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他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萧琅,“快去啊,傻站在这做甚?” 刨腹产三个字不难理解,刨腹两个字就是剪开肚子的意思,产便是生的意思,合在一起就是说,如果周筱生不下来,就剪开她的肚子生。 “有危险吗?”他咬牙问。 “一半几率。”刨腹产在现代非常常见,应当是没有危险的,但他这个时代从来没有过刨腹产一说,何钰也是第一次做,怕出事,所以说了一半几率。 “若真的生不下来,便是一尸两命,刨腹产再坏也比那个好。”何钰安他的心。 萧琅还是有些不信任他。 何钰太小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真的没时间了。”何钰说了个谎话,“刨腹产是我在姥爷家看到的,你也知道太师家里女眷多,儿女更是满堂,有一次姨母生不下来,便用了刨腹产的法子,现下母女平安。” 萧琅依旧站着不动。 “嫂嫂的事咱俩都有责任,你杀人会做噩梦,我就不会吗?” 当然也会,而且这不是一条人命,是两条。 “你想让咱俩都成罪人吗?” 何钰站起来,萧琅不去,他便想自己去,不过萧琅比他快了一步,转身离去。 老实说何钰松了一口气,刨腹产一说这里还没有,萧琅不放心他也是理所当然,周筱大着肚子又不能冒险,搞不好便是一尸两命。 周筱喘着粗气痛苦道,“若真的生不下来,保孩子。” 何钰一惊。 竟真的有这样的傻女人,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命。 “一定会母子平安的,我保证。”何钰不想让她紧张,“深呼吸。” 他在里面安抚周筱,为了避嫌,也不敢往她身下瞧,被人看了身子,周筱这样保守的女人谁知会不会直接跳河自尽? 何钰背过身子,看不清周筱的表情,只知道周筱握住他的手用的力气极大,即便忍住了,喊的还是撕心裂肺。 他突然有些恍惚,当年母亲生他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痛苦? 母亲常说不爱他爹,若真的不爱,会为了他生四个孩子,遭受四次痛苦吗? 明显还是爱的,而且十分爱。 他俩的爱情比较奇葩,整日都在闹别扭,他爹骗他娘‘娶了几个媳妇’,生了几个娃,他娘便骗他爹,说她不爱他。 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了。 何钰派出去的人最先回来的是马夫,带了个大夫过来,可那大夫是男的,周筱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如何也不肯进来,说是女人生产,污秽。 何钰刀架在他脖子上,强逼着他进来,他还是不肯,后来在大笔金钱的利诱下不得已点了点头,谁料周筱那边又出了状况。 大夫是肯进来了,周筱又不肯了,怕被看光了身子。 何钰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倒是忘了,这不是何玉那个时代,人人都要避嫌。 幸好元宝脚程不慢,小跑着将一个产婆背了过来。 那产婆裹着小脚,走的不快,他暗暗着急,便直接将人背着过来,累的满头大汗。 “少爷少爷,稳婆来了。” 稳婆五六十岁,被他颠的到地方后猛吐了一回,元宝赶忙给她递来水,简单漱完口便急急进了门。 不多时里面响起声音,“剪刀拿一把过来,再去烧些热水。” 热水齐夏已经去烧,何钰反正没事,便过去催,齐夏烧的火大,很快水便滚了起来,俩人灌了一个木桶,叫元宝背着身子送进去。 剪刀也被萧琅一并给了元宝,元宝咬在嘴里,拿去给稳婆。 许是里边没什么事,元宝很快过来,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正要出来,被何钰叫住,“你就在里边待着,给稳婆打个下手。” 事后他就说元宝是女的,糊弄过去。 事实上元宝是男是女,他还真不太确定,反正他说是女的,元宝也不敢反抗。 元宝‘哦哦’两声,又拐了回去,听稳婆的吩咐。 屋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大夫在外面,稳婆在里面,双向保险。 何钰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后悔,不该逞能,与萧琅在屋里打,若他俩没打起来,周筱就不会有事。 萧琅比他更后悔,毕竟这事是他挑起来的。 俩人沉浸在悔过中,一左一右走来走去。 天上还下着雨,只是比原来小了许多,细雨绵绵,俩人顾不上打伞,也没躲在屋檐下,或许淋淋雨是好事,至少能冷静下来。 四周静悄悄一片,只除了周筱那屋,动静惊醒了另一边的老奶奶,老奶奶弓着身子起来看看。 她身体不好,老眼昏花,谁都不认识,倒是瞧着萧琅眼熟。 萧琅待了有一段时间,花了番功夫将人哄回去。 周围又陷入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筱一声厉吼,过后响起娃娃哭的声音。 “生了生了。” 何钰的刨腹产没有派上用场,还好没有派上用场,母子平安。 产婆很快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出来,问道,“谁是孩子的父亲?” 一片尴尬。 院里有好几个男的,但是瞧身形也就萧琅和马夫属于男人一列,何钰这样的顶多是男孩。 虽然他早熟,也逛过妓院,喝过艺妓递的酒,佯装风流,但男孩就是男孩。 不,事实上他都不是男的,孩子的爹也不可能是他。 但这个年代,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人嘲笑,说是荡妇。 何钰给她挽尊,“我是。” 挺起胸膛,假装自己能干的样子。 萧琅按下他的肩膀,“他开玩笑的,我是。” 他说的话比何钰更有说服力。 虽说也不是没有十二岁成亲的,但何钰与周筱看起来天差地别,首先是年龄,周筱能当他娘,其次是家庭方面,何钰这身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 就算要当父亲,也轮不到他。 萧琅还算合适,“筱儿怎么样?” 既然都称丈夫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称呼,演戏演全套,要叫就叫亲密些。 “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须得好生修养,好好补补身子。”稳婆将孩子递给他,“去弄些参汤来,炖烂一些。” 萧琅抱着孩子,空不得手,何钰主动替他分忧,“按稳婆说的做。” 元宝点头,找他要了些银子,便去街上买参汤,何钰与齐夏留在院里。 稳婆还算够意思,给周筱收拾了一下身子,盖了棉被才出来,现下他们能进去瞧瞧。 何钰没进去,遣了齐夏打盆水,就这么洗了把脸和手。 冰凉的水顺着皮肤浸透,刺骨的凉,心中不安的情绪总算缓缓平静了下来。 何钰擦干脸和手,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待萧琅出来,敲了敲桌子道,“元宝是女子,叫她不用有顾虑。” 方才何钰与萧琅在屋的时候,周筱打扮齐全,倒没什么,元宝是真的在里面伺候,这个身份就比较微妙,只能是女子,不能是男的。 萧琅意外的看他一眼,“今天谢谢了。” 何钰趁机要好处,“要真的感谢,不如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萧琅摇摇头,“太多了太多了,半个还差不多。” 何钰无语,“你这还价还的也太猛了。” 他要三个,萧琅还半个,整整错了六倍。 “那还是算了,你多学学那些大善人,哪个做了好事还找人提要求的?” 何钰无奈,“人家大善人是不求回报,不过那些被帮的人自觉,自己千方百计也要还了这份人情,你倒好,我才提了三个要求,你还要还还价。” “那一个吧。”萧琅适当升了升,“一个已经很多了,不能再多了。” 何钰苦笑,“不愧是盛名远扬的抠门将军,在下佩服。” 一个就一个吧,总比没有好,其实他本来没往这方面想,是萧琅自己谢谢他,他顺势要求的。 “江湖给的虚名,不足挂齿。”萧琅还真的当是夸他,谦虚道。 何钰哈哈大笑,“将军比我想的还要有意思。” 他看元宝回来,便站起来往外走,“天是真的黑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再坐坐?”萧琅留他。 “不坐了。”何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坠,是今天孟建中给他买的。 一共两个,一个是和田白玉,一个是岫玉,何钰送的是岫玉,和田白玉打算自己留着。 “孩子的见面礼。” 萧琅毫不客气,接过来看了看,“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当真舍得?” 何钰耸耸肩,“反正不是我出钱,有什么舍不得的?” 孟建中为什么会被盯上? 因为他有钱,太富有了,京城八成以上的青楼都被他包下,那是什么概念? 素来便有豪门子弟为求花魁一夜抛千金的说法,也就是说他们吃的那顿饭,其实差不多就是孟建中一天营业额的样子。 他的事不小,不敢花少喽,可劲的往下砸钱,给何钰送的东西,请何钰的那顿饭,都是往铺张浪费上来。 一点不敢心疼。 钱不是何钰的,何钰也不心疼,那玉随手便送给了周筱,算是补偿她摔的那一跤,和后来答应她的。 如此便算两清,他不欠周筱的,周筱也不欠他的,她想不想走,也随她,反正萧琅已经知道了是谁幕后主使,看他的样子也不打算追究,即便追究也没用,还欠何钰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