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谢冬说不出话,内心五味杂陈。 “所以你才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和他一起消耗你们的肾吗?”常永逸表示,“早知道会这样,你前些天好好和他告个别,不就什么都好了?” 谢冬抬了抬双手,做出一个头像的姿势,神情苦涩,“不是一个告别的事情。” 常永逸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又闭上了嘴,转而叹了口气。 谢冬说得对。当初发生那样的事情,几乎在一夜之间,谢冬整个人就消失了,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整整十年……这是多么惨痛的失去啊。如今终于又将人给找到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确实并非一个告别能化解得了。 “当初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所以连告别都不敢。”谢冬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脸,“也是我一时糊涂了,居然没早点想到易容这件事。” 说到这里,谢冬揉脸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像是又想起一件事似的,抬头看着常永逸问,“说起来,你现在看到我的脸,还是我的脸吗?” “当然不是,你易容了。”常永逸用一种你怎么突然傻掉了的眼神看着他,“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比你本来的样子丑多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谢冬又问。 “两个原因。第一,因为你已经得到了我的提示,秘境中也轻易不会出现陌生人,是你的可能性很大。当然,可能是你,不代表一定是你,所以第二个原因才是重点。”常永逸回答,“因为大师兄和你进房了。” 谢冬嘴角一抽,竟然无言以对。 “说起来我也有点好奇,大师兄是怎么认出你的?”常永逸又轻啧了两声,“传说中的心灵感应?” 在这个问题之下,谢冬忍不住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 那时他也是顶着这么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看到了正在门前练剑的何修远。 当然的,何修远并没有一眼认出他。 何修远最初的眼神是困惑的。因为秘境之中轻易不会出现陌生人,也因为谢冬身上所散发出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能让何修远知道眼前之人有着远高于元婴期的力量。 谢冬一时兴起,就像个登徒浪子一样凑近过去,伸手摸向何修远的脸,嘴角勾着邪笑,口中还说出了一些轻浮的话语。在做出这种举动的时候,谢冬十分好奇,何修远会做出一些什么反应呢?会直接抽出剑来想削死他吗? 但何修远只是看着他,任由他施为,原本困惑的目光也渐渐变化。变得眷念,变得情深,变得义无反顾,变得生死相随。就连谢冬自己也不知道大师兄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但很显然,就在见面之后短短的几句话间,何修远便确认了是他。 谢冬停下了故意显得轻浮的手,反倒显得有些尴尬。 何修远却握住了他那只手,又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肩,与他拥在了一处。 然后嘛,自然便是春宵帐暖,一刻千金。 突然之间又想起这些事情,谢冬甚至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原来如此,”只听常永逸唏嘘道,“是你耍流氓的模样让他感到了熟悉。” 旖旎的情绪就这么被打破,谢冬简直不想再和他说话。 但很快,谢冬察觉自己之前还有些话想说,被这么一打岔险些忘了。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终于又看到了那截被炸开了灵脉。 轰隆! 对了啊,灵脉被这小子给炸了啊! 在这一瞬间,谢冬简直像是自己也给被炸了一样,猛地从石凳之上跳了起来,伸出食指指着常永逸,指尖还在发颤,“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常永逸十分淡定,稳坐不动,“不是你把宗门给我的吗?宗门的灵脉,当然是我想怎么弄,我就怎么弄。” 谢冬捂住胸口,感觉内心一阵绞痛。 败家子,疯狂的败家子,可怕的败家子,丧心病狂!一般的败家子能做出这种事情吗!简直是败家子之中的战斗败家子! “至于吗,你至于吗?”常永逸轻啧两声,“不就是炸开一条灵脉吗?里面的灵石又没有毁,都被我给挖出去,换了许多好东西回来。整个宗门的实力,不就是得像这样提升吗?一旦实力起来了,再把地位争上去,区区灵脉,难道还会找不到更好的了?” 谢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歹给缓了过来,内心的绞痛渐渐变成了钝痛。 他知道常永逸说得并没有错,虽然他还是难以接受这小子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来。这条灵脉当初可是拼了老命才找到的了啊,是玉宇门现在能在修真界立足最大的资本。居然就这么炸了一半,炸了一半……常永逸的行事作风终究与他不同,比他狂气得多,任性得多。 一条灵脉的支脉固然是可贵的,因为它以后必然会滋养出更多的灵石,甚至滋生出更多的支脉。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属于长久的规划,难以在短短十年间带来过多的帮助。常永逸此举,等于是放弃了将来可能从它身上得到的一切,直接杀鸡取卵,只为了短时间内的一飞冲天,寄希望于今后可能得到的更多。 当年的谢冬其实也做过同样的事情。然而谢冬所毁掉的只是自身的潜力,常永逸却直接毁了半截灵脉。 “行啊,你小子。”谢冬倒抽冷气道,“比我当初有魄力多了。” 常永逸耸了耸肩,“后悔把宗门给我了吗?” “没有。”谢冬又使劲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问了些更深入的问题,“然后呢?你把整个支脉都炸开了,把里面的灵石都挖了出来,不会只为了买这些法器法宝。你还做了什么别的事情?” 常永逸道,“你猜。” 这是谢冬最喜欢的两个字。别人让他猜,他便来猜,“你曾说过,你能够提供修真界总绝大多数宗门的情报。但如果是人尽皆知的情报,魔修不一定知道得比玉宇门少。玉宇门长时间处于这处秘境之内,与世隔绝,凭什么能提供情报?很显然,你在这方面下了功夫。” “没错,”常永逸点了点头,承认了,“如今各大势力,以及几乎所有的大型宗门之中,都有我们收买的眼线。” 谢冬吹了声口哨,“做得不错。” “当然,只是些用灵石就能收买的家伙,根本无法保证忠心,估计也难以接触到一些核心的信息。”常永逸又道,“好歹数量上不错,一些大的势力里眼线都不止一个,而且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交相印证下来,可以保证绝大多数情报的准确。” “这已经足够了。”谢冬笑道,“然后呢,你有勾结什么其他的势力吗?或者说,你有可以勾结的人选吗?” 说到这里,常永逸少少迟疑了一下,随后才报出了一个名字,“九恒商行。” 谢冬挑了挑眉梢。这个名字让他有些意外,细思却又在情理之中。 商行,不同于门派,却也是一种谁也无法忽略的大型势力。而九恒商行,就是修真界中的两大商行势力之一。九恒商行只能排在第二,第一便是那百宝阁。 两者相比较,百宝阁是一家近万年的老店,而九恒商行是最近这几千年的后起之秀。自然的,九恒商行有着超越百宝阁的野心,只欠缺必要的实力与一个机遇。 当然,对玉宇门而言,选择九恒商行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个令他们失去了谢冬整整十年的夜晚,百宝阁参与了,九恒商行没有。 “我听说,九恒商行现任的当家,是个非常美貌的女子。”谢冬道,“据说性格也很好,追求者众多。” “有幸见过,确实是个名不虚传的漂亮姑娘,长袖善舞,很不简单。”常永逸摇了摇头,“可惜年纪大了——我是说,她活得太久了,老jian巨猾,不好对付。” 谢冬笑,“难不成你还准备试试美男计?” “不敢不敢,”常永逸摊手,“虽然美男计确实是个效率很高的主意,但如果她没看上我,看上大师兄了,那该怎么办?” 谢冬脸色一变,果断略过了这茬。 “我们现在和九恒商行的来往,主要在钱财方面。”常永逸又道,“如你所见,我们的法宝和法器都是在这家买的,砸了不少灵石,如今是他们家上了名号的大客户。托灵石的福,我和那位当家的漂亮姑娘见了不止一面,彼此之间印象都不错,我看她也有想勾结成盟友的意思。但想要真的拉上同一条贼船,总觉得还欠缺一点什么。” “欠缺什么?”谢冬敲了敲石头桌面,“那当然是欠缺彼此之间的信任。” 常永逸眉头微皱,细思之下只觉得豁然开朗,“但信任这玩意,也不好培养……不,等等,莫非你……” “你上次去九恒商行是什么时候?”谢冬问他,“如果最近再去,合理吗?” “非常合理。”常永逸道,“五天之后,我已经与他们当家约好了,要再去挑选一批新的法器。” 谢冬微笑,“很好,别忘了多带一些人,也带大师兄一起去。” “你的意思是……” “五天之后,”谢冬摊开五根手指,“魔修们会袭击九恒商行。” 常永逸眼前一亮,嘴角忍不住扬起微笑,却又忍不住产生一些疑虑,“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会。”谢冬将五指摁在桌上,“因为魔修会兵分两路,同时袭击百宝阁。” 常永逸深吸了一口冷气。 “魔修也是人,也会想要灵石。而想要打劫,两大商行是最好的目标,不是吗?”谢冬道,“区别只在于,九恒商行刚好有玉宇门在场,损失会小一些。而百宝阁……将遭到血洗。” 这是谢冬的第二场复仇。 亦是玉宇门重新踏入修真界的第一场舞台。 第110章 九恒商行, 百宝阁,魔修突袭。 话说到这里, 也不需要谢冬再解释更多了,因为常永逸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他想着五天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手都在发抖。 “怎么?”谢冬看着这小子发抖的手, “怕了?” “我怎么会怕?”常永逸反问。 是啊, 这小子自然不会怕。魔修血洗修真界, 玉宇门趁机上位, 这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设想。谢冬如今所提议的事情, 正是他最期待的发展。他只是太激动了。 好半晌, 常永逸稳住了因激动而发抖的手, 却还是觉得这事太刺激, 又忍不住站起了身来, “那么这事就定下了?我得回去再多做点准备……” “等一会,还有一件事。”谢冬叫住他, 用指尖沾了露水, 在石桌上写下一份单子, “帮我买一批东西。” 露水转瞬即逝。但修真者的记忆极好,哪怕仅仅显露这么片刻, 也足够了。 “这是……”常永逸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谢冬所写下来的这些东西, 本身其实并不算特别古怪,无非也就是些灵草灵药,灵兽尸骨,哪怕偶有带点血腥气的, 也是某些修行特定功法的修士常用之物。 但谢冬之年的那些年一直在玉宇门长大,从来没有接触过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功法。与此同时,很多邪门歪道中的奇门异术,同样常常会用到这些东西。 “你想要做什么?”常永逸问。 谢冬摊了摊手,没有回答。 常永逸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这些东西,里面一部分比较稀罕,可能要去找些黑市,我们宗门不好明面上去弄……但私底下收买一些人手,找点路子,要搞到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那真是帮大忙了。”谢冬十分高兴地站起了身,“那等再过段时间,偷袭商行的风头过后,我便过来取。” “你这就要走了?”常永逸问他。 “是啊。我毕竟是个魔修,来看看也就算了,留得太久也不是个事。”谢冬点了点头,说着这些话,脚步却并没有挪动,目光看着何修远之前关上的房门。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常永逸也很识趣,当即便退后两步,朝他挥了挥手,末了还道了句,“注意肾。” 谢冬当场便抬起一脚踹了过去。 常永逸腿脚麻利,眨眼间就跑没了影。 要不是看这小子跑得快,谢冬真恨不得直接削死他。瞧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他谢冬难道是那样色迷心窍、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的人吗?就算春宵惑人,昨晚上已经折腾了一宿,今儿他怎么不会忍心再继续折腾大师兄了啊。 只不过今儿不能像上次那样睡完就跑,怎么着也得好好告个别罢了。 谢冬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何修远的房门之前,敲了敲门。 其实这是完全多余的动作。何修远就在房内,等着他进来。片刻之后,谢冬推门而入,看见何修远正在观察一个倒扣在桌上的碗。 “师弟,”看到谢冬,何修远的模样十分高兴,“你们的事情说完了吗?” 谢冬点了点头,又无奈地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显得有些落寞的脑袋,“你是玉宇门的大师兄,宗门的事情想听就听,也没人能说你不该听,特地避在房里做什么?” 何修远却摇头道,“我不擅长这些事情,听了也没有益处。只要你们讨论出一个结果,我听你们的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