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衬托这动静的,是封家门口一处落了绿皮的信箱。 今晨的一切,像往水里投掷了一块细石、往上了锁的信箱里投一封信。 一半沉淀,一半漂浮。 将封万刚最后给的纸张摊开,风堂抖了一下。 “风朗鸿同志,男,终年五十五岁。自参加工作以来,一贯负责,自清法正。本人特此立据,证实存世资料齐全公正,如有差错,愿担当一切法律责任。 落笔:封万刚” 在这么“荒唐”的一年,他得到了一些答案。 是命。 他的手指摸上自己的眼下,又滑又凉。 那天过后,风堂跑了趟市中心,找到一家鲜少有人光顾的书店。传说那家老书店开了十来年,店主有本答案书。将手掌放置在封面上,心中默念自己所想,再随意翻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风堂看着那几个字。 “这是光明的。” 第53章 起飞。 “你知道什么叫灾难吗,就是跟老男人吵架。” 贺情歇了会儿手里的psp,夹块糍粑入嘴,气了,“屁大点儿事气半小时,能不能宽宏大量一些啊。” 风堂舔舔嘴角红糖,慢条斯理地,“你又干了什么偷人放火的事……” “我没有!我敢吗?!” “你不敢吗?” “不敢,”贺情委屈,“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应与将给我脸色看。” “不过说真的,真到他宽宏大量那天,你就知道什么叫玩完了。”风堂掌握着客厅里电视的遥控权,边吃葡萄边说。 他盯住屏幕上市内地方台上的新闻30分不放,低声骂道:“这新闻栏目也没见着给脸上打个马赛克——封路凛以前那是一般人吗,能这样出来抛头露面吗?还好现在爱看电视的年轻人不多,不然又得被他们交警队借机宣传,炒得一顿火……” 贺情正打游戏打得焦躁,瞪他,“怎么着拍你男人还要收费?你再嚷嚷我把他照片印一百份,派迟刃青的三十个保镖上街发小传单去!” “你印啊。” “……” “你印不印?不印我去印应与将的——” 风堂说完站起来,贺情扔了psp扯住他衣摆就喊:“你回来!” 被贺情气得笑,风堂开始反击:“你那痣点了没?不是说克妻吗?是谁上高中的时候天天说哎哟我要去点痣,这颗痣太不吉利了……” “cao,现在看怎么还挺顺眼的。”贺情拿着镜子骂一句,“应与将说特别好看啊。我看他也没被克着。” “自从跟你好了,人腿都断过,还不克?快去点了,”风堂掐他下巴,“男生女相,作孽。” 贺情被“人身攻击”,哽咽了:“你真的是属麻将的,不杠我几句会死。” 风堂说:“彼此彼此。” 两个人各自拿着手柄玩了会儿,谁都没搭理谁。贺情理亏,挪过去一点,说:“行吧……我服个软。咱俩都是属麻将的。” 风堂没憋住笑出来,“你怎么这么乖啊。” “还不是因为你变了,有喜欢的人了。以前我地位哪儿这么低啊,我靠。以前你对我和兰洲多好,三天一大聚一天一小聚,吃个寿司都巴不得给我弄口热乎的……” 风堂瞬间严肃了:“贺情,你别恶人先告状。” 贺情跳起来:“我他妈这叫帅哥先告状!” 风堂瞪他:“你还跟我扯东扯西的?” “行吧,是我先找的对象,但是,”贺情边想边说,又没底气,“但是……好吧,我不闹了,我理解你。” 游戏一局玩儿死,贺情开始吃零食,“哎,我总觉得咱洗车行叫‘黑洞’不太吉利。洗洗洗就洗没了,谁敢来啊。” “改名儿吧,叫二手车批发,档次一下给你整上来了。”风堂往沙发上靠。 贺情闷道:“你太嚣张了。” “不然呢,你想半天想不出个名堂。要你何用啊。” “这时候就要体现出我的商业素养!车市场内百花齐放、不分伯仲,其实呢,都他妈是我开的……” 风堂:“……” 他此刻在深思,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商业战略合作伙伴?这就一小拖油瓶啊,边拖边漏油。被惯傻了快。 没一会儿,一局游戏玩下来,风堂手酸。他将psp放下,发现手机在屏幕亮了。 “这什么……转发这辆卡丁车,并圈出你身边的纯一,他打炮的时候丁丁就会被卡住……哎,怎么没了?” 风堂拿起手机一刷新,贺情在旁边冷冷一句:“没事,我圈错人了。本来想圈你,但是……” 风堂一声怒吼:“贺情!” “干嘛,”贺情缩脖子认栽,“我错了。” 风堂是除了应与将之外他最怕的人了。不对,再算上自己爹和应与将的爹……出息啊,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怕那么多人! 见贺情乖了,风堂也不跟他争。手柄玩了会儿没劲,他扔水果开始切盘。 贺情边吃边切,折腾下来都没剩几块了,风堂瞪过去,前者迅速转移话题:“哎,你前段儿是不是给文雀在的学校捐了好几千的儿童读物啊。后来她隔壁学校的负责人来找我,问能不能也给他们捐点儿……” 风堂皱眉:“你捐了?” “没捐,强制性的我才不干,”贺情叹口气,“现在做个好事倒像成了必须。你本来也没义务照顾文雀啊。再捐款这种事儿我肯定要问问你。对了,那边还骂人呢,说什么那么有钱还舍不得这几千几万块钱,气得我当场喷火。” “吵了?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没吵起来。”贺情说,“应与将在,他们不敢跟我吵。” 风堂揉揉他后脑勺,安慰道:“没捐是对的。三观不同、原生家庭不同、成长过程不同……这种人,你和他谈不拢的。很多在你看来平凡不过的事,可能别人就要等好几年。别人随便可以做的事,你却不能碰。看开点。” “哦。” 贺情点头,“西瓜好吃,我们多吃点。” 他说完喝了口矿泉水,被噎得一呛:“我cao……什么水这么难喝?漱口水味儿啊。” “源自雪山的矿泉水,市面上十六一小瓶呢。搁酒店里六十六一大瓶。”风堂跟着抿一口,“我觉得还成。” “绝对是漱口水!我每天漱口的就这味儿。”贺情不信邪了,连着喝了好几口下肚,最后指着瓶子说:“就这个,这个熟悉的味道……哎,我厨房有一大桶,我看看是不是这个英文。” “我去看。” 风堂说完起身,跑了趟厨房。没一分钟,他站在开放式厨房门口,手里握一盒凤梨,边吃边摇头:“天地良心,换个包装你就不识字了?你男人买几大桶这么贵的矿泉水供你洗漱,你还天天跟人怄气。” 贺情说不出话来,往沙发上横着一滚,内心无数个“噢耶”炸开—— 是了,被爱着的人永远有新发现。但如果相爱,那就是天天都有惊喜。 近日市内防洪工程做得紧,自从上次从封家别过后,风堂见了封路凛几面,大多都是在路上或者在街中央岗亭逮着人。 连夜暴雨,江岸线上涨,已有滨江道被淹,洪涝积至小腿肚,街上树木枝桠乱倒,不断有消防前来清理现场。 风堂记得,就封路凛平时站马路中央站的那个小岗亭,都已经被淹没了。 封路凛站上去,雨靴靴面浸泡入水。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鼻尖流淌至下颚,满面潮湿。 伴随着狂风骤雨的是冷空气南下,管涌随时可能爆发,为了配合武警队,交警队又派了人轮番执勤,又扛沙袋又背群众——再这么苦累下去,风堂都要担心封路凛得风湿了。 他先管迟刃青要了十来个人,又联系邵晋成,专门在交警社区服务站弄了不少防水油膏、痱子粉、抗菌药膏等必备药物,还拉了一车毛巾过来。 正逢出任务,服务站人少,基本休息的都是才回来的交警支队。 风堂跟着搬上搬下,才喝口水歇气儿,见封路凛进屋,扔一块毛巾过去搭他肩膀上。封路凛接住,擦额头的汗,累得已说不出话。 “腿,”风堂指挥他坐下,“腿伸过来。药膏到了,给你抹点儿。” 封路凛咳嗽一声,“我自己来。” 风堂命令道:“腿。” 服务站休息室现在全是第四支队的人,封路凛也不在乎,慢吞吞地挪过去,挨紧风堂坐好了。 他一低头,感觉腿上热热的。 风堂正把他紧扎的雨靴口松开些,拿了防水油膏在往他膝盖上涂。 封路凛心里也热热的。 他喝了点矿泉水,开口,“都是你弄来的?” “嗯,不过找邵晋成申请过了,放心。”风堂边说边动作,心疼道:“你腿上有伤怎么不说啊,结痂了?我摸摸。” 他的手指发烫,一摸上硬痂,封路凛敏感得直颤,道:“你要帮忙就乖乖待在服务站,哪儿都别去,外面淹了不少。汛期不过,情况就好转不了。” “好。我听话,你也隔俩小时回来一次。” 风堂说完拿绷带缠封路凛的伤口,动作生涩,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就给你做做后勤,你那么紧张干嘛啊。” “又危险又累。”封路凛说。 风堂弄完,又准备起身让医护人员来看看,刚离座,封路凛抓住他的手往回拽,风堂低呼一声:“你干嘛!我去给你找人看看。我弄不太好,等会儿出点什么……” 封路凛抬眼看他:“你对我真好。” 风堂不自在了:“哦。” “我得修了几辈子的福才遇到你。” “哦——”风堂掰他手指头,往脸上一戳:“三辈子吧。” 上辈子、下辈子、这辈子。 一到真情时刻,封路凛脸皮儿也变薄了似的,“你明天别来了,东西送到了就行。” “管得着么你?”风堂挣脱开,执意要去找医护,“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