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前几天远远看见孟兰亭就躲的老闫上前,也开口哀求。 孟兰亭一怔,不明白冯老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但也来不及多问,立刻转了转门把,转不动。 门果然被反锁了。 “伯父!是我,兰亭!您开门!” 孟兰亭喊道。 里头那种好似皮鞭落在皮rou上的鞭挞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愈发急促。 “啪”!“啪”!“啪”! 那声音犹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 “伯父!开门!” 孟兰亭急了,用力地拍门。 片刻之后,动静声终于停了下来。 伴着一阵开锁声,门开了,冯老爷出现在了门后。 他脸色铁青,不停地喘着气,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杆皮鞭。 “兰亭,你来得正好!兔崽子敢这么对你,我抽死他!” 孟兰亭往里看了一眼,吓一跳。 冯恪之背对着门,光着个膀子,就站在书房的中间。整片袒露着的后背之上,已是布满一道道鲜红而深刻的鞭挞痕迹,鞭痕渗着血色,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孟兰亭早已知道冯老爷在鞭打儿子。但没有想到,他下手真的会如此之重。 才这么片刻的功夫,竟就将人抽成了这样。 那个人的背影,仿佛成了一尊凝固了的塑像。 “伯父,不要打了!我没怪他!” 孟兰亭终于回过神来,不敢再看那副血痕交错的后背,慌忙阻拦。 刚才的愤怒和体罚令冯老爷的体力似乎消耗很大,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兔崽子,当着兰亭的面,你说,为什么要欺负她?” 孟兰亭望了过去,见他慢慢地转过了脸。 他的头发还没有干透,额发凌乱地覆垂在了眉头前。鬓角之侧,布着一层薄薄的、犹如冷汗的水光。 眼前的这个冯家儿子,和孟兰亭第一次遇到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再不见半点飞扬跋扈。 他的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血丝,两道阴沉的目光,投向了孟兰亭。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他的眼底,仿佛掠过一道带了几分狼狈的懊恼之色。 “心情不好!要怪,怪她自己撞了上来。” 冯恪之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 老冯七窍生烟。 “兰亭,你不要替他说情了!今天我就打死他了事!”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咬紧牙关,再次挥鞭。 这一次,皮鞭不再抽他后背的皮rou了,而是朝他直接夹头而下。 冯恪之直挺挺地站着,丝毫没有避让。 他的面颊连同脖颈和一侧的肩膀之上,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老爷,不要啊——” 门外传来佣人们的抽气声和苦苦哀求声。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冯老爷将电话线一把扯断,转身,手里那条马鞭再次朝着儿子挥了下来。 “伯父,你不要再打了!” 孟兰亭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发白。 冯老爷之所以这么大动肝火,除了对儿子的失望,对自己的愧疚,想必也占重要因素。 她固然厌恶冯家儿子,但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把头发,令这父子冲突到了这样的程度。 她急忙推开冯老爷那只挥鞭的手。 鞭子抽了个空。但力道实在太大了,鞭尾飞卷回来,不偏不倚,“啪”的一声,正好打在了孟兰亭的一只手背之上。 手背瞬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孟兰亭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被鞭子挥到的地方。 冯恪之迅速地转头,视线落到了她的那只手上,目光定住。 老冯也是一惊,意识到自己误伤了孟兰亭,急忙停下鞭子。 “兰亭,你怎么样?” 孟兰亭忍住疼痛,摇了摇头,说:“伯父,你误会他了。当时是我自己愿意卖的,冯公子给了我一大笔钱,还是美金。那笔钱,别说一把头发,完全可以买下一座院子了。我怎么可能怪他?不信你问老闫。” 老闫终于反应了过来,看了眼孟兰亭,仿佛收到了来自于她目光中的暗示,慌忙点头:“是,是!孟小姐说的是!九公子是给了孟小姐一大笔钱,孟小姐自己愿意卖的!” 冯恪之的视线,慢慢地从孟兰亭那只被误鞭的手上抬了起来。 眼底的那片狼狈,愈发浓了。 “不用你替我——” 他仿佛恼羞成怒,忽然开口。 “冯公子!” 孟兰亭迅速地打断了他,目光转向他。 “不过一把头发。我都说了,我愿意卖,你也愿买,小事而已。你何必一定要让伯父气成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冯恪之不再说话,神色有些僵硬。 书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孟兰亭转身,从冯老爷的手里拿过那条鞭子,轻轻放在了一旁。 “伯父,您也去休息吧。”她柔声劝道。 老冯的目光,孟兰亭的身上,转到了儿子的身上,又从儿子的身上,慢慢地转回到孟兰亭的脸上。这样看了她片刻。 “给兰亭的手上药。” 他低声吩咐完门外的佣人,便仿佛失了身体所有的气力,慢慢地转过身,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出了书房。 …… 医生很快就被叫了过来,给冯恪之清洗伤口,随后上药。 大约半个小时后,冯家的jiejie们,闻讯也相继赶到了。安慰完仿佛病了一场的父亲,转脸看到弟弟肩背和头脸被鞭挞过后留下的触目伤痕,其中几个,当场就泪光盈然,不断地抹着眼睛,一边心疼弟弟遭受到的苦楚,抱怨父亲的重手,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责备着他的倔犟和臭脾气。 冯恪之脸色苍白,双唇紧紧地抿着,任由围在身边的jiejie们你一言我一句,一语不发。 事情平息过后,孟兰亭就回了房,此刻正用冰袋敷着自己那只被误伤了的手。 手背正压着冰袋,敲门声传了过来,阿红在门外说:“孟小姐,大姑奶奶请你去客厅。” 孟兰亭放下冰袋,来到的客厅。 冯家姐妹都在那里,正议论纷纷。几个jiejie的眼睛还是红的,眼角带着湿润的痕迹。看到孟兰亭来了,纷纷过来,问她手的伤势。 冯令仪让孟兰亭坐到身边,视线落到她的手上,随后将她那只手抬了起来,仔细地看了一眼。 虽然是回力了,但那根细细的鞭梢,还是在她皮肤细嫩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鲜红色的伤痕。并且,伤痕处已经开始微微肿胀。即便冷敷过了,还是有些疼痛。 “兰亭,你的手还很疼吧?”冯令仪柔声问道。 “医生留了药,也用冰袋敷过,不疼了。”孟兰亭说。 冯令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事情我都知道了,今天要多谢你了。刚才二妹打电话来,也特意叫我转话,她也很是感谢。” 孟兰亭抽回手,说:“事情因我而起,夫人不怪就好,我也没做什么。” 冯令仪说:“刚才我问小九剪你头发的原因,他不说,但我猜,应该是为了……” “大姐!” 一道声音忽然在楼梯口传了下来,打断了冯令仪的话。 孟兰亭抬头,看见冯恪之已经穿好衣服,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客厅里的人。 “大姐,jiejie们,你们全都有事,既然看过了爹,请都回吧。我没事!” 冯令仪看向弟弟,迟疑了下,转向孟兰亭,改口柔声说:“兰亭,爹说你明天要回上海。往后你要是有事,尽管电话我。” 她叫佣人取来纸笔,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她。 “这是我的直线私人电话。即便我不在,你有事,第一时间也会转给我的。” 孟兰亭急忙双手接过,起身,恭敬地向她道谢。 冯令仪含笑,微微点了点头:“你手不便,想必还疼,去休息吧。” 孟兰亭上了楼梯,从还站在楼梯口的冯恪之的身边走了过去。 并没有看他,更没有停留半步。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因为奚松舟约好七点半就来,孟兰亭早早起身,去向冯老爷辞别。 冯老爷也已起来,和孟兰亭一道吃早饭。并不见冯恪之露面。 冯妈仿佛担心冯老爷生气,在一旁小声地说:“老爷,小少爷背上的伤口肿得厉害,动一动就疼,昨晚也只能趴着睡,一夜都没睡好,早上天亮,才刚刚睡着。并不是故意不来吃早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