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王大牛回家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叹气，他媳妇担心的走过来问道：“不是去县里开会的吗？怎么回来就拉着一张脸？” “唉，这次开会需要报冬小麦亩产和来年水稻亩产，小麦我起初报了200斤，可是……” 王大牛媳妇马春花大约莫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那你后面报了多少斤？” 他们每个生产队都是有任务粮要交的，而他们报上去的产量越高，需要上交的任务粮也就越重。之前报产量都是在作物成熟快要收成的时候，由有经验的农民预估之后上报，可是现在县里受到那些高产地区的影响，显然是不满意他们今年的产量的。 王大牛摆摆手，显然不太愿意多谈这个话题。 过了片刻，他才又说道：“春花，我这个生产队大队长，可能是当不下去了。” 马春花脸色变了变，说道：“这有啥，不当就不当。” 陈家那边，很快就将报纸的事情丢到了一边，陈茵这些天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家里人知道她是在配制新药，也都没有打扰她。 一连十来天，陈茵都不知道自己失败了多少次。 她看着碗里的药粉，闭上眼睛给自己打了气，然后对系统说道：“你再检测一下看看，这一次有没有成功。” 系统扫描之后，立刻将结果告诉了陈茵，“成功了，可以立刻进行种子诱变。” 诱导基因突变的因素一般分为物理、化学、生物三个因素，可现在她手头上要啥没啥，想要实现诱变有点难度。 这一刻，陈茵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沮丧，定向诱变药剂是做出来了，种子也是现成的，可唯有之前没有被她纳入考虑范围的诱导因素，反而成了阻碍。 “宿主，其实我的能量核本质上来说，也属于宇宙射线，诱导基因突变应该不成问题。” 陈茵先是惊喜了一阵，回过神之后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她皱着眉问道：“所以，你每天都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日日沐浴在宇宙射线的光芒下，她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了。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个声音，那说出的话却让陈茵感觉到了它的气急败坏，“你自己就是个大夫，身体有没有问题自己心里没点那什么数吗？你这是恶意污蔑！” 陈茵不想跟系统进行无意义的争辩，拿出准备好的种子就开始让系统工作。 系统哼哼唧唧的说道：“我也知道你的功德值不富裕，这次我就友情提供赞助了，以后再有这种工作，可是要付费的。” “你应该姓周，叫扒皮。” 种子被浸泡在药水里，再被系统的射线照射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陈茵就穿着夹袄搓着手去了厨房。 她在系统的指点下，将那些诱变成功的种子挑拣出来，陈茵统计之后发现，诱变成功率达到了50%，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概率了。 她眯着眼睛将这些珍贵的种子收起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干旱，心里也有了一些度过去的信心。如果真的到了情况严重的时候，靠着自留地和自留山，他们一家子也不至于饿死。 穿越之前陈茵也是看过那些穿越小说的，也曾幻想过自己成为救世主的模样，将那些身处逆境的人拯救于水火之中。可是现实总是沉重的让人想要逃避，就好像医者面对绝症患者一样，因为知道结果，所以内心才更加无力。 陈茵将东西收好之后，就看到刘菊芬也进来了。 看到陈茵，刘菊芬还有点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一大早的，神神秘秘的。最近看你捣鼓药材都要疯魔了，这是弄好了？” 陈茵献宝一样的将她刚刚收好的种子递过去，“妈，你看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种子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种子。” “你最近这些天就是为了这些种子在捣鼓的？” 陈茵点点头，说道：“妈，你看今年这天，这都已经十二月了，还一点下雪的征兆都没有，明年的雨雪可想而知。我就想了点办法，这些种子是我用这几天的配制的药材泡出来的，是抗旱植株。” 这个时候，陈茵心里也是非常遗憾的，她想，自己若是能够再往前穿越几年，多给她一点时间，说不定这会儿很大一部分地区种植的就是抗旱水稻和抗旱小麦了，现在她也不会这么担心。 刘菊芬极为惊讶，“这个……靠谱吗？” “妈，我怎么会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我的方法能够让种子发生变异的概率只有50%，而剩下来的种子就全都报废了。所以这些要种植的话，也只能在我们的自留地种了，别人大概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若是以前没有集体化的时候，或许还会有几户人家跟着一起种，可现在公社都成立了，不管是公社的社长还是生产队的队长，都不可能拍板做这样的决定。 接下来几天，陈茵又去买了一回空青石，将家里预留的种子都给祸祸了。 腊八前一天晚上，刘菊芬就开始在厨房熬煮腊八粥，张青青和刘菊芬在一旁帮忙。腊八粥里面放了黑豆、红豆、花生、红枣、薏米等等，煮的时候刘菊芬还往里面放了藏着一直舍不得吃的冰糖。 张青青不能熬夜，到了点刘菊芬就让张青青去睡了，她跟陈茵两个人轮流睡一会儿，一直用小火熬煮着腊八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冬葵他们就被一阵香味儿给勾出了馋虫。 “每年腊八，妈都会煮腊八粥，往年都是我跟玄参两个人跟妈一块儿轮流看火。今年玄参不在，我又被meimei赶回了屋子，倒是享受了一回被腊八粥的香味馋醒的待遇。” 张青青脸上带着笑，一边给虎子穿衣服一边说道：“倒是我，还一次都没有去帮过忙呢。” 嫁过来第一年就怀了虎子，婆婆照顾她让她歇着。虎子生下来，婆婆又以她需要照顾虎子为由，还是让她带着虎子一起歇着，原本想着今年总该帮着婆婆煮腊八粥了，谁知道今年她又有了身子。 陈冬葵忍不住失笑道：“让你歇着还不好，难道还想着要去熬夜不成？真是个有福都不会享的命。” 这话也不知道戳到了张青青的什么点上面，给虎子穿衣服的手顿了顿，忽然就红着眼眶落了几滴泪。 “也是我命好，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还有这么好的婆婆，以前都是我不好，总看小姑不顺眼。”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哽咽时，陈冬葵才知道自己媳妇哭了，顿时有些惊慌。 “命好还哭，妈说了，腊八本就是个苦日子，不兴哭的。” “嗯，我不哭。” 她有这么好的家人，还有啥好哭的呢？ 抹了把眼泪，洗漱之后就跟陈冬葵一块儿去了堂屋。 陈茵一眼就看到嫂子眼眶发红，问道：“嫂子这是怎么了，我哥给你气受了？” “我哪里敢呢？她现在整个人都跟水做的一样，有时候自己想想有的没的都能哭出来，我还敢说她什么？” 张青青瞪了陈冬葵一眼，这种事情这么丢脸，没事在小姑面前说什么？ 陈茵也好心情的笑了笑，“没事，这应该是孕期自然的情绪反应。” 过完了腊八，陈茵也要去一趟学校，考个期末考试。上面的题目对于陈茵来讲，还是十分简单的。考完试回来的路上，陈茵就在思考着跳级的可能性。 高考具体哪一年取消的她不知道，可若是按部就班的等着她一年年上完初中高中再去念大学，说不定大学没毕业她就得肄业回家。 初高中这个阶段的知识，她基本稍微巩固一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陈茵回去之后，就跟刘菊芬说了自己的打算。 刘菊芬说道：“若是你觉得跳级对你没有影响的话，妈支持你。” “妈，你怎么这么好呢？” “你是我闺女，我当然要对你好。”刘菊芬笑道，她想她们还真是挺有母女缘分的。 快要过年的时候，陈玄参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是，他脚步轻快，看起来就像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一样，陈茵站在门口迎接他，都看的啧啧称奇。 陈玄参走近的时候，陈茵才迎着走上去，从他肩膀上卸了一个小包帮着拿着，冷不丁问道：“二哥，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看着就跟找着媳妇了似的，都高兴的没眼看了。” 陈玄参脚步顿了顿，“有……有这么明显吗？” 陈茵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脸颊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天冷冻的，还是害羞的。 瞬间，她就觉得有些无语了。 进了屋子里，陈冬葵他们帮忙将东西放好，刘菊芬端了一碗糖水过来，“快喝了。” 这算是他们当地的一个风俗，在外拼了一年的人年底回家，喝一碗甜水，去一去这一年受的苦。 刘菊芬盯着陈玄参将糖水喝完了，这才说道：“热水都已经烧好了，你meimei准备的，快去洗澡。” “好的妈，meimei对我真好。”陈玄参面上带笑，只是笑的有点傻。 第023章 胆子小 年底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陈家一家人都围着桌子坐下来，听陈玄参说着他在厂子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其乐融融的很。 陈家这边一家人有说有笑，温馨无比，然而队长王家那里就有些冷肃了。 王大牛从县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等着公社社长过来找他谈话，结果这么些天也不见人来，王大牛这一颗心也渐渐的安稳下来的，想着不管怎么样，总是能够过一个好年的。 谁知道他这刚安下来的心，就在听到拍门声去开门的时候又落回了冷水里。 “周社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小子干的好事，我等你上门等了这么多天，你就在家憋着？还得我亲自过来找你谈话！一点革命自主性就没有，你这样的同志，思想觉悟还是不够高啊。” 周为民看着王大牛，不住的摇头，神色间也是恨铁不成钢。 隔壁刘金凤恰好看到公社社长往王大牛家过来，她眼珠一转就想知道公社社长这么晚了咋还到小叔家里来。看着他脸色也算不上很好，刘金凤就幸灾乐祸的琢磨着小叔该不是闯祸了吧？ 好奇心驱使下，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回房间，又踩着草垛爬上了墙头。正以为他们两人肯定要去屋里说话，她指不定什么也不能听到的时候，就听到公社社长说了这么一句。刘金凤眼睛顿时就亮了，王大牛这个小叔子，果然闯祸了！ “明明知道外头都是尽量把产量往高了报，你怎么还能倔着？报少了，县里没光，咱们公社面上没光，你们生产队更是丢人……” 刘金凤后面也没听个全乎，就见那二人已经进了屋子。 刘金凤从墙头爬下去，脸上还挂着一丝兴奋的神采，嘴角忍不住的往上勾起。屋里，王大丫和王二丫正在厨房洗碗，王根宝手里拿着一根草编的蚂蚱玩的不亦乐乎。 王金牛看到刘金凤走进来，抬起头就皱着眉骂道：“吃完饭就出去串门搭子，还知道回来了。” 刘金凤原本还会撒泼胡闹，可自打被王金牛打了之后，她对王金牛就有着一股惧怕，这会儿听到他的骂声，忍不住就想到先前被打的几个巴掌。 刘金凤脸上的兴奋的神色倒是消下去不少，小步的走到王金牛的身边，说道：“他爹，你不知道我刚刚趴在墙头听到了什么。” 王金牛狐疑的看着她，弟弟家里的事情？ “什么？” “刚刚公社社长去那边了，脸色很不好看，我这不就多注意了一下吗？谁知道还真让我听到一点事情，好像是这一次小叔子他上报产量少了，上面很不满意呢，咱们生产队可是因为他丢了大脸了。” 王金牛瞪了她一眼，“这种事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想想啊，小叔子生产队长要是干不下去了，这不就空出来位置了？就算你不能当，咱们还不能将这些消息透露给想干的人？到时候，你让那人给你安排一个记工员、会计之类的位子，还不是容易的很？” 王金牛一听眼神就跟着亮了起来，这婆娘别的方面不中，就这些道道上，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他对着刘金凤笑了笑，“你这次，脑子倒是灵活的很。” 而王大牛家里，周为民已经离开了，王大牛坐在椅子上，表情颇为无奈。马春花走到屋子里问道：“怎么了？社长是不是为了那件事来找你的？” 王大牛点点头，“周社长他倒是没有说啥，只是他后面又帮着我将产量报高了一点，小麦两千斤的产量，这要怎么才能达到？” “嘶……两千斤！”马春花想了想说道：“你没看报纸上写的，别的地方亩产都要七八千斤了，咱们这两千斤，应该还是能达到的吧？” 王大牛摇摇头，现在还能怎么办呢？要知道秋收之前，在八月份的时候，他就看到报纸上写着某地试验田的水稻亩产最高达到三万斤了。他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却只发现了详尽的数据运算，一粒稻子有多重，一根稻穗有多少粒稻子，再将一亩田密密麻麻一点间隙不留的全部算成是稻子，这样算下来确实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只是种过地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今年秋收他们生产队最终亩产在周边几个生产队里已经算好的了，可亩产也不过六百斤左右，小麦产量那就更加少了。 周社长走的时候，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小王啊，你这个胆子还是不够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