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被困火炎部的这半年时间对于活了三千多年的奥斯顿来说其实不算什么，要不是阿云总打着照顾他的借口搞一堆事情折腾他、儿子叛逆的态度又让他气到不行，他压根不会这么心浮气躁——奥斯顿还没瞎到看不出肖恩寿命没几年了，这个幻术师一死封印就解除，这么点时间对于龙族来说嘛都不算。 被丢在造粉厂吃灰的时候，奥斯顿就极其震惊自己儿子的现状，在他印象里毫无耐心、丁点儿不稳重、毛毛躁躁的儿子居然每日准时上下班、身体力行地带着几百号蝼蚁般的弱小种族重复干着枯燥泛味的工作……奥斯顿明明记得千把年前让这个臭小子去打扫城堡都满脸不耐烦来着！才跟雪狼族一块过了多久，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这也就罢了，最让奥斯顿蛋疼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横眉冷对、像仇人似的，对幼崽阿云却颇为亲近……乃至敬慕！ 对他这个父亲毫无敬意，却十分肯听阿云的话！ 有什么问题就会来找阿云商量，把他这个老爹丢在一边看都不看！ 奥斯顿简直一想就气，这会儿便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拿爪爪刮水晶壁…… 三人抬头看向奥斯顿。 巴尔克翻了个白眼，似乎是觉得老爹丢了他的脸，继续埋头忙活。 肖恩先生对绿龙老爹也没啥兴趣，继续兴致勃勃地铭刻魔法阵图。 最不想被他“关心”的阿云倒是目光炯炯地看过来，面带微笑：“奥斯顿领主觉得无聊吗，也是，我们都没功夫陪你说话呢。” 说着萧云就站起身，双手来捧水晶球。 奥斯顿：“！！” 萧云抱着球出门，左右看看找到个轮休的雪狼人：“阿一，帮我照顾下奥斯顿领主。” “嗯？哦。”雪狼族中唯一的独臂阿一走过来，把球往胳膊里一夹，抬脚就走。 奥斯顿趴水晶壁上瞪着萧云的背影，死死咬住牙关……他还想和儿子多处会儿，可这话他喊不出口。 阿一找了个光照好的地方，衣服一脱现出狼身趴下晒太阳，脑壳惬意地搁在爪爪上，拿尾巴抽打着奥斯顿球滚来滚去…… 雪狼族的陪伴方式比起叽叽呱呱的地精好多了，至少在球体里滚来滚去的奥斯顿都已经习惯了……小短手抱在胸前，深刻地反思对儿子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阿一，玩球呐。”路过的猫族挥手打招呼。 “嗯。”沉默寡言的阿一应声。 “阿一，陪球玩呐。”路过的雪狼族招呼道。 “嗯。”阿一甩甩脑壳，又把下巴搁爪子上。 奥斯顿：“……” “我不是球！”奥斯顿领主拿脚踹水晶壁，“我可是巴尔克的父亲，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阿一转头看了他一眼，用尾巴把球扫过来、拿爪子摁住，伸舌头舔了舔球体算是安抚，然后把下巴搁球体上继续晒太阳。 奥斯顿：“……” “阿一！”伊芙琳领着应用魔法小组回部落，见到用狼型晒太阳的阿一便把背囊丢给猫族助手，冲过来扑到阿一身上，抱住狼脖子使劲儿蹭脸，“累死我了，一口气跑了好久的路！” 阿一把尾巴甩到伊芙琳背上轻轻拍打。 伊芙琳露出惬意得不行的小表情，大半个身体压到阿一身上：“啊……舒服多了~~” 奥斯顿：“……” 他得算是森林精灵的老相识，这个跟雪狼族一块住的森林精灵也算是让他开了眼…… 伊芙琳赖在阿一身上休息了半天才爬起来，整个人像是重新恢复了精神似的，斗志昂扬的走了。 奥斯顿默默目送伊芙琳的背影，给萧云带身边有一阵子的他倒是知道这个拜雪狼人幼崽当老师的奇葩精灵被那头更奇葩的魔鬼幼崽安排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任务，有些任务在他听来别提多匪夷所思，偏偏这个精灵信以为真、还真拼命地想要完成。 “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愿意听那个幼崽的话呢？”这是奥斯顿最搞不懂的地方，他不得不屈服于那个可恨的魔鬼幼崽是因为他真身被封印住、身不由己，可自己的儿子和伊芙琳这个森林精灵、还有那个人族施法者，根本就没有必要对阿云言听计从啊！ 别说这些完全可以离开的人了，就是其他的雪狼族和猫族，也根本没必要被那个阿云指使得团团转、每隔六天才能休息一天的呀！雪精灵都没这些草原人过得辛苦！ 总不能幼崽阿云比精灵王还厉害，能让所有人敢怒不敢言吧！ 奥斯顿抱着两条小短手，偏头注视活动房方向，一脸苦大仇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态度让阿一误解了什么，阿一张嘴含住奥斯顿球，三条腿溜溜达达往活动房走，贴心地把奥斯顿送了回去…… “奥斯顿领主想回来？”萧云捧起水晶球，略微思索，露出了个……不认识的人会以为是代表着友好，认识的人心里发毛的温暖笑容。 奥斯顿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更加苦大仇深地瞪着萧云。 “没想到奥斯顿领主这么喜欢我呢，好吧，我以后尽量把你带在身边。”萧云亲切地。 奥斯顿：“……”你能不能有点数！！ 蛇部的四个农场完成开荒、播种下去的土豆红薯藤成活抽叶，长老们激动不已，四个生产大队的人更是兴奋得合不拢嘴。 萧云搭运河船下来查看蛇部红果试验田生长情况，随便把四个农场走了一遍，询问四个生产大队工作中遇到的难题、蛇族对草原气候是否适应、大伙儿希望能解决的问题等；又检查了一番蛇部生活设施、关心一下蛇族幼崽们的工作量、蛇部众人的夜课学习进度等，当他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时，主持蛇部工作的青草、蛇部长老、生产大队的管理们无不松了口气。 “大伙儿确实做得不错，能看出是用心了。”萧云笑道，“草原是片没开发过的荒芜大地，咱们的想要的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来建设，现在啊，咱们这是开了个好头，继续努力，好日子等着我们大家伙呢。” “是啊。”蛇部长老们笑着附和。 蛇部长老们经历过蛇族巅峰时期，又看过人类王国的花花世界，没可能像草原人一样心思单纯，争权夺利的心思只是暂时被强度够大的工作压下去，并不会真的消失；好在现在的蛇部正是全员生产建设热情高涨的时候，轻易暴露野心很可能被全员排斥、讨不着好，不管他们啥心思，这会儿对影响着蛇部是否能够彻底站稳脚跟的雪狼族都会堆起笑脸。 与蛇部长老们相比，蛇族的族人对萧云就真的是很热情了，一张张反派脸洋溢着发自真心的笑容，萧云上船时手头没事的蛇族都赶到运河边来相送。 回程的船上，被萧云拿网兜系在腰间的奥斯顿忍不住开口：“你是我见过最jian诈、最狡猾、最邪恶的生物，我不信你看不出那些蛇族的长老中有些人只不过是对雪狼族虚与委蛇。” 难得奥斯顿主动开口，萧云原本还打起精神认真听……光听前半他就不高兴了，摘下网兜、将水晶体提到鼻子前：“奥斯顿领主，我如此坦诚真挚真诚地对你，本以为我们能算得上是朋友了，没想到你对我居然有这么大的误解，这太让人伤心了。” “你还真好意思厚颜无耻地夸自己啊！”奥斯顿尾巴用力拍水晶壁。 萧云将球拎到河水上方。 “呃……本大爷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友谊……”奥斯顿一脸便秘地。 萧云把球抱回来：“我还说巴尔克那中二到家的大爷口嗨从哪来的，感情是你们父子一脉相承。” 奥斯顿转过身去，拿龙屁股对着他。 萧云把球转面，微笑：“承认非常在乎我、对我有兴趣也没有关系的，奥斯顿领主，你在关心雪狼族被蛇族背叛，这种关怀之情我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 “你能不能有点数！！” 第188章 为了孩子 拿小刀撬开水果罐头封泥（烧过的白泥）、拧开瓶盖, 插起瓶内酸甜可口的果rou，递到水晶球面前。 “这是一块阿密特红心果的果rou，精灵之森特产，每年七月到九月份成熟，削去果皮可食, 果rou呈粉红色，偏酸，森林精灵喜欢切块沾糖吃。在低温环境下能储存半个月到二十天, 之后就会脱水、变质、腐坏。” 奥斯顿：“？？” 萧云将罐头果rou塞进嘴里，继续道：“但如果将其带皮切块，置入煮沸后放凉的浆果汁内浸泡, 真空密封，十天左右阿密特红心果的酸味便会与浆果果汁产生相互作用，酸味淡化, 发酵出醇厚的果味甜度，储存期也会延长到十个月。” “你到底想说什么。”奥斯顿强忍口水, 黑着脸道。 “从树上摘下来的阿密特红心果没有吃掉的话，就一定会变质。”萧云又插了快果rou放进嘴里，美美地咀嚼, “不加工, 二十天变质。加工果rou延长储存期, 能顶十个月。保存时间越长，能吃的时间就越长。”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奥斯顿忍不住拿脚踹水晶壁。 “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绝对会变质的阿密特红心果在变坏之前都能食用。”萧云淡定地，“合作伙伴也好, 下属也罢，都和阿密特红心果一样会变质，迟早会背叛，要么撬你墙角，要么插你一刀。但是在变质前，你难道要说这东西反正放久了就不能吃，不如直接扔掉吗？” 奥斯顿张大嘴巴。 “智慧生物个体间说什么永远忠诚，绝不背叛，那不务实。别说异族了，同族互相捅刀子又是什么稀罕事？”萧云piajipiaji嚼果rou，饱满清甜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既然是要用人，又何必在意对方是不是迟早变质呢，延长存储期、在保质期内可劲儿地用就行了。” “(o言o)……”奥斯顿咽了口口水，忽然回神过来，愤怒地手脚齐上拍打水晶壁，“那你直说不就完了吗！！你是故意找机会吃给我看的吧！！” “对~~啊~~”萧云笑嘻嘻地拉长音调，又拿小刀插了块果rou塞嘴里，“阿密特红心果水果罐头是咱们部落里定价最高的水果类商品呢，管理层每个月都只有十罐的定额。你儿子巴尔克上回从我这抢走五罐，剩下这五罐我只好吃给你看……不，陪着你一起吃了。” “你自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呀混蛋——！！” “你听错了。” “带着眼睛说话！！” 吼了几嗓子，奥斯顿气呼呼地坐回去、小短手抱胸，瞪着萧云道：“想要怎么用人是你的事，可你不能这么无耻地拐骗我的儿子。等那个幻术师寿命耗尽，我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拐骗？呵呵……”萧云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奥斯顿：“如果你的父亲奥德里奇领主像你对巴尔克一样对待你，你对你的父亲会有多感激？” “那不一样，巴尔克才一千多岁！”奥斯顿立即叫道。 “好吧。”萧云双手一摊，“巴尔克与你一起生活了一千多年，来我们部落满打满算也就四年，你自己看看巴尔克是和我们一块儿时笑脸多、人放松呢，还是跟你一块儿的时候笑脸多？” 奥斯顿给噎得不行，嘴硬地：“那是我们父子间的事情，龙族的事儿，你管得着吗？” “奥斯顿领主你与巴尔克的父子纠纷我作为外人确实无权置喙。”萧云笑眯眯地，“但巴尔克是你的儿子、是龙族一员的同时，也是我们雪狼族的朋友。为朋友分忧解愁，尊重朋友的自由意愿，这并不过分吧？” “巴尔克有什么意愿，不都是你蛊惑他的吗！”奥斯顿小短手用力拍大腿，“难道你想说为你们造粉条是巴尔克自愿去做的事？别说笑了！” 萧云面色一肃：“奥斯顿领主是看不起巴尔克的事业吗？” “造粉条叫什么事业，你是不是看不起伟大的龙族？！”奥斯顿吼道。 “这话就大错特错了。”萧云把罐头盖子一拍，正经坐好，“今年到目前为止巴尔克的造粉厂消耗了八千万斤红薯、造出了一千五百多万斤粉条，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以人族举例，假设一个人族穷人只吃得起粉条，一天两顿，一斤粉省着吃两天，足以养活一个十万人规模的城市三百天，差不多一年。如果这是一只十万人的军队，就等于巴尔克供给这只军队大半年的军粮，奥斯顿领主，你能扛得住十万人的人族军队围攻大半年吗？” “……等等，不对，不是这么算的，哪有只要军粮就出征的军队？”奥斯顿差点被糊弄住，还好及时反应过来。 活得久的老龙果然没那么容易被偷换概念忽悠过去，萧云索性换一个说法：“巴尔克工作五个月可以养活几万张嘴，这个总没错。如果巴尔克自诩‘伟大的龙族’、不肯做这种在你看来不够上台面的工作，那么请问伟大的奥斯顿领主，你的儿子该做啥活计才能创造出与造粉厂对等的有价值产出呢？打劫金矿？还是蹲在龙巢里睡大觉做梦？” “呃……”这下奥斯顿是真给噎着了，他之前抢占了精灵王的一条金矿，每年产出也就千把个金币，还真比不上巴尔克创造的价值。 “而且巴尔克并不仅仅是造出了粉条。他的造粉厂消耗的八千万斤红薯是火炎部的农业产出，在他完成造粉这一项工作时，他为火炎部的农业从业人员带来营收效益，又为造粉厂的五百多号工人提供了工作岗位。” “产出的一部分粉条卖给了阿纳纳斯的森林精灵，阿纳纳斯将一部分粉条投入内部消耗、确保阿纳纳斯城民主食保障，一部分销往其他城市乃至矮人王国，创造经济效益、从中得利。” 奥斯顿眼珠子乱窜，小肚子不住起伏，萧云等他品味了会儿，这才笑眯眯地：“阿纳纳斯精灵靠粉条赚了钱，就要领巴尔克的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和巴尔克撕破脸、认真打生打死，你说阿纳纳斯那边一千多个精灵战士，是会袖手看热闹呢，还是会主动跑来帮巴尔克的忙？” 奥斯顿顿觉头皮有点发麻，别说一千多个精灵战士，来百把个他都吃不消…… “去年，森林精灵采购巴尔克出产的粉条总量是五百万斤。今年，咱们双方谈好的全年交易总额是两千万斤。”萧云笑呵呵地，“每斤粉条就算森林精灵只赚两个铜币的转手费好了，光粉条交易上森林精灵就能借巴尔克的东风赚到八千个金币。这还不是一次性的横财，是每年都有的稳定进项，你说……这种在稳定的利益同盟前提上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友谊，森林精灵会容许它遭到破坏吗？” “你这位森林精灵的老邻居，面子能比每年至少八千金币的收益还要大吗？” 奥斯顿彻底没声了，整个龙都萎靡了下去……这一刻，他总算是看清楚他的儿子已经彻底摆脱他这位老父亲的控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阿纳纳斯的森林精灵与火炎部的合作，利润大头是在酱油上面。但粉条确实也是森林精灵看重的财源，谁还会嫌弃钱多烫手呢？伊芙琳那个小妞去年还见天儿的跟巴尔克斗嘴，现在都肯给巴尔克多留几分情面了——利益面前，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今年一年，我们期望的粉条厂产量是三千万斤。每斤粉条的末端售价最高为十个铜币，换句话说，巴尔克努力工作一年，直接间接影响着六万个金币的流动。”萧云容色一正，严肃地，“从这六万枚金币中分润的不止是我们雪狼族一家，整条生产线销售线都维系在巴尔克身上，这就是巴尔克在火炎部的工作创造的经济价值。奥斯顿领主，你现在还要说巴尔克从事的是毫无价值的事业吗？” 奥斯顿趴在水晶球底部一动不动，懒得搭理萧云，就当没听见…… 萧云拿起水果罐头，拧开盖子，悠哉地喝了一口甜果汁。 龙族的骄傲、身份、地位，在萧云看来就是个屁——趴龙巢呼呼大睡、没事抓抓奴隶捣腾下首饰、满大陆耀武扬威，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