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桑暖瞬间诧然地抬睫，“你说什么……”

    似乎他也极少回忆起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莫思源说的有些缓慢，低低的声线听不出情绪。

    “那天，我本来是去给你取生日礼物，但是我父亲的朋友突然过来找我，跟我说我父亲已经快死了。他说他想再见我一面，希望我能到沥川，去莫家，再陪他一段时间。我同意了。”

    他轻垂了垂眸，似乎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但当时他们和我说的是，我回莫家，等见过我父亲最后一面之后，我就可以再回来。所以我想着，那天先陪你过完生日，等第二天我再跟他们回去。但是结果，我父亲的朋友却执意让我当天就走，还不管我同不同意，就直接把我拉上车。”

    “就是在车上，我们接到我爷爷说我父亲去世的电话的……”

    桑暖愣住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如果她知道当初他选择回莫家是因为他父亲，即便是他没有她过生日，她想她虽然会失望，但也绝不会怪他的。

    “我手机丢了。”莫思源回答，接着又讽刺似的笑笑，说道：“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手机，其实是在我无意间被我父亲的朋友给拿走了。他们一开始就是想骗我回去，然后就没想让我回来，我当时虽然到了沥川，但其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沥川转机，直接飞去了意大利。”

    桑暖惊讶极了，却还是难以相信，“可是我爸妈和我说过，是你自己决定要回去的！”

    “我在车上给叔叔阿姨打过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回一趟沥川市。但是我不知道早有另一帮人去了家里，让叔叔阿姨签了终止收养协议。”

    莫思源的话音旷在寂静的小屋里，十分宁静，“后来我在国外，曾想过联系你和叔叔阿姨的，但是你们换了电话号码，我联系不到。”

    桑暖的神思猛然摇晃了一下。

    没错……他们的确是换了电话号码。

    当初她的手机因为下大雨，早就被泡得不能用了，爸妈给她换新手机的时候，就顺便为她新换了一个更好记忆的新号，按爸妈的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左右她平时联系的人也不多，便无所谓同意了。

    后来没过多久，爸妈和家中座机的号码也被一一掉了，她问过一次，都被爸妈以“有人sao扰电话”、“欠了话费”为由搪塞了过去。她当时也没有想太多，觉得左右不过就是替换一下存储记录罢了，而现在想来……

    “阿暖。”

    凝神注视着她，莫思源凝声说：“我们之间有误会，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在意大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护照，没有手机，甚至连自由都没有。我真的一直……”

    一直挂念着她。

    一直……没忘记过她。

    桑暖的心情十分复杂，“那你现在，明明已经回来了，又为什么没回去过？没去过我家……”

    明明沥川与青城说远不远，即便他没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也是完全可以回去的，可是他这次回国，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我上周五，刚刚从国外飞回来。”莫思源轻哂了一下，说：“我这次回来，是爷爷想让我在dking中国部练手，我原本是想着把现在‘曜’系列的事情都解决完再回去找你们。结果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碰见你……”

    桑暖无话可说，胸膛连着心口的地方堵堵的，好像被各种说不出的情绪给塞满了，五味陈杂。

    他手中的hello kitty公仔还在一直摇着脑袋唱着歌，“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微弱的电音沙沙的，在整个屋里一遍遍回荡。

    “阿暖。”轻按住她的肩膀，莫思源盯着她的眼，“你可以别再怪我，别再躲着我了吗？就让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可以吗？”

    她这几天对他的态度他一直看在眼里，对他而言，她一直有意无意的躲避，似乎比当初离开还要让他觉得难受。

    桑暖沉默。

    静了一会儿，轻挡开他的手。

    莫思源的手一空，定定地僵悬在了半空中。

    “莫思源。”抬起头，她忽然对他绽出一个笑，目光灿烂，笑靥如花，“我们会是朋友的！”

    这是他与她相逢后，第一次听她像以前那样喊他的名字。

    莫思源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他有一种预感，她的话绝不止于此，心里沉甸甸的。

    “你不是说过，你即将就要进入dking，任职运营总监？那么在dking，我们总会碰上面，我们总会认识，会有工作上的接触，总会成为朋友……”

    “但是……”顿了顿，她轻轻叹息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

    “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你学习好，我学习差；我个子矮，你个子高……我们现在，已经差的太多了。而且，你和我已经都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回到以前那样了，不是吗？”

    莫思源的心里空空钝钝，恍然间竟有一种窒息似的疼，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阿暖……”

    从他手里拿过那个hello kitty小公仔，桑暖对着它看了一看。

    她微笑一笑，然后忽然将它朝向莫思源晃了晃，说：

    “你知道吗莫思源，我初中的时候，的确很喜欢hello kitty，可是我现在二十二岁了，我早就不喜欢它了。”

    “你看，我们两个互相了解的，早就不是现在的对方了。你的朋友，你的生活，全都已经是我接触不到的圈子，所以……”

    叹了口气，她关掉公仔背后的开关。

    一直循环演唱的生日歌立刻停了，hello kitty的脑袋正了回来，呆呆地看着桑暖。

    她把它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莫思源。”

    莫思源抿唇看着她。

    “当初那个寄住在桑家的莫思源和桑暖，早就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就断掉了。我想以后，我们再见面，可能就只能是设计师助理实习生桑暖，和莫总监。”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火葬场第一局：故地重游，动之以情，制造惊喜——失败！

    发出这章瑟瑟发抖……你们相信我这文真的不虐，莫思源和阿暖的感情线是螺旋上升方式，每一次关系的极剧下降就是为了紧接着的极剧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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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宋缇发现, 最近这段时间的莫思源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自从那天从日料店离开后，他就开始变得工作狂起来。每天几乎不休息, 没日没夜地收集数据、研究报表、研究设计图。就连自己主动提出邀请他出去游泳打高尔夫都被他拒绝了。

    宋缇问过他几次，他却只说自己只是想在上任前好好收收心思做准备工作。眼看他也不愿透漏什么，宋缇干脆也就任他随意。

    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出宋缇的意料。在经过几个高强度的昼夜工作过后——莫思源累病了。

    此时的宋缇就在莫思源的家中, 看着家庭护士将那根细小的针头慢慢刺入血管。

    立式衣挂上挂着两袋药水。护士仔细黏好胶布，调好滴速, 然后一一叙述过注意事项，背起药箱离开了。

    听见护士关门的声音, 宋缇转过身来，斜倚着床对面宽大的办公桌, 随手抓起桌上一沓厚厚的资料, 漫不经心地翻看。

    “客户资料、销售数据、客户反馈、市场报价……”

    文件一页接一页的往下翻，宋缇一边念，一边忍不住啧啧摇头, “我说莫思源，这才多长时间，你一个人就弄好了公司一组人一周的工作量, 你这是要修仙啊你！”

    “我效率要是再慢一点。”

    床上的莫思源轻靠着背垫, 雪白的面庞微微泛着病态, 却依旧疏离清俊, “你这个市场总监应该快可以下岗了。”

    不屑地“哼”了声，宋缇懒洋洋地直起身。

    “说说吧！”他略带种审视的意味隔远看着他，“你这一回, 又是因为什么？”

    “什么？”莫思源反问，似乎没大听懂。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宋缇把报表一撂，走前两步盯住他，“你要是不说我替你说。桑、暖！对不对？”

    莫思源默了默。

    “怎么？那天晚上都说好了一起去喝咖啡，你半道突然就跑了，是去找桑暖了，对不对？她第二天还没来上班。你们那天晚上去哪儿了？又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一副要死了的模样，还得麻烦我……”

    莫思源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

    “我听不懂。”

    宋缇鄙视地“切”了声，“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你！骗得了自己你就骗，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

    莫思源脸上的表情突然就了些阴黯。

    隔了半晌，他说：“宋缇，你想多了。”

    “好好好好好……”宋缇无语，干脆不再纠结，表情变得正色。

    “反正，我跟你说莫思源，你跟桑暖怎么样我不管，左右这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是你记住了，你得给我注意点，你别忘了，你马上去dking是要做什么。虽然dking是你家的没错，但是你也架不住dking上上下下几千张嘴人多口杂，一旦传出点什么花边绯闻，对你是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桑暖可就是另说了。就算是为她好，你平常在公司附近周围也都得多注意些，更何况……”顿了顿，他纠结了一下，“你别忘了，还有芷媗。”

    莫思源微微抿唇。

    “行了！”上前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宋缇又重新恢复成吊儿郎当的状态，上前给他倒水拿药，“你说说你，没事儿非那么拼干什么？生了病还得要我过来照应，我平时可是照顾我们家狗都没这么细心过，你说你多大的面子吧！”

    默默将药片顺水吞下，莫思源没有说话。

    “诶，这是什么？”就在这时，宋缇似乎在房间角落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把翻出来打开。

    那是一个扎了蝴蝶结的礼品盒，盒子打开，里面搁着的是一个空画夹，那画夹很轻，虽没有用过的痕迹，可看着却已经有些年头了。

    画板上是以泼墨形式绘着一幅灿烂昂扬的向日葵，最右下角，还有一处用签字笔随手签写着的——sunshine。

    笑了一下，宋缇好像发现新大陆般将它拿到莫思源身边，调侃，“嘿我说思源，没想到你怎么还喜欢收藏这种小女孩儿用的东西诶？你这是什么癖好啊，怎么以前都没听你提过！”

    莫思源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视线在看见他手中的画板时，凝了一瞬。

    “放下。”

    “哈？”宋缇一愣。

    “放、下。”

    他一字一句重复，直接从他手中抽回来，“别乱动我东西。”

    “……”

    无缘无故被人甩了个脸色的感觉自然不太好，宋缇莫名其妙，讪讪地白他一眼，“不碰就不碰呗，瞅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什么宝贝似的！”

    他低头看时间，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拂了拂衬衫，“行了，你就好好歇着吧！我回公司了，等会儿还有个会呢！”

    将桌上那些报表一一整理好了锁紧在抽屉里，他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放进自己口袋，“我可告诉你啊，你不为了你自己着想也得想想我，我可懒得照顾你，你好好歇着，不许工作，钥匙我带走了，再病了我可不管。”

    走到玄关拿外套换鞋，宋缇开门离开了。

    屋子里静了来。

    墙上的时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动。

    原地静坐了很久，莫思源微微垂眸，看向手中的那个画夹。

    这是八年前，她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他一直没能送出去的生日礼物。这些年，无论他在哪里，几乎一直都带着它，幻想着有一天能够重新把她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