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历史小说 - 我终于栽在自己手里在线阅读 - 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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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城椿树胡同的徐家老宅夜里只点蜡烛不点灯,屋主人名叫徐放,在自家四合院外腾出一间空屋,经营了一所整容诊所,这家整容诊所和别处不同,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关门,从无例外。

    徐放每天打烊后,就潦草的吃晚饭,下午六点准时躺下睡觉,子时过后爬起来穿好白大褂,备好冥火针线,五点关门的诊所又悄悄的营业了,预约好的另一波顾客开始陆陆续续出现。

    这一波顾客,和白天里的自然不同,他们来自阴间。

    顾客残缺的部位各式各样,大多是车祸坠楼这种意外事故,有些都被碾成rou泥了,修补起来很耗心神,徐放甚至遇到过溺水身亡的,被泡膨胀了找他按摩调理、消肿减肥。

    这些溺水鬼发誓不瘦下来不投胎,因为当下很多肥胖症患者前世都是溺亡的。

    补魂的活儿太辛苦,徐放祖上是怕杀业太重断子绝孙才接了这活,传到了徐放这儿,他本人根本没有娶媳妇传宗接代的欲望,故也不积极,一晚上最多只接两单,预约的鬼太多,只能排号,甚至出现了黄牛。

    这晚,徐放送走最后的顾客,照例把小诊室四角的蜡烛熄灭,看窗外明晃晃一片,知是半夜里落了雪,一时兴起在炉里温了酒,准备假风雅一回到廊下自饮自斟等天亮。

    今年二十七岁的他孤家寡人一个,乐得自在清闲。

    徐放推开窗,细细密密的雪落入屋中,雪光映照的光景倒和卧室里那半幅《晚江密雪踏梅图》有几分相似。

    为什么是半幅呢?

    徐放小时候听太爷爷提起过,当年十五岁的小公子戚云衍凭《晚江密雪踏梅图》名动冬城,两年后戚家得罪了官家人,戚云衍的画作被一把火烧了,有画痴冒死藏着这幅《晚江密雪踏梅图》,把临摹的画作交了出去才得以保全。

    改朝换代后这幅《晚江密雪踏梅图》值千两黄金,可惜后来画作落到盗匪手里,分赃不均争抢过程中撕扯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在徐家这,另一半早不知所踪了。

    徐放不是懂画之人,却自小和这幅《晚江密雪踏梅图》有不解之缘,当年连路都走不稳的他常常盯着这画发呆,太爷爷说这是机缘,索性把这画挂他卧室里,这一挂就挂了二十多年。

    他每次烦躁不安时,面对这幅画就能平静下来。

    有些东西,相处久了,就变成一个刻在骨子里的念想。

    炉子里的热水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徐放收回心神准备去温酒,突然肩膀一绷——

    有人,不,有鬼来了。

    第8章 画师

    黑黑从风雪里来,带着一身清寒进屋。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将画护在怀里,没让风雪浸湿半分。

    徐放回过头,看向雪光中抱着画卷戴着狐面的鬼,声音清冷干脆:“有预约吗?”

    黑黑也答得理直气壮:“没有。”

    徐放看了这厉鬼一眼,知道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佬,却依旧不动声色:“那请回吧。”

    黑黑比他更镇定,将画卷往桌上一放:“有个委托你肯定感兴趣。”

    对峙片刻,面对这个级别的厉鬼,说徐放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但他补魂师的架子在那儿,得好好端着。

    “抱歉,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了,所有鬼都等着修补好了风风光光投胎,我这儿的规矩是不允许插队。”

    黑黑一听这话就想笑,明晃晃的flag……

    “老徐,不是让你给我插队,而是加班。”

    徐放:“……”这厉鬼果然厉害,不光自来熟,还脸皮厚。

    黑黑看着对方脸色微变,清淡一笑:“先别急着拒绝,真的,你看看这画再做决定。”

    “等我去关个火。”

    徐放无奈叹了口气,对这登堂入室的厉鬼服软,慢悠悠的去灶台把火关了,自己斟了杯温酒,又慢悠悠的回来,借着雪光展开画卷。

    黑黑能预感到这打脸一刻有多精彩,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放的脸瞧,生怕错过一分一秒。

    只见徐放一手握着酒盏,一手不甚温柔的把画作摊开,雪光把画中光景照得分明,徐放双目微微睁大,顿时面色煞白神情凝滞,连呼吸都忘了。

    “这……这是谁临摹的?” 他的声音有些抖,身体绷直得如一根弦,眼睛却无法从画纸上移开半分。

    黑黑笃定的看向他:“我认为,这不是简单的临摹,而是出自原作者之手。”

    徐放怔了怔,手指小心翼翼的拂过宣纸,墨干了,纸张却还有些软润,一看就知道刚画不久,而那位戚云衍是活在几百年前之人,怎么可能……

    难道……!

    他惊愕的抬头,迎上黑黑似笑非笑的眼神:“戚云衍,对不对?”

    徐放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响,强烈的情绪一浪一浪的撞击着他,让他一时有些心悸。

    这种感觉是复杂且错乱的,就像心中某个隐藏多年,伴随着他一起长大的念想突然被外人说出来,并且告诉他,这个念想快要实现了。

    “戚前辈他……这么多年没有投胎吗?”

    黑黑叹了口气:“他生前被割了手指,找手指的执念太深,送不走,所以需要你帮一把。”

    徐放的视线又回到画作上,手指细微的颤抖,声音低似自语:“这委托,我接。”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把画摊平,眼神不愿意离开,将缺失的那半边看了许久,黑黑也不言语,安安静静的靠在门边上,听窗外落雪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