 “怎么说呢。”然宇文飞想了一下，就道，“因为敌人也很厉害，不过最后我活着，对方死了。” 听到他的回答，男娃眼睛一亮，“好，那我长大了也要做我大晋最勇敢最厉害的大将军!” “呵呵，小娃儿志气不小。”宇文飞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对他身后的爹娘道，“或许将来他真有这个本事，你们为人父母，好好培养吧。” “是是是。”但怕自己孩儿又语出惊人，男娃的爹娘抱起他不敢再逗留，急忙告辞地离开。 等他们一走，宇文飞继续端起碗，却见苏子青看着自己，便道，“怎么，子青为何这么看我？” “将军为何要戴着面具。” “这个？”宇文飞碰了下面具，苦笑一下，“不过是伤疤丑陋怕吓着他人。” 苏子青坐姿端正，一脸严肃地说道，“将军大可不必戴着面具，在他人眼里，这一定是一份无人能及的荣耀。” 宇文飞微微一愣，自从戴上面具后，下属对他更加敬畏，敌军也更加怕他，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夸赞的话，他笑了笑，“原来子青是怜我。” 苏子青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便连忙道，“将军当我什么都没说。” 宇文飞吃了一口馄饨，看上去心情愉悦，苏子青则懊悔得满面通红。 吃完过馄饨后，宇文飞掏出银两，李伯忙擦了擦手，推开道，“不用不用。” “难道老板想让我做出吃饭不给银子的人。” “没有没有。”老伯一时口塞，只好收下，弯腰道，“那多谢大将军了。” 宇文飞罢罢手，转向苏子青道，“子青还想去哪里玩，我舍命陪君子。” 苏子青摇了摇头，“没有，我有些累了，想回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回去吧。” 二人往苏府慢慢走着，夜市的行人竟也不少，苏子青被撞了几次，就被宇文飞拉到身前护住，他为人魁伟，一下子就将苏子青护在了身下。 “将军不必这样。”苏子青心中一慌，特别是四周那么多人，只怕自己成了异类。 “可他们若撞坏了子青，我可是很心疼的。”偏偏有人无视于大庭广众，凑到他耳边说道。 苏子青脸上一红，知道这人只会我行我素，唯有加速速度快点回去。 好在不到一会就到了苏府的大门前，苏子青就飞快地奔上台阶，却被宇文飞就叫住了他，“子青，明日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不用。”苏子青脱口而出，但生怕又惹了他一个不高兴，就赶紧又委婉道，“不是，我明日有个文会，将军去了恐怕不合适。” 宇文飞挑眉道，“哦？是么，那我倒想去看看，我从小便佩服读书的人。” “不行。”苏子青从心底拒绝这人在文会上出现。 “不行？”宇文拓踩上石阶，在苏子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极了偷了鱼的猫笑道，“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 “你！” 这时里面守门的小厮听到声音打开大门，看到是他们喊道，“大将军，二少爷，你回来啦。” 苏子青脸红耳赤地瞪着宇文飞，实在不该怎么说眼前的流氓将军，只有一甩袖子转身跑了进去。 第7章 第二日，为了能躲开宇文飞，苏子青早早就起了床，但抱着拿去文会上的画轴，偷偷从后门溜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而宇文飞穿着一袭儒雅的白衣，发束玉冠。在早晨还未散去的薄雾中，负手立在一旁的梨木树下。 许是听到了声响，他缓缓地回过头，刚好刮起一阵风，纯白的梨花从空中宛如雪花一般簌簌地吹落下来。 那一瞬间，苏子青被他面具下宛如星辰般的眼眸吸引进去，呆呆地怔在原地上。 宇文飞看到他，唇角微微翘起，慢慢地走过来，“看来被我猜对了，子青果然想躲我。” 苏子青回神过来，见宇文飞如墨的发丝上沾了点点晨露，不知道是在这里等了多久，此时仍笑脸盈盈地站到自己面前，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将军为何这番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