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他没有亲人朋友,等同于没有弱点,也没有下限,什么都可以做。 若说道德,从来没人与他讲过,他为何要同别人讲?若说亲人,父皇能将他打入冷宫,他为何不能弑父? 没有附加条件,是因为他什么都能做。 “就不怕我的条件是杀了你?”何钰语气玩味。 “杀了我,我也赚了。”顾晏生双手背在身后,“至少前期我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你的帮助。” 他一个人,即便胸有城府,依旧宛如蜉蝣,说死便死了,但是如果有个权贵鼎力相助,能活几年便赚几年。 何钰其实做的是亏本买卖,若顾晏生半路夭折,或者说话不算话,那他的努力就都白费。 所以他要选的人十分重要,必须有自保能力,应变能力,还要同时具备道德底线,至少说过的话要算数。 其实对于以后的顾晏生来说,他要的三个条件很简单,没必要背信弃义,损失一个盟友。 “说不定哦。”何钰故意吓他,“若是你的心能一直这么大,我才有可能辅佐你到底,但若是变小了,说不定我会杀了你,自己完成王权霸业。” 他这话带着玩笑,但又掺着真意,若哪一天顾晏生不行了,他真的会夺权篡位,自己当皇上。 自古以来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权利够大,能一手遮天,能力够强,让百姓安居乐业,商户大展拳脚,朝廷上下一心,王权霸业还不是触手可得? 顾晏生低垂下眼,笑道,“若真的有那一天,便说明你比我更适合,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死在你剑下,也是我活该。” 风吹过,他单薄的衣袍刮起,消瘦的身形就如风中的火烛,仿佛下一刻就会灭掉,但又顽强的存活下来。 这番话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顾晏生从来没出过皇宫,他的所见所闻都是从书上,或者脑海里幻想出来的,但何钰却是真实见过,就这样他依旧觉得单凭见识和心胸,他又输给了顾晏生。 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不说那些了,夜里风大,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何钰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直接丢了过去,被顾晏生接住,随后是个杯子,然后是筷子,最后干脆整个食盒都丢了下来。 “尝尝看,我特意叫人准备的。”他自己没下去,坐在高墙上,给自己留了一壶酒,搁在手里慢慢悠悠喝着。 “对了。”顾晏生突然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四更的天全黑,即便大圆的月亮也只能照出模模糊糊的影子,何钰特意穿成白色,就是显眼。 但顾晏生想看清他的脸,还是要费一番功夫。 在他眼里何钰的五官和模样,都是空白的。 “你猜。”何钰身子一歪,半躺在高墙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顾晏生摇摇头,“我猜不到。” “还有你猜不到的?”何钰惊奇。 “你太高看我了,我再怎么样也才十二岁。” 即便设计别人,也是在了解的情况下,可他并不了解何钰。 正逢皇上给公主挑选如意郎君,招来众多世子嫡子进宫,细细数了最少二三十人,如何猜得到? “那我给你提个醒吧。”何钰道,“我小时候父亲总说头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所以总希望我快快长大,替他分担。等我真的长大,发现哪里只有一把刀,分明到处都是刀。” “大刀小刀,无数把,悬在四周,稍不留意就会被刮去一层皮。” 这提醒应该很明显了,他爹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头上只有一把刀。 他是他爹的儿子,他爹得罪的人太多,大大小小,无数人,所以他面对的不止一把刀。 他若是想成长到他爹那样,还需挨上不少刀子,先挨小刀子,再挨大刀子。 说实话,现在大部分的压力都被他爹顶着,何钰对付的人还属于小儿科的那种。 顾晏生还是摇头,“猜不到。” 这么明显还猜不到? “那你倒是分析分析,我应该是谁?”何钰突然有些好奇。 顾晏生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不急不慢道,“你有雄心,也有实力,却还要另找捷径,与我合作,说明不是皇子皇孙。” 若真是皇子皇孙,将来自己做龙椅不好吗?为什么要绕个大圈子推举他当? “大臣的子女中有实力说出保我高枕无忧的,只有三人,太尉之子,御史之子,与丞相之子。” “然太尉之子空有武力却没脑子,成日想着与人争斗,一介武夫,草包之辈,绝不可能是你。” “御史之子的诗文我看过,纸上谈兵罢了,绣花枕头不值一提。” “那丞相之子呢?”何钰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此人是有几分聪慧,可惜不走正途,整日摸鸡逗狗,流连于青柳之地,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花花公子是也,不堪大用。 何钰脸上的笑僵住。 难怪你猜不中,再花十年也猜不中。 竟然被他的表象迷住。 那副作风只是迷惑敌人罢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钰还小,不想早挂。 第22章 疼也忍着 “皇上有九个兄弟,有本事的打发到边疆镇压,没本事的留在京城,如今齐聚一堂,还真的很难辨别你是哪家?” 顾晏生把他分类在藩王之子,或者亲王之子中,认为他是皇上九个兄弟中的儿子。 这样猜测也能理解,一来,当年争皇位争的凶的,皇上一上位便打发到了边疆封王,但他们死性不改,这些年动荡不休,时不时搞个小动静。 只要一有机会,就见缝插针,利用顾晏生从内部瓦解,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猜他是亲王之子,是因为四个亲王都在京城,虽然养花的养花,种草的种草,名义上已经对皇位看淡,但实际上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隐藏实力者也不是没有。 “所以你到底是谁?”顾晏生歪头看他。 何钰俯下身子,“你想知道?” “嗯。” “不告诉你。” 刚刚那句‘花花公子’已经把他得罪狠了,何钰很记仇的,当初被顾晏生推下河,那仇记到现在。 顾晏生也没勉强,“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 既然说要辅佐他,日后相处的机会自然很多,不急在一时。 何钰从墙头跳下来,“你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热热身如何?” 他拔出长剑,“只有我们两个,不用手下留情。” 顾晏生沉思片刻后点头,“既然你有这个雅兴,我奉陪到底。” 他也取出匕首,站在何钰对面。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何钰的剑比他长了不知道多少,他又使了擅长的《破云九式》,加之轻功辅助,天又黑,交手几招,顾晏生眼一花,便被刺了一剑。 何钰把握的很好,只是小小擦伤,“刚刚脚下一滑,你懂的……” 顾晏生颌首,“刀剑本就无眼,你不用有顾虑。” 他匕首一横,又与何钰交手了几招,这次何钰故技重施,长剑扫来,顾晏生却没有像上次似的躲开,因为躲不开,他上次就吃了这个亏。 锵! 长剑与匕首碰撞,擦出细小火花。 顾晏生的匕首短,震的虎口发麻,他退后一步,颇有些歉意,“没想到你的剑这么薄,对不住了。” 何钰的剑是薄剑,以轻巧著称,被他硬碰硬,砍出一个豁口来。 “不碍事,一把剑而已,这种剑我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钰强装镇定。 这把剑是父亲花了重金给他铸的,据说还是出自名师之手,结果这么不中用,说破就破。 或许不是他的剑不中用,是顾晏生的匕首太利,超过他的,于是便砍断了。 何钰心疼那剑,将之一丢,耍赖道,“空手打如何?” 那剑只破了个豁口,找人修修还能修好。 顾晏生倒没有介意,“好。” 俩人赤膊上阵,何钰将过宽的衣袖用袖带绑在手腕上,摆开架势,跟顾晏生缠斗在一起。 顾晏生用的是苗疆的功夫,以诡异著称,不走平常路。何钰初始不了解,小吃了点亏。 不过他比顾晏生见识多,打斗经验也足,经常大比小比的打,许多招式和技巧顾晏生都没见过,吃的亏更多。 拳脚无眼,你挨一下,我挨一下,打着打着就乱了,招式全无,耍无赖似的,你揪我衣领,我抓你头发。 顾晏生就跟不会疼的瓷娃娃似的,何钰打在他身上,完全不影响他的行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自己不行,受不住疼,初期占尽优势,渐渐的落在下风,被顾晏生骑在身上。 “打脸绝交。” 顾晏生动作一顿。 何钰砰的一拳打在他脸上。 顾晏生被那一拳打蒙,捂住脸吃惊道,“你耍赖。” “这叫兵不厌诈。”何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弯腰去拉他。 顾晏生松开捂住脸的手,露出青紫的半边脸。 “噗!”何钰没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