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历史小说 - 外戚之女在线阅读 - 第59节

第59节

    “既如此,我还何必要过去,何必戳破自己心底那个想起来还有点美好的地方。娘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和我兄长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现在这样的时候,我是不会丢下他离开北鹘的。而且,我也想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哪怕前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死都不怕,只要和兄长,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在一起,我并没什么好畏惧的。”

    她笑着道:“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果我去了大魏,他一定会去找我的。”

    她的眼神自信又笃定,莫名的说服了明珞。

    原来是这样。

    这场婚事在外人眼里只有权谋和算计,但在她的眼里,只是嫁给她爱的那个男人而已。

    明珞笑道:“好,你是我的义妹,待你出嫁之时,我定会送你一份大魏的嫁妆。”

    说起来,银霜其实比明珞大,只是谁都没计较过这个。

    “谢过娘娘,我最喜欢大魏的绫罗绸缎还有那些精致的首饰了,那我就期待着我的嫁妆吧。这一次在云州,我最高兴的就是认识娘娘了,这一切都会成为我最美好的记忆。”银霜笑道。

    她笑起来的时候明媚热烈,眼中像是有盛夏的阳光,美得绚丽,这样的姑娘,和她一起长大,怎会不爱?

    庆安九年三月,偏居祁州城的北鹘王室再次发生异变,北鹘大王子勾结大魏叛将杨荣睿和庞文佑刺杀大魏肃王失败,不满其父王北鹘王欲将其交给肃王处置,谋反弑父,被伏诛,北鹘二王子术烈继承王位,并宣布下嫁胞妹银霜公主于北鹘大将木措。

    四月,术烈和肃王赵铖秘密签订协议,奉还原本就属于大魏的祁州以南三州,借粮草二十万石,率兵讨伐北鹘叛王古羿,因大将木措和术烈的meimei银霜公主已有婚约,不再信任木措,欲夺其兵马,北鹘王城再发内乱。

    是年六月,术烈攻破王城乌州城,夺回王城,七月,下嫁银霜公主于北鹘左大将军木措。

    同时北鹘王宣布新政,道因为连年征战,北鹘草原上已经不见一只成年的牛羊,百姓困苦不堪,宣布北鹘将休养生息,和大魏签订盟约,永不再战。

    北鹘和大魏的战事未曾挑起,却让肃王又一次赢得了民心,尤其是在北地,几乎被奉为神明,所以明太后和庆安帝收到北地的一个一个好消息,却是半点喜意都无。

    军权已失,若是连民心和文臣士子的拥护都失去,他们还剩下什么来守护这个皇位?

    第103章

    云州城。

    林嬷嬷和凌妱自三月份到了这云州城,就被赵铖打发了到和明太后还有明家人送过来的嬷嬷乳娘丫鬟住着的那处宅子一起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两人掐着指头算着肃王妃的肚子越来越大,很快即将生产,可是她们却连肃王还有肃王妃的面都再也没见着过,因此心中十分焦躁。

    不,应该说,她们到了云州,除了第一日见过肃王一次,从始至终也没见到过肃王妃。

    凌妱甚至是从没见过明珞,她只听说过那肃王妃貌美倾城,却并不知其到底是何模样。

    赵铖拨了一个名唤阿娅的丫鬟服侍凌妱,跟她们说有什么事情交给阿娅去办即可。

    她们在这宅中和外面唯一的联系也就是这阿娅了。

    凌妱提过想去肃王府邸拜见肃王妃,陪肃王妃说说话,阿娅就一脸恭敬地道:“姑娘,您身份特殊,王妃娘娘自从有孕后脾气就不太好,王爷特意吩咐了,姑娘还是远离着些王妃娘娘,否则万一有个闪失,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凌妱心里一动。闪失,是王妃有闪失,还是她有什么闪失?

    她看着阿娅道:“既然是要拜见王妃,尊卑礼节我还是懂的,不过是依礼拜见一番,自然不敢冲撞了王妃娘娘,让王妃娘娘有什么闪失的。”

    阿娅柔柔笑道:“姑娘误会了,王爷自然不是怕姑娘冲撞了王妃,而是怕王妃脾气不好,伤了姑娘罢了。姑娘难道没听说过,王妃娘娘独断专宠,恃宠而骄,从来不许王爷纳妾,就是身份特殊如银霜公主,云娜姑娘,还有一些王爷部将的女儿,原本是要给王爷做侧妃侧室的,却都被王妃娘娘想法子给打发了吗?”

    “姑娘和王爷自幼定亲,就这一项已经犯了王妃娘娘的大忌。王妃她此时身怀有孕,府中无人敢忤逆她,王爷又整日忙碌不在府中,若是王妃见到姑娘,一时冲动做了些什么,就算将来王爷能为姑娘做主,也难挽回姑娘受到的伤害。”

    凌妱听得心中翻涌,可是她想再问什么,阿娅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死活再不肯多吐露半句有用的了。

    凌妱又提出想出去走走,阿娅就道:“王爷吩咐了,姑娘身子尚未大好,还是请姑娘在宅子里好生歇着,外面风沙大,还请姑娘不要去外面走动,以免伤了身子。”

    凌妱皱眉,阿娅就劝道:“姑娘,现在我们大魏和北鹘关系紧张,城中又还有一些叛将的逆党余孽,还有陛下和太后娘娘派来的人,姑娘在京城就被人追杀过,怎么不明白这云州城比京城还要关系复杂呢?姑娘还是好生待在宅子里,勿要出去吧,万一被歹人冲撞,王爷定不会轻饶奴婢了。”

    不说凌妱,就是林嬷嬷都出不去。

    每次她想出门,可未至门口就已经被侍卫拦住,侍卫比较木,不会说话,来来去去只有一句,道:“王爷吩咐,此宅无王爷令牌不可出入。”

    竟似是被监禁了一般。

    这可不是她们来北地的初衷,可是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

    她们和外界最多的联系竟然就是现在每隔上十日都会过来宅子给凌妱看诊的周太医。

    周太医在跟着赵铖去藩地之前是宫中的太医,和林嬷嬷算是旧相识,这日周太医给凌妱把了脉,开了药,正待告辞,林嬷嬷就小心地跟他打探虚实,道:“周太医,王爷和王妃的身体一直都是您负责照顾,王妃的月份眼看着越来越大,那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老奴心里十分担心,可是老奴却让王爷住在这宅子中不得出去,也见不到王爷,老奴委实不太懂王爷这是何意。”

    “周太医,这到底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王妃娘娘的意思?王爷他,现如今是这般宠爱那位明家所出的这位王妃吗?”

    她知道周太医是成武帝的心腹,虽忠于肃王,却不可能喜欢这位明家出身的王妃,这些时日和他说话,也探出他眼中只有王爷,对这位王妃并无多少恭敬,所以也并不太忌讳。

    当然她行事谨慎,这也是在她试探了两个多月之后,说话才态度明显起来的。

    周太医看了一眼在旁服侍的阿娅,阿娅领会其意,便道出去给姑娘煎药就退了出去。

    周太医这才笑道:“嬷嬷,若是王妃娘娘的意思,我也不会定时过来给凌姑娘看诊了。”

    “只是王爷这些时日军务十分繁忙,顾及不了内院太多事情,让嬷嬷和凌姑娘住在这里也是为了护嬷嬷和姑娘的周全,还望嬷嬷和凌姑娘不要多想,当体谅王爷的良苦用心。”

    顿了顿,又道,“其实不单止是表姑娘和嬷嬷,这隔壁院子里住着的可都是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府给王妃娘娘送过来的嬷嬷丫鬟乳娘,她们从京城被送到北地,可是却连王妃娘娘的面都没见着一面,就被关在这里了。王妃娘娘,怕是连她们的存在都不知道。”

    林嬷嬷听得心头一跳,她在宫廷日久,见得多想得也多,立时便从周太医的话中品味出了潜在的意思。

    这位王妃娘娘现在怕是已经完全被王爷握在了手心,早已跟外面切断了联系。

    王爷对她,果然只是权宜之计,想来现在对她“宠爱有加”也是因为形势所需,做给人看的。

    她的心踏实了下来,不过想到这位明氏腹中的孩子,就道:“多谢周太医安老婆子的心了。不过周太医,王爷年纪已经不小,之前却一直尚未成亲,膝下空虚,所以王妃娘娘的这一胎对王爷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您是杏林高手,此时王妃娘娘已有九个月的身孕,不知周太医可诊出王妃娘娘腹中,是位小郡王,还是小郡主?”

    周太医看了一眼林嬷嬷,似颇有深意地笑道:“是位小郡王。”

    林嬷嬷和床上的凌妱面色都是一僵。

    林嬷嬷喃喃道:“小郡王,小郡王吗?”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神色,对周太医慈和笑道,“不管怎么样,先帝和先皇后娘娘知道王爷有后,总是一件好事。只是明家,唉,王爷的嫡长子竟然是出在明家女子腹中,怕是先皇后娘娘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周太医看了一眼床上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凌妱,心中冷笑,但面上却是不显,只劝道:“这,嬷嬷也不必太过虑了,这皇家的事,我也见得多了,说嫡不嫡的,历朝历代以来,就是太子妃诞下的皇子,但在太子登基之后若未能得封为皇后,那孩子也算不得是个嫡。”

    林嬷嬷叹息了声,道:“到底是王爷的长子。周太医,王爷他,对这孩子可期待?”

    周太医摇头,道:“嬷嬷,这我可就不敢妄言了,您当知道,王爷的心思向来难测,我们做属下的,只需听命行事即可。不过无论如何,嬷嬷和凌姑娘都不必太过担心,王爷行事向来自有章程,想来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查清楚了吗?”书房中,赵铖问下面跪着的黑衣人道。

    “回禀王爷,属下已经查明,林嬷嬷是以家中儿媳生产为由离开的王府,至于凌姑娘那里,旧年年底,凌家二房以接她们母女去凌家过年为由接走了凌大夫人和凌姑娘,此时凌大夫人仍寄居于凌家二房。”

    “另外属下查得,自凌姑娘入京之后,就与凌太妃过从甚密,就是林嬷嬷,在凌姑娘入京之前,与凌太妃并无来往,但因着凌姑娘,林嬷嬷对凌太妃的态度已有改变,甚至在宫中还助过凌太妃数次。”

    前面那些也就罢了,但听到最后面那句,赵铖的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重复道:“在宫中助过凌太妃数次?她如何有这本事在宫中助那凌太妃?”

    黑衣人额上有些冷汗冒出来。

    他道:“回禀王爷,林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当年先皇后安插在各宫的人脉,有不少都掌在林嬷嬷手中。有些,有些还是当年凌家培养的人。”

    林嬷嬷是在凌皇后未嫁入宫中,尚在凌家之时就服侍凌皇后的,她是凌皇后的心腹,又被凌皇后安排照顾赵铖,当年凌皇后过世,赵铖不过六岁,凌皇后安插在各宫的人脉,当然没有直接交给赵铖,而是留给了林嬷嬷和女儿升平大长公主。

    这些赵铖都知道,但他手上握有他父皇成武帝给他留下的更广更深的钉子,而且林嬷嬷一向对他忠心无贰,所以他也就未太过在意那些,或者说原本也还没有到要清理的地步。

    第104章

    赵铖回到内院时便看到明珞正在院中散步。是周太医说的,明珞年纪小,骨骼又纤细,为了能够顺利生产,每日里都要多走动走动,所以虽然月份越来越大,身体不适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但明珞每日里仍会分不同时间走上至少一个时辰。

    她对这个孩子很期待,期待的令赵铖心疼。

    为了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一丝不苟的做着周太医吩咐她的每一件事,一口一口吃下她平日里并不喜欢的膳食,那些平日里最喜欢的点心,却是半口不沾。

    赵铖看着她的背影,此时她身上的气息温柔又娴静,偶尔侧首和青叶说上两句话,虽然他只能看到一个侧影,但也感觉到她笑得美丽又恬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长睫扇动的样子。

    扇在他的心上,不是痒,却是细细密密的疼起来。

    她既然有着前世的记忆,自然早就已经知道青叶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可是在她还未曾接纳自己的时候,她便已经将青叶放在身边,信她重她,并无半分怨尤。

    她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善良且大度之人,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瑕疵就去否认别人,总是能看见别人好的地方。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面对自己时的惊惶,恐惧和逃避,那时他不能够理解,但她是他幻境中的情人,是唯一会让他产生情欲,让他动心的女人,他不可能放过她,所以便用了各种手段让她嫁给了自己。

    但他却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他虽娇宠她但却也处处给她压力。她心中怀着那样的记忆,却还容忍着他的脾气,竟然还肯慢慢接纳自己。

    他以前恼怒她放在自己身上的心不够多,不愿意嫁给自己,嫁给自己后还有意无意的想逃离自己,现在却觉得,她还肯留在自己身边,就已经是自己多大的福运,他欠她的,是一条命。

    “王爷。”明珞回头看到赵铖正站在不远处看她,就笑着唤他。

    赵铖调整了自己的神色,走上了前去。他上前,青叶便退了下去。

    他握了她的手,道:“累吗?”

    明珞摇头,笑道:“刚刚出来没多久,不过一会儿就该用膳了。王爷,今日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说完后看了看他的面色,虽然他仍是面无表情,但她已经对他熟悉无比,自然察觉出了他的异样。

    她看着他,柔声问道:“王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铖没有出声,明珞便抿嘴笑了笑,手在他的手心挠了挠,道:“妾身是有点累了,王爷您扶妾身回房歇息一会儿吧。”

    两人回到房中,赵铖扶着明珞在软塌上坐下。

    明珞这才又看着他道:“王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妾身说?”

    赵铖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只是想你了,所以早些回来陪你用膳,不喜欢吗?”

    明珞抿唇笑了笑,道:“王爷您不知道,您一般都是心里有什么事,才会用这般的眼神看着我,说着这样的甜言蜜语来哄我。你平日里可不是会甜言蜜语的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喜欢听,以后我就常说给你听。”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明珞的眼睛眨了眨,笑道:“还是不要了,王爷您不知道您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是说甜言蜜语最多的时候吗?我可受不住。”

    若是在她未孕时,她断断不敢这般调笑他,因为最后他定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受不住”,只是她现在有孕,便常常喜欢这般挑逗一下他,看他隐忍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过了这段日子,她可就见不到他这般,也不敢肆无忌惮的调笑他了。

    把他惹得狠了的时候,他会狠狠地咬她,但动作却十分小心地说,“看将来怎么收拾你”,嘁,好像就算她不说,将来他就会放过她似的。

    不过今日赵铖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听她这般说话竟然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吻她,只愈发的温柔,看她的目光宠溺得让明珞起鸡皮疙瘩。

    明珞嗔道:“王爷,您到底有什么事?您不告诉我,我挠心挠肺的,今晚都会睡不着了。反正您知道我,天大的事情您跟我说了,只要我知道了,便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而且有王爷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担心的呢。”

    赵铖的心又抽了抽,他搂着她,一手握了她的手,道:“嗯,我让人在京中查林嬷嬷和凌妱的事情已经有了回报,自凌妱回京,林嬷嬷和凌太妃暗中已经有了来往,她在宫里还有很多眼线,那些,曾经都是我母后留下来的人。”

    明珞愣了愣,直起身道:“难怪,难怪当年凌太妃竟然可以直接入到王府中,还到我房间假传你的旨意赐我毒酒。你素来铁腕,所以她能大摇大摆地进入我的房间,我就相信了那真的是你的意思。”

    “现在看来,那王府内院,你以前根本就不怎么进,林嬷嬷在那里住了大半辈子,比你我都不知道要熟悉多少,里面的下人又多是她安排,所以她想让凌太妃混进来,不能更轻而易举。王爷,真的是我误会了您。”

    赵铖伸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心里疼得厉害。

    她说她误会了他,便是完全的原谅了他,但他却完全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