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那头斑豹呢，近期表现如何？”萧云又问。 “嗯……迷迭香还是不太肯搭理夏。”红叶道。 “也就是说，他和其他人处得还行？” 红叶点点头：“夏的性格比起刚开始时好很多了，以前他总是毫无道理地要求别人听他的，现在他不会了。他知道去问别人的意见，做什么事情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但他还是没看出你是怎么带好这个学习小组的，所以他离‘毕业’还早。”萧云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没猜错的话，他把迷迭香当成了竞争对手，正在跟迷迭香较劲谁在小组内更受欢迎，对。” 红叶斜眼过来：“这不是你建议的吗，让学习好的人带动落后的人。” “安排的人却是你啊。灰矮人莎莉学得也很快，怎么你不让莎莉去和那头斑豹唱对台戏呢？”萧云嘿嘿一笑，“你也看出那头斑豹做事情时的出发点功利性太重，所以你才让和他不对付的迷迭香站出来……红叶，你对那头斑豹的心情很复杂。” 红叶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地点点头：“他，太看重个人得失了，这样是没办法去带领别人的，我希望他能发现到这样是不行的，大家都在一起生活，谁能够永远活在伪装中呢。而大家只要发现一个人的伪装破裂一次，就会失去信任，这种信任要重新建立起来是非常难的。” 萧云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拍了拍红叶健壮的胳膊：“把他交给你调教，我就放心了。” 红叶叹了口气：“其他人都不像他那样，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顺其自然就好了，脚上的水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尽到你的义务，别人能不能跟上就不是你的事了。”萧云再度把手拢到袖子里，神色轻松：“人睁开眼睛打量周围的世界，总会有个认知的过程，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第一层认知，所有人都能达到，第二层认知，聪明人都可以达到，第三层认知，就是真正的聪明人才能看到的世界了。” “达到第二层认知的人，有的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敬畏，越加小心谨慎地向前探索，有的人呢，就像那头斑豹一样，自以为非常了不起，就此停留在这一层认知中，完全察觉不到还有第三层认知。” 红叶慢慢地咀嚼着这段话，走到第四排宿舍前时，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萧云：“那我还是在第一层认知中多呆一会儿，我觉得……阿云你说的敬畏这个词很好，应该对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永远保持敬畏之心。” 萧云有些愕然，顿足与红叶对视片刻，笑道：“是啊……你说得很对。” 目送红叶走进青岩所在的小组学习的房间，萧云又在雪中站了一会儿才拔足离开。 他不去亲自教育夏，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在夏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负，这个毛病他过了三十岁才回过神来，敬畏，这个认知也是在他三十岁后才感悟过来。 “要是我没有穿来，下一任族长应该是红叶。” 这个念头在萧云脑中停顿了一秒便被他销毁在思维海的垃圾桶里，确实他来了之后红叶当不成族长了，但是红叶的脚步本也不该只停留在小部落族长的位置上。 雪狼人之中，红叶和蓝果都是萧云寄以厚望的领导型人才。雪狼族本身的务实世界观，加上他们自身性格里的谨慎宽厚包容器量，本身就是领导型人才最扎实的基础——别说什么野心，有野心的人海了去了，能力无法跟野心匹配的话野心越大死得越快。 眼界，阅历，经验，这些都可以后天培养。 至于辅助型人才的中坚人物，萧云心中也有了人选……毛毛，青岩，大水，青草，这批人再锻炼锻炼，等到核心城市建立起来，把他们跟红叶和蓝果搭成班子，放出去建设卫星城市稳得一匹。 “明年，借卡莱尔王子商队的东风和其他部落联系，攒点人力到手头……嗯，部落现有规模扩展个几倍，咱这草原西南边陲的代表性城市就可以喊出来了。”心里面有点小得意的萧云一边yy着这城市叫啥名儿合适，一边推开了巴尔克住的宿舍门。 堆满了玻璃器皿、简易化学器材的宿舍中，巴尔克坐在炕头，双手撑在炕上矮桌边缘，手掌托着脸，正痴迷地对着摆放在桌面上的1:1比例生命女神半身像发呆。 萧云：“……” “我说你——” “憋吵吵，作业我都做完了。”巴尔克挥挥手，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笑颜如花、明媚如春的女神像发花痴。 萧云面皮一抽……卧槽早知道别答应这家伙把这座真人比例的半身像烧出来，搞出个恋物癖算怎么回事？ “你清醒清醒，这只是个陶瓷像，不是活人，你再喜欢这张脸它也没法回应你，晓得不？”萧云黑着脸坐到巴尔克对面。 “没关系，我喜欢她就好。”巴尔克一脸蛇精病痴态，双手捧着下巴，梦呓般地，“阿云，你是不是看见过这么美丽的人啊，不然你怎么能把她造得这么漂亮呢，她叫什么名字啊？” “……”萧云扶额叹气，还好是他穿越过来不是这头蠢龙穿越到地球上……不然这货还不把姓陈的渣男一口龙息喷成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巴尔克：追求美有森么错！ 第79章 诅咒之地 用一块暗精灵出产的蜘蛛丝头纱（巴尔克自带）将佟丽娅天女造型的女神半身像盖住, 萧云拉着巴尔克再次坐到实验台台前。 为了方便绿龙做实验, 这个房间的炕拆了一半改成实验台, 而实验的目的, 是为了研究如何将磷矿投入运用。 磷矿，磷酸盐类矿物的总称, 一种重要的化工矿物原料，用它可以制取磷肥, 也可以用来制造黄磷、磷酸、磷化物及其他磷酸盐类, 适用于医药、食品、火柴、染料、制糖、陶瓷、军工等领域……在这个世界的话, 主要是作为矿物染料和火柴头原料使用。 这可就非常地暴殄天物了……以磷矿丰富的资源储备（有石英石、煤、石灰石的地方都有可能伴生磷矿），就用来染染布、做做火柴？那帮暗精灵是脑子里有坑吗！ 呃……以暗精灵在地下世界的霸权, 这话还真没法直说。 总之, 萧云对磷矿的期待绝不仅仅是搞什么火柴染料, 他心心念念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实验找出能够大规模应用的制取磷肥的办法，要能量产, 量产最重要！ 通过这一年来地精们的勘探, 部落周边方圆百里内已经发现两个大型沉积矿床，磷矿储量……呃, 无法计算, 主要是没有仪器设备勘探不出来, 萧云甚至怀疑矿床上伴生有稀土……可惜了, 就算有也用不上。 目前的进度呢……萧云正费力地想办法从硫铁矿中制取硫酸……呃……这也是一个高污染的化工项目，且蛋疼的是萧云毕业十几年早就把高中化学丢了大半，公式啥的忘得干干净净, 只能凭着稀碎的记忆一点点做实验摸索，因涉及危险品，这部分也不详细描述…… 布龙菲尔德大陆北方的冬天，是冰雪的盛宴。 草原北部萨马尔雪山，呼啸的寒风卷着雪花迷蒙了天地，纯白色的冰雪世界是所有非超凡生物的禁区，若有人站在雪山下抬头仰望，即使穷尽目力，也绝不可能看见山巅上那座非凡的王城——精灵王之城，北方冰雪王城，不可触及之城，雪之女神之城，也是布龙菲尔德大陆上永远的不落之城。 身着银白色铠甲、拖着大氅的雪精灵站在巍峨的城墙上，精致的面庞上神色放松，眉目平和，正愉悦地欣赏着北国冬天特有的风貌，当刺骨暴戾的寒风从这雪精灵的面颊上拂过时，凛冽威势顿减，轻柔得就像是少女抚过鲜花的手，旖旎地在这雪精灵的面庞上盘旋片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王。” 雪精灵稍稍偏头，走上来打搅他的是他的御军统领。 “奥斯顿领主来访。”御军统领谦恭地抚胸垂首。 “我看见了，那抹绿色在天际中额外刺眼。”精灵王转过身来，“他来做什么。” 御军统领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的儿子……巴尔克领主离家出走了。” 精灵王一愣，缓缓抬起手掩住唇角，眼眸下垂，优雅无声地轻笑：“是吗，屠龙的勇者没有来到北方，反倒是盘踞的恶龙耐不住寂寞了。” 精灵王与他的统领走下城墙，穿过被冰雪覆盖的、变得越加纯净无暇的广场，回到受魔法结界守护、温暖如春的城堡内。 龙族的客人等在精灵王的会客室中，他的鞋子还算干净，没有弄脏精灵王的地毯，只是他坐在沙发上的坐姿不太像样，居然斜跨着身体、翘着脚，让正在侍女的服侍下解下大氅的精灵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绕过沙发在客人面前的扶手椅上坐定，精灵王扬眉看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龙族客人：“该说欢迎吗？奥斯顿·奥德里奇·弗朗西斯……” “别说那些了，帮我找我的儿子，这是酬劳。”奥斯顿没有耐心等精灵王慢条斯理地把他的名字复述一遍，伸手朝前一摊。 精灵王目光下移，水晶茶几上摆着个小巧的箱子，箱子中装着一些华美的首饰。 矮人族的工艺在雪精灵看来是相当粗糙的，这批首饰在细节上的处理让精灵王有些不舒服，但造型确实是相当别致，以金银特有的色泽塑造的花型别有一种惊艳美感。 精灵王目光上移，面无表情……提一小箱子首饰就想驱使雪精灵，这种事情确实也只有龙族做得出来。 “这还不够？”奥斯顿挣扎了下，像是付出了极大代价那样竖起手指，rou痛地，“那行……我再出一万枚金币，如何？” 精灵王将手肘支到扶手上，手指轻轻托着腮，淡然看向对方。 “不要贪得无厌啊！找个人而已！”奥斯顿叫道。 精灵王摊开手，手掌朝上，朝客厅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奥斯顿脸都绿了……要是他自己找得到人哪里用得着求过来：“等等，这样好了，我让你看一眼我收藏的生命女神像，如何，真正的女神像，给你看一眼，其他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修养如精灵王，额头上也冒出了青筋，搭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握紧，手背青筋凸起。 奥斯顿一下跳了起来，抱起首饰箱子脚步极快地朝外走：“小气，找个人而已，还想狮子大开口……”再不走估计要挨打，要让他转让女神像，那更加不阔能。 精灵王面无表情目送奥斯顿从广场上化身飞龙离去，转头看向御军统领：“若他在一个月内再次找来，用守城矛将他击落。” 御军统领嘴角一抽：“呃……” “这么快找过来说明他没有下定决心大出血，只是想碰碰运气。若果他不肯归还萨马尔雪山西部的金矿，那就用不着替他传话，我不会答应的。”精灵王淡然地，这群贪得无厌的绿龙他烦了不是一两天了，森林精灵那边肯定是不会帮这些跟他们抢占森林的家伙的，要求到他头上，至少要把占去的便宜拿回来。 “……是。”御军统领俯首。 精灵王起身朝内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东边的情况如何？” 布龙菲尔德大陆北面有精灵王，森林的那一边、大陆西面有矮人王，东面，指的自然是兽皇。 北部被风雪封冻的冬季，反而是雪精灵最活跃的时期，御军统领当即回答：“第一场雪下来时，帝国将军才刚从约克山脉离开草原。” 精灵王当即有些嫌弃，大步走向走廊：“帝国元帅与兽皇之争，偏偏要把草原遗民牵扯进去，越来越不像样了。” 御军统领快步跟上：“虎族想要重返帝国，自然不会拒绝元帅伸过来的手……我相信他们不会将战场选择在草原上的，毕竟，谁也不会想惊动诅咒之地。” 精灵王脚步顿住：“派一支队伍前往虎族王庭，我们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但我们也不会容许草原上出现太多的鲜血。” “是。” 与此同时，布龙菲尔德大陆最南端。 北方已是冰天雪地，这儿的人们却依然只需身着薄衫。 圣布里奇王国的王都，年迈的老国王坐在壁炉边，脚上搭着条魔纹布毯，正倾听他心爱的小儿子说话。 圣布里奇王国的二王子卡莱尔·哈维·费迪南德，与半年前相比，此刻他的似乎成熟了很多，皮肤微黑，面上和手上有些粗粝，穿着笔挺的礼服坐在父亲生前，锋锐中带着沉稳的气质让他的父亲倍感欣慰。 “我的儿子，我支持你所做的事。”老国王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年轻的儿子厚实的肩膀，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你拜了一位好老师，这半年来，支持你的贵族比安东尼还要多……”他轻微地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兄弟和睦，但我更希望圣布里奇能够更加强大。你不要责怪安东尼，他是你的哥哥。” 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几乎等于是直白表明了对他的支持，这让卡莱尔的眼眶有些发热，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父亲，我……我以为你会责怪我……” “怎么会呢，你也是我的儿子，哪一位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更优秀？你只是想表达你具备争夺王储的资格，并没有攻击过你的哥哥安东尼，虽然我年老了，这些事情我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老国王叹息着道，“安东尼……他太习惯自己是第一王子了，或许，也是时候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稳定不变的了。” 卡莱尔抬手擦了下眼眶，脑中忍不住想起阿云老师说过的话——你的父亲也是与大哥争夺王储之位的小王子，在那场争夺中他击败了上一任希尔保特亲王。如果你想要获得你父亲的支持，那么你就必须要让你的父亲能从你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任何父亲都希望儿子像自己，而且是美化过的自己。在细节的地方你记得要尽量去模仿，大的方向上，要比你父亲当初夺诸位时做得漂亮，做得光明正大，即使委屈一下自己也不要紧。若你的父亲能够代入你，同情你，越委屈你的胜算就越大。 卡莱尔暗自握了下拳头，在老师的口中，亲情也罢，爱情也罢，友情也罢，都是可以冷静客观地分析、冷酷地衡量算计的，一开始他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而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阿云老师才是对的，从前只看着安东尼的父亲，现在越来越长久地注视着他了。 老国王絮絮叨叨了一番叮嘱卡莱尔要敬爱他的大哥，从前听到这种话会不耐烦的卡莱尔，这一次听得十分专注认真，因为他知道父亲并不是在劝他放弃，而是在为即将面临失败的安东尼做考虑——夺位失败的王子可以继任亲王爵，若果自己等不到下一任国王交替，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获得下一次的继承顺位排位权。 最后，老国王郑重地从随身佩戴的怀表中取出了一枚钥匙，这是唯有王储才能接触到的、圣布里奇王室王家收藏室的钥匙，老国王将其交给卡莱尔，等于是提前将王冠戴到了他头上……当然，老国王没有死去卡莱尔就依然只是王子。 卡莱尔接过钥匙，感动地向父亲下跪……他的心中倒是很平静，他知道父亲此举并非出于什么父子之情，而是在他以复兴圣布里奇的政治口号和海贸的利益拉拢了大部分的贵族后，老国王对他这位以前没有怎么重视过的二王子表示的妥协——妥协是政治的灵魂，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如何妥协得体面、妥协得有价值，是政客和政治家都必然修习的技艺。阿云老师总是把指导他的话说得太过直白，但这些话却是最有效而直接的。 站在城堡最深处、以秘银和钢铁铸造的大门前，卡莱尔深吸口气，将王室秘藏钥匙插进门锁中。 唯有正统王室成员才能接触到的、这片大陆上真正的历史密辛，终于出现在卡莱尔眼前。 尘封的黑色封皮，被每个王室秘密收藏的，以大陆通用语记载的真实历史——若流落在外，必然引起大陆震动的、关于这片土地的秘密！ “啊！”卡莱尔王子刚翻开封皮，就差点儿将这本黑皮书脱手……开篇第一章，讲述的居然是巨人族！ 这本由圣布里奇王室的每一任国王亲手书写记载下来的、只在正统王室中继承的历史密辛，第一章的内容便是千年前布龙菲尔德大陆驱除巨人之战！ 曾经统治着这片大陆，给所有种族带去恐怖和压迫的巨人族……是被精灵族、人类、兽人、矮人、半人马、牛头人等种族合力驱逐的！ 第一任圣布里奇的国王没有参与那场战争，只是作为提供物资的后勤部队，所记载的内容并不多，但却提到了一个卡莱尔在游学期间于北部联邦接触到的、曾经屹立在大陆南部但却失落了的文明：旧帝国。 在第一任圣布里奇国王的记载中，旧帝国是人类联军的主力。 卡莱尔王子哆嗦着往下翻，第二任国王、第三任国王……这些手写的记录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那些已逝的国王们忠实地将王权替换的过程和秘密如实留在这本厚厚的黑皮书内，不避讳也不做任何隐瞒——既然是只有接任王国的继承者们才能看见的内容，有什么可避讳隐瞒的呢，倒不如将教训留下警示后人。 卡莱尔王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在这些国王们的手书中，他看见了无数可怕的阴谋伎俩、恶毒算计……围绕着王权展开的斗争从来都是鲜血淋漓、残酷得让人无法直视的，与之相比，阿云老师教给他的，利用大义和光明正大的阳谋来打击安东尼的声望、博取老国王支持的手段简直温和得像是在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