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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终的大战来临。 你如临大敌地站在这里,抱着一种誓死的信念。 然后你的敌人—— 说不堪一击可能是过分了,但他们攻克起来,真的不太难。 夏翊勒住自己的马,远眺着那些朝廷兵丢盔弃甲投降的样子,几乎有些失笑。 但更多的是愉悦。 那种全力挥出一拳却挥空了的恍惚感只有一点点。 他很高兴——不需要他的兵艰难奋战到血迹斑斑,才拿下一场战斗。 全面压制,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当朝廷军意识到已经无力回天、开始收拢残部、鸣金收兵的时候,年轻将领终于不再掩饰,在脸上显露出骄傲而明快的笑容。 “弟兄们,我们赢了!” 他坐在马背上,一点点转过身体,冲着所有的士兵高举起他的右臂和拳头。 他眼睛注视着整篇战场,以及每一个——尽他所能可以看到的——士兵。 “吼——” “我们胜了——” “将军万岁!——” 凌乱而并不齐整的吼声应和着他,伴随着属于汉子们的豪迈的笑声。 夏翊确信自己听到血管里血液沸腾的声响。 那滋味太过美妙。 他骑在马上,周围是所有用热烈的视线仰望他的士兵们,后方是他打下的江山,而前方是他的目标所向—— 只除了一个人不在。那个他最想要把心情分享的人。 但没关系,他们很快就要重逢。 【檀助理,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地开心!我赢了!我就要去京城见你了!】 檀九章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爱人在万众崇拜当中,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和兴奋的余韵,在一派热烈当中,却悄悄在心里,告诉系统给他发了这么一条讯息。 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爱人澎湃的情绪。 这种情绪也感染着他,让他心口的怦动变得格外愉悦。 【祝贺你,小混蛋。我在京城等着你。】 【另,太子和七皇子他们用来发向津人、寻求帮助的鹞鹰,被我门下善于驯鸟的人设法诱捕截获了。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只放了这一只,叫你留在边关的将士们小心。】 夏翊在近乎眩晕的喜悦中终于稍稍冷静了些许。 那种仿佛傲立于世界之巅的快意,太令人上头了——也无怪很多起义将领,走到最后沉迷胜利和权柄荣耀,变得为所欲为。 好在他有他的檀助理。 那是他的压舱石。 【放心,我定期和边关联系,而且绝大多数黑火药与成品‘炸子’也都留在嘉安。】 【好,我等你入京,为你接风扫尘。】 一年的尾巴到了。 眼见农历十一月底,天寒地冻。 某一个傍晚,夏翊和他的兵终于抵达了京城外。 说是“终于”,是因为天气寒冷,行军艰难,倒不是说遇上了多么可怕的抵抗。 ——事实上,早在邯郸那场朝廷军的大败之后,朝廷军就几乎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宿的命运。 带兵的指挥使自己都只是勉强又和夏翊的兵马打了两次遭遇战,接着就在每个夜晚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了,留下几万残兵。 朝廷军哗然。 紧跟着就是彻底消失的士气,还有疯狂的逃兵行为。 ——指挥使的遁走不仅仅意味着他对胜利彻底失去了希望,也意味着大宿朝堂的威慑力,崩塌了。 在夏翊最开始起兵的时候,那些城的将领宁可死,也不敢降,不敢跑。 因为觉得投降或跑掉,早晚是要被朝廷收拾的。那时候,他们对朝廷有敬畏。 然而现在,京城最后一道防线、朝廷军最后来得及解围的力量,他们的领兵者,仓皇跑走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这样令大宿朝廷大失颜面、更将京城直接置于为难的举动会遭到什么惩戒报复。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大宿,已经无力回天了。 于是当十一月近月末的时候,夏翊带着迤逦上百里的队伍抵达京城外的时候,这座城早已经一片死寂。 檀九章告诉夏翊,大多数高官富商早就逃之夭夭。在邯郸兵败——或者说是溃败更合适——之前,还是遮遮掩掩让家小带着财务偷偷跑,那之后,根本顾不得掩饰,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辆车接着一辆车,不分昼夜地离开这座富丽堂皇、威严气派的城。 百官也再也撑不住了。 上折子“告老还乡”的一片一片的,甚至不等朝廷回复就匆匆跑路。 【留下的呢?还剩多少?都是谁?】 檀九章则回答: 【朝中留下的大臣,不过三分之一了。这里头,有些是誓死保卫宿朝的忠臣——但就我的消息来看,大约只有这三分之一当中的五分之一。剩下的,有些是胆大的投机主义者,准备赌一把向你投诚;有的是家中情况特殊走不得;还有的,是被我的人说动了,觉得你会是个爱民如子的上位者,决定留下来维护秩序、确保京城百姓安全,也想看看你这个未来的皇帝,会怎么做。】 夏翊知道檀九章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 就好比是太子想要联合津人那一桩事情,檀九章没少动作,借着这个机会,叫一些忠诚但不愚忠的能臣,看清这个大宿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跟着一步步瓦解了他们对皇帝和皇子们的忠心,然后悄然引导他们将忠诚的对象,由大宿,变为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