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张皇后跟宝莲双双诧异。 赵曦知呆了片刻,才又看皇后:“母后、可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张皇后道:“怎么了,难道你不乐意?” 赵曦知张口:“我……” 他看出了皇后是认真的,当下眉头深锁,看皇后一眼才又道:“母后未免也太着急了,一来我并没有见过那女孩子的面,另外我也隐约知道她年纪还小……” “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二,再过两年就及笄可以嫁人,”张皇后不疾不徐地说道,“现在就算平民百姓家里,也是会提前早早地先定亲的,难道要等到姑娘及笄后再忙这些事儿?那会儿好的早叫人挑走了,何况……咱们现在说的不是平民百姓家里,那可是你十三叔养着的女孩子,是天师亲口批说凤凰命的,你以为别人会等到他及笄?除了贵妃的老四,还有六岁的老八,其他的几个皇子可正也年龄相当,谁还让着你不成?” 赵曦知听皇后说完,顿了顿,才陪笑道:“母后怎么也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话,照这么说,难道谁娶了乔养真,谁就是皇帝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假如是宫外的什么人娶了她呢?难道咱们大启就要翻天覆地了吗?那她岂不是个祸害?” “住口!”张皇后万万想不到赵曦知会说出这一番话,“你在瞎说什么!” 宝莲忙走开数步,左顾右盼,看殿门口是否有人,见并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张皇后平定了一下心情:“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素日是个最机灵的人,怎么今日如此糊涂?那张天师何许人也,你父皇乃是天子,但生平最敬重的却唯独此人,当初他进京那一次,是你父皇前后派了六名钦差使臣,毕恭毕敬去龙虎山上请回来的,他说一句话,比圣旨还要管用几分!不管那‘凤凰命’是真是假,也不管天下人怎么想,但在你父皇心中,早就认定了乔养真必定是他的儿媳妇!是将来的皇后!除了乔养真,其他的人你父皇一概不认,也就是说谁娶了她,谁才是你父皇心目中的继位之人,你明白不明白?!” 赵曦知喉头动了动,终于低低道:“孩儿……才不信这些,也不喜欢那乔养真。” 张皇后深深呼吸,道:“那好,母后问你,你愿意她嫁给尚奕吗?” “那又怎么样。”赵曦知不以为然。 张皇后眼中透出怒色,压低声音喝道:“那就是说,你想把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尚奕?!” 赵曦知张了张口:“母后!” 张皇后拧眉:“你要真那么想,母后就白生了你了!” 赵曦知紧皱着眉头,过了片刻才说道:“可是母后,我头上还有宁王哥哥,论起才干来,是哥哥比我强上十倍,就算是立太子,也该是哥哥在先,怎么能越过哥哥到了我呢?” 张皇后道:“我正也要说这个,你肃王大哥去的早,幸而你二哥哥争气,之前你父皇的确也曾跟我透露过些消息,有意立你二哥为太子。” 赵曦知眼睛一亮:“是吗?” “你别高兴的太早,”张皇后淡淡地扫了一眼,“你父皇跟我流露这意思的时候,是在张天师进京之前,但,自打张天师说了那丫头是凤凰命后,这么多年来,你父皇再也不曾跟我提过此事。你不如告诉我,这到底是你父皇忘了立太子之事呢?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皇后这自然明知故问。 赵曦知心头一凉,脸色也变了。 张皇后继续道:“那王贵妃家里气焰滔天,母后虽然生了你们兄弟三人,在宫内却仍处处低她一头,你父皇也很疼她的尚奕,所以,将来的太子之选,多半是在你跟尚奕之间了,而决定你们谁为太子的关键,就是你们谁娶了乔养真!” 赵曦知只觉着满心苦涩,终于道:“可是母后,我、我并不想当什么太子!” 张皇后不由拍桌,厉声喝道:“那你想让母后怎么样?以后让尚奕继位,然后让王贵妃欺压在我的头上?以他们王家的手段,你以为他们会容许你跟你二哥都好端端的?” 赵曦知见皇后动了真怒,不由后退一步:“母后……” 张皇后看着他惶恐的样子,突然悲从中来,转头之时,已经沁出泪水:“若是肃王不曾早逝,这会儿只怕也已经立了太子,又或者宁王没有那么早定亲,也就罢了,何苦我在这里cao碎了心。” 赵曦知见皇后泪落,忙跪倒在地:“母后!要打要罚,只管冲着孩儿,只求母后不要伤心。” 张皇后垂头,默默地只管落泪:“我何必打你罚你,若你当真没有那争取之心,那我不如早早便死了,强如以后被人欺辱。”她说着,不由掩面哭了起来。 赵曦知双眼闪烁,眼圈儿也红了:“母后何苦这样说,让孩儿……无地自容了,这件事可以再商议,孩儿也没有、就真的不想娶那乔养真,只不过、孩儿毕竟没见过她,就怕她长的丑陋,不堪入目……” 三皇子吞吞吐吐说了这番话,张皇后诧异地止住泪。 她回头看向赵曦知,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你怎么不早说?” 宝莲取了帕子递给皇后,皇后拭了拭泪,叫赵曦知起身,才道:“你放心。虽然当初你十三叔急急地把她送走了,没有人看过她的样子,但我想……你十三叔那样疼她,她总不至于生得太差。再者说,我听闻你十三叔要带她回京了,到时候母后召她进宫,亲自过过眼就是了,总不会让你娶一个丑女的。” “是,全凭母后做主。”赵曦知低头答应,眼中却掠过一丝恼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养真宝宝:你们尽管挑,我还不想嫁哩 十三叔:就是,咱们回家,不理他们~ 第10章 赵曦知才出了皇后寝宫,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的贴身跟班太监小金子正在殿门前跟皇后宫中的小宫女们闲话说笑,一眼看见主子出来,忙跑了上前。 小金子瞧赵曦知的脸色不对,便诧异地问道:“殿下是怎么了?方才进去的时候兴高采烈,怎么这会儿垂头丧气的,难道是皇后娘娘训斥殿下了?” 赵曦知哼了声,一言不发地抬腿往前走。 小金子见他着实异常,却也猜不到怎么样,只忙揣手儿跟上。 两人出了后宫,便见前方有一队侍卫经过。 赵曦知看见为首一人,双眼一亮,唤道:“桑大哥!” 那头前的青年闻言止步,回头见是他,便命众侍卫继续前行,自个儿却三两步走到赵曦知身前:“三殿下,这是才去给娘娘请安出来吗?” 赵曦知笑道:“是啊。桑大哥猜的真准。你这是不是要换班了?” 桑岺说道:“正是,正准备去交接呢。” 赵曦知瞧着他,笑吟吟道:“前儿我听人说,你们不当值的时候经常在那个什么楼上喝酒聚会?什么时候也带着我一块儿啊?” 桑岺笑道:“是在京城朱雀大街的云霄楼上,宫内的侍卫们不当值的话多半都在那里胡闹……请殿下喝酒倒是平常的,但是殿下身份尊贵,怕是去不得那种地方。” 赵曦知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有什么,你们去得难道我去不得?只是这几日一直不大得闲,等再过两天再说,到时候桑大哥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才好。” 桑岺见他兴致正浓,只得暂时应允着。 赵曦知却又皱皱眉,竟道:“对了,桑大哥,我听说你们府三姑娘病了,不知现在可好些了不曾?” 桑岺一怔之下,笑道:“原来殿下也知道落儿病了,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前两日下雨,风把伞吹倒,淋了几滴雨,后来吃了两副药,已经大好了。” 赵曦知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小金子见他对着桑岺笑容可掬,跟先前才从皇后宫内出来的判若两人,如今又听他问起桑家三小姐,便明白了缘由,一时暗中挑了挑眉毛。 赵曦知叹了声,却又笑道:“桑大哥,我突然记起来你好久不曾带我到你家里去玩了,不如过两天等我得闲,你就带我一块儿去你们府里逛逛,然后咱们再去云霄楼如何?” 桑岺见他又重提此事,便含笑道:“能得殿下光临自然是府里的荣幸,只不过殿下万金之躯……只怕娘娘那边儿也未必答应让殿下出去走动。” 赵曦知道:“这有什么,母后方才还跟我说,让我多学学十三王爷呢,十三叔从小的时候就天南海北的到处纵横,在我这个年纪,早就去边城建功立业了,我这才学了多点儿?” 说着他便笑了起来,又道:“何况母后不过是担心我出错儿而已,可有桑大哥陪着,以你的武功智谋,又能有什么事儿呢?” 桑岺见少年笑的眉眼生辉,便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擅自做主,答应便是。” 赵曦知连连点头:“好极了,那咱们便一言为定!” 等桑岺去后,赵曦知满脸欢喜,竟把方才的恼怒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金子在旁边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说道:“殿下,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啊?” 赵曦知道:“什么怎么回事?” 小金子道:“之前才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时候,好像全天底下的人都欠了您似的,可是才跟桑统领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恨不得普天同庆了的?” 赵曦知笑道:“就你嘴长眼尖。” 他思忖了片刻,终于叹道:“真想不到,母后居然想让我……娶乔家的那个丫头,她有什么好?还说是什么凤凰命,张天师虽然能耐,可难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难道他就不会出错?何况我也不贪图她什么凤凰命,叫我看,她简直连三姑娘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小金子在旁边蓦地听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在心中奋力消化,寻思了半晌终于若有所觉,他惊讶地叫道:“皇后娘娘是想给殿下求娶乔家的小姑娘?殿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好事?”赵曦知又皱了眉。 小金子叫道:“那当然了,谁要是娶了那丫头,将来指定就是太子,就是皇上啊……” 赵曦知啐道:“闭上嘴,谁爱要谁要去,我可不稀罕。” 小金子怔了怔,终于道:“我知道了,殿下是因为想着桑家三姑娘的缘故?” 赵曦知听他提起这个,嘴角才不由又露出一点笑意:“总之,我不会娶那个乔养真。哼,当初张天师批了她的命后,十三叔就飞快地把她藏了,有人说她生得还可以,有人却说是个极丑的丫头,可不管她是美若天仙还是丑若无盐,都跟我无关。” 小金子眨巴着眼睛:“但,皇后娘娘的意思不是……难道您要违背娘娘心意?” 赵曦知皱皱眉:“这件事有点难办,只容我慢慢地想法子就是了。” 两人说话间,却见前方来了一队人,细看竟是王贵妃坐在銮舆上。 赵曦知便往旁边退开了一步,王贵妃明明已经瞥见了他,却假装没看见的,仰面朝天似的给抬着去了。 小金子瞅着,低低道:“贵妃娘娘今儿好像不高兴。” 赵曦知想到皇后跟自己说过的话,笑道:“她高兴就怪了,只怕方才是给父皇骂了一顿呢。” 小金子问道:“这是为何?皇上明明最宠贵妃的。” 赵曦知一想到要提到此事,不免仍会提到乔养真,当下只道:“罢了罢了,别说着,咱们走吧。” *** 正如张皇后所料,皇帝传王贵妃前去,的确是将她申饬了一场。 贵妃给训斥的泪汪汪的,从养心殿出来后,便命人去传自己的娘家弟弟,便是王二公子王应。 贵妃特吩咐了一场,王应马不停蹄地出城赶往钱家庄。 就在赵芳敬打点行装准备回京之前,王应又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入宫之后,便向贵妃禀明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王应又道:“那叫王祭的,其实论起来也不算是咱们家的正经亲戚,只是一个远之又远的偏族而已,没想到竟给他捅出这么一个大娄子。” 王贵妃听罢,气的眉毛竖起来:“什么乌七八糟的人也来攀扯,正经出力帮忙的事他们一点儿办不到,拉后腿倒是一把好手。” 王应道:“娘娘息怒,幸而我在钱家庄等了半天,终于等了十三爷带了那乔家丫头回去,我细看十三爷的反应,并不像是生了气的,依旧的和颜悦色,应该不至于就得罪了。” 王贵妃冷笑道:“你也不是个蠢人,怎么今日反而笨了,十三王爷若像是看起来那样,他就也是个真菩萨了。得罪不得罪,还要看以后呢。” 王应道:“我也约了王爷,待他回京后,便请他过府饮宴,他倒也答应了。” 贵妃听了这句,又想了会儿才叹道:“但愿你能办成此事。这两年来咱们着意的亲近十三王爷,可他哪里给过半点机会。偏偏如今更雪上加霜。” 王应道:“虽然王爷并没有十分偏向我们,但是也不曾跟皇后他们格外亲近,倒是一视同仁的。” 王贵妃点点头:“这倒也是。”又恨恨道:“因为这件事,我给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儿好一顿奚落,后来又给皇上斥责了一场。真是无妄之灾,那个王祭虽然死了活该,但是还有那个活着的、叫什么来着?我看也不用让他活到秋诀了,免得留着这个祸害夜长梦多的,毕竟有人巴不得趁着这件事一棍子把咱们打死呢。” 王应若有所思:“是,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妥善处理。” 这件事告一段落,贵妃忽地又想起一件:“是了,这次你亲眼见过了那乔家丫头,不知她长的如何?” 王应听了笑道:“娘娘放心,那孩子虽然年纪还不大,可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了,叫我看,若再好生出落两年,这京城里比她出色的只怕也找不出一两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