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
“没错,正是敛风楼!而且这敛风楼和——”江知府又凑近庐笙几分,一指西沉湖面的夕阳,“得罪不起啊!” 这一下,庐笙的脸色终于变了:“知府大人此话当真?” “庐总旗,江某堂堂一个知府,为何要维护几个江湖人?自然是那边早就放下话来,说切不可为难敛风楼的人。所以,江某一得到消息,就立即眼巴巴地赶过来,江某这不是维护这几个江湖人,而是来救庐总旗你的啊!”江知府苦口婆心劝道。 庐笙面色一沉,恶狠狠瞪着郝瑟,一脸阴郁,沉默不言。 “庐总旗,识时务者为俊杰!”江知府皱眉。 庐笙面色一狠,点了点头。 江知府长长吁一口气,忙走到郝瑟等人面前,抱拳道:“几位大侠,适才不过是一场误会,此无名尸身与诸位并无干系,几位可以走了。” “诶?可以走了?真的不用再打一架吗?”郝瑟噌一下跳起身,一脸跃跃欲试扫射那边的锦衣卫一众。 锦衣卫众人顿觉背后一凉,不禁倒退一步。 庐笙面色黑如锅底,恶狠狠瞪了郝瑟一眼,率领锦衣卫一众灰溜溜离开。 “可惜了……”郝瑟转着手里的扳指,略显遗憾。 “那就不耽误几位了,几位大侠请。”江知府朝众人一抱拳,命令手下衙役抬着无名尸体,也匆匆离开。 “好吧,事儿完了,咱们去吃饭吧。”郝瑟振臂欢呼,率先出发。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四人随即起身随上。 突然,郝瑟猛一回头,瞪向队伍最末尾:“小子,你干嘛?” “小子,我正好与天清美人同路。”炽陌悠哉道。 郝瑟双眼一眯,一把从腰间扯下腰带,啪啪啪三甩成金盘,狂敲键基:“春风不度玉门关!” “唰!”锋芒如黑色蝗潮,携着诡异啸声喷射而来。 “小子,同样的招数对我——诶!”炽陌一跃腾空而起,飘飘躲过暗器攻击波,可自信满满的话刚说了一半,那飞至半空的黑芒骤然炸裂而开,一炸变三,速高三翻,杀伤力增了数倍。 炽陌一时反应不及,竟是被喷了个劈头盖脸,身形沉降,咚一下落到了地上。 一堆瓜子皮从半空落下,噼里啪啦砸在咖色的卷发之上。 炽陌这才看清,原来适才在半空炸开的暗器,竟是一堆瓜子。 再抬眼,郝瑟一众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莫愁湖边,幕□□临,湖面泛起黑色的光澜,昏风猛骤,将炽陌一袭猩红色衣袂吹得猎猎飞舞,如同血色花瓣怒放绽开,夺目而孤寂。 “三次——”炽陌慢慢站起身,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瓜子皮,冰蓝眸子中划过一道精光,“小子,天下从未有人……胆敢用暗器射我三次……” * 莫愁湖南岸,杨柳依依,夜风习习,一座二层酒楼凭岸眺湖而建,飞檐之下,灯光摇曳,“杨柳瘦湖”金字牌匾熠熠生辉。 酒楼一层,排桌热闹,酒客划拳品菜,厅台之上,一名评书先生拍案摇扇,口若悬河,讲得正是南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夜游秦淮,巧遇艳鬼”的风情段子。 二层楼顶,雅间分隔,保密清雅,实乃达官贵人、高端客户最喜之处。 尤其最北侧这联排三间,分名“风、雅、颂”,倚湖而设,推窗可见莫愁湖全景,风景优美,最是抢手,寻常平民百姓自是无缘入内,只有达官显贵或是富甲一方的豪客,方能来此一坐。 今日尤为特别,雅字间内的客人,从店家到小二,那叫一个十二分的重视,毕恭毕敬,半点不敢马虎,从菜品到茶点,无一处不精致,甚至掌柜几次亲自登楼,就为询问菜式口味,茶水浓淡,可谓是殷勤到了极致。 楼下的百姓都在暗暗猜测,今日这雅间之内,莫不是来了什么皇亲国戚的大人物。 然而,实际上—— “舒公子,这也太破费了吧,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啊!”郝瑟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狂吞口水。 “都是自家产业,不必客气。”舒珞面带笑意,给尸天清、文京墨、流曦三人一一斟酒,到了郝瑟这里,则是换成了茶水。 “舒公子土豪!”郝瑟双目放光,扯下一个鸡大腿,恭敬放到了舒珞的碗里,“求罩!” 舒珞愣愣了一眼碗里油腻腻的烤鸡腿,又抬头,看着郝瑟把油乎乎的手指伸到嘴里舔了舔,如玉俊容腾一下涨得通红,忙移开目光,超速摇起了扇子。 “舒公子,你热吗?”流曦单纯问道。 “咳,略热、略热。”舒珞干巴巴回道。 尸天清本要给郝瑟夹菜的筷子一顿,放回桌面,一双眼眸幽幽望着郝瑟,长睫遮下一片阴影。 “啥子?”郝瑟愣了愣。 尸天清眸光更深,神色更幽怨。 “哦!哦哦哦!”郝瑟立即回过神来,立马撸胳膊挽袖子,扯下另一根鸡腿放在了尸天清的碗里,“尸兄也吃!” 尸天清长睫一颤,展颜一笑,容胜晴花,整个雅间顿时蓬荜生辉,令人无法逼视。 郝瑟、文京墨、流曦经验丰富,迅速移开目光,舒珞明显慢了半拍,顿时被绝色笑颜晃得失了神,幸亏多日同行积攒了不少抵抗力,总算没有失态。 最惨的则是恰好推门送菜的一个小二,正好直面尸天清的倾城一笑,立时丢魂失魄,“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盘中的汤汤菜菜洒了一地。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了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客官,小的这就收拾!”小二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爬出,不多时就拿着一大块拖布冲回来开始擦地。 这一擦地,雅间的门便打开了,楼下那热热闹闹的评书段子就传了进来。 “书生一推开门,就见那屋内影影倬倬一个身形,那真是一个凹凸有致,玲珑剔透……待撩起帐子,满眼只见那凝脂玉嫩,晕晕含水吹弹可破,一双樱桃红,如璎珞红汁欲滴……心里仿若烧了一把火,顺着胸膛小腹,直朝着那处烧去——” “噗——”舒珞喷出一口茶。 “咳咳、咳咳!”文京墨被噎住。 流曦使劲儿往嘴里塞米饭。 郝瑟口齿大开,两眼放光:“卧槽卧槽卧槽!” 舒珞一个箭步上前,搡出小二关上房门落座摇扇长长呼气,一连串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咳,这个,最近南京城最流行这个评书段子……”意游公子有些尴尬。 “干嘛关门啊,老子还没听够呢!”郝瑟抱怨。 “嗯——?”文京墨眯眼冷哼一声。 郝瑟立时噤声。 “琭言兄为何关门?既然阿瑟爱听,为何不让阿瑟继续听下去?”尸天清突然冒出一句。 一片死寂。 众人数目圆瞪,齐齐瞪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人。 尸天清临窗而坐,身后月光澄净,湖水银光粼粼,就如那双绝美的眸子一般,清澈而皎洁,不染半点污秽。 “尸、尸兄,你觉得刚刚那个评书段子……很好?”郝瑟试探问道。 “辞藻优美,音韵铿锵,很好。”尸天清点头。 郝瑟目瞪、文京墨愕然,流曦惊诧。 “咳,微霜兄,你难道没听出来?”舒珞再试探。 尸天清眨了眨眼,一双眸子如泉水明亮:“听出什么?” 舒珞噤声。 四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哈哈哈,什么都没有!” “微霜兄不必放在心上。” “尸兄……咳、罢了……” “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尸天清望了一圈众人,绝美容颜上,划过一丝纯洁的疑惑。 郝瑟、舒珞、文京墨、流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埋头扒饭,屋内洋溢着粉红的尴尬气息良久,直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一个小二探头:“几位客官,隔壁一位贵客送来两坛十年的莫愁酒,说是适才在湖边多有得罪,特来赔罪的。” “贵客?”五人一愣。 又有两个小二捧着两个黑黝黝的大酒坛送入厢房,恭敬退下。 “什么人会给我们送酒?”流曦上前敲了敲酒坛,问道。 “那位贵客是什么人?”舒珞问道。 “回禀公子,隔着屏风,小的看不清楚,不过那人应该是一身红衣。”小二恭敬回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红衣……”舒珞喃喃自语,和文京墨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移向了尸天清。 尸天清面色沉了下来。 “好啊,臭小子竟然还敢来?!当真是死皮赖脸阴魂不散!”郝瑟气呼呼一挽袖子,拉开门板大叫一声,“小二!” “来了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急急忙忙奔来。 郝瑟咧嘴一笑:“去请那位给我们送酒的贵客过来,就说我们邀他共饮畅谈!” “好勒,客官稍等。”小二乐颠颠跑了出去。 郝瑟邪邪一笑,转身回房,扒开酒坛,咚咚咚倒了一大海碗的酒,扯下千机重晖捣鼓了几下,甩带变形,将酒水全部倒在了金色石板之上。 那淳淳清液顺着石板间隙渗入,竟是一滴也不剩,被尽数都吸了进去。 众人不由大奇。 “阿瑟,你这是?”尸天清愣问道。 “嘿嘿。”郝瑟咧嘴一笑,拉着凳子坐在门口,撩袍盘膝端坐,将千机重晖平平放在了膝盖上。 就听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小二的声音响起:“客官,几位贵客就在里面相候,请进。” 门板吱呀一声开启,一角红袍闪入众人视线。 “飞流直下三千尺!” 喝声骤起,指尖飞击,澎湃酒气形成无数水泉,呼啸喷出,顿将来人喷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