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空口无凭,”贺征飞快地指了指自己的唇,垂下眼睫问得小声,“能否……证明一下?” 这要求,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厚颜无耻,耳尖蓦地就烫了起来。 “好呀。” 沐青霜这痛快的回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愣住了。 他抬眸看过去,见她红着脸笑吟吟对自己勾了勾手指,忍不住喉头发紧。 “征哥,你得低头啊,”红脸沐青霜笑的蜜甜,一副有求必应的模样,“不然我怎么亲?” 有诈,绝对有诈! 贺征耳畔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示警,可他实在抵不住心中那股不断滋生的渴望与期盼,被蛊惑似的,弯身低下头,与她目光齐平。 随着属于她的温热馨香充斥了他的鼻端,她那红扑扑的明艳俏脸也离他越来越近。 那甜软红唇在离他薄唇约莫两指宽的距离时顿了顿,两人的鼻尖若有似无的轻蹭了一下。 泛着蜜光的柔唇近在咫尺,有一种极为可耻的酥麻毫无预兆地自贺征尾椎直蹿头顶。 他面上顿似野火燎原,心跳加剧,手脚发软,恍惚间如在梦中。 在他失神之际,沐青霜突然退后两步,红着脸若无其事道:“就这样。亲完了。” 什、什么就这样?!什么就亲完了?! 贺征抓狂得险些跳脚:“你那叫亲啊?” “我都说了气只消了一半,你若要我证明,”沐青霜红脸上浮起得意的笑,“那我当然只需要证明一半。我这人公道吧?” 第66章 沐青霜处事向来是一码归一码的。 她今日选择接受贺征的解释,相信他之所以揽下陪审一事是为了不让赵旻有机会搅局,使她父亲能得到公允判罚;也相信他在那之后是因为有别的差事紧急离京才没能及时赶来解释,而非她之前揣测的“顾虑沐家眼下的名声风评而想划清界限”。 既这两个最重要的误会已解开,她自不会再端着怒气与他无谓僵持。 可这并不表示她全然认同贺征处理这些事的方式。 所以,她就公公道道的只消一半气了。 眼见沐青霜“公道完”就想撂挑子走人,贺征急忙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 沐青霜止步回首,轻抿笑唇,眉梢轻扬。 虽她两颊还有淡淡绯红,直视着他的目光里却有浅浅的威压:“怎么的?不服啊?” “哪敢,”贺征垂眸迎上她的注视,认命轻笑着扯着她袖子晃了晃,“只是想问问清楚,剩下那一半的气,是为着什么?” 廊外大雨滂沱,有薄薄的水气凉爽扑人,但两人之间这般古怪中带点亲昵的姿态,却无端使周遭热气居高不下。 沐青霜回身与他面向而立,眨了眨含笑的美目:“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在你跟前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他没有消气,我自然也不能……” “不要敷衍我,我知道肯定不是为着这个。” 贺征无奈地打断她,嗓音沉缓:“萱儿,大哥说过,有时姑娘家想事情与儿郎是不一样。可我私下里又没与旁的姑娘有什么深交,不懂究竟是哪里不同。若你不说出你真正介怀的是什么,我不知该怎么改的。” 他难得开门见山地道出自己的困惑,一副诚挚求教的模样,这让沐青霜有些意外。 她一时没想好这话该怎么说,蓦地吸了口气将两腮撑得圆鼓鼓,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见她一径鼓着腮不出声,贺征只得又道:“你知道的,我打小就没太多朋友,也没法子当真敞开心扉与旁人言说儿女私事上的困惑,所以我一直不知该怎样待你才是好的。许多事,我只能想到什么是什么,有时或许会做出些自己为是的决定。我不想总是惹你气恼,又闹不明白你在气什么,这样我就……不知该怎么哄。” 在从前许多年里,贺楚的新政被众人看作是亡国的祸端起始。作为贺楚唯一的孩子,年幼孤苦的贺征若想在众人对贺楚的愤怒与鞭挞中活下来,就只能严守身世的秘密,这使他不得不用寡言冷淡来与旁人保持距离。 经过长达十几年的自我压抑,他的性子自然没法如沐青霜这般敞亮,在许多事上都习惯将话藏在心里。 沐青霜知道,今日能说出这些,对他来说实在很不容易了。 她略垂下脸,咬住唇角闷笑好半晌,才在他不安又焦灼的催促下重新抬起头:“几时要你哄了?一向不都是我惯着你多些?” 她不怀好意地逗他。 “那我、我也会想惯着你啊,”贺征有些起急,又有点赧然窘迫,“可我总拿不准你想要我怎么做,时常又不知你到底在气什么……” 这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倒跟甜言蜜语似的,简直猝不及防。沐青霜舌尖轻轻舐过自己的下唇,忍不住眉眼弯弯。 “那好吧,这可是你非要我说的。” “是是是,我非要你说的,”贺征笑得纵容,“我求着你说的,行吗?” 沐青霜敛了笑闹之色,认真地看着他开始抱怨:“其实你样样都好的,就喜欢憋着话不吭声,自己闷头就把事做了。临到最后掰开揉碎了说吧,你是什么都考虑到了,最后的结果也总是周全的,谁也不能挑你错处。这就叫我想发脾气都觉得自己仿佛不知好歹。就,很烦人啊。” 见贺征默然,沐青霜轻哼了一声:“你瞧,你接下陪审之事的个中情由,是不是可以提前跟我透个风?若我早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能生气吗?我又不是不懂道理。” “哦,明白了,”贺征摸了摸鼻子,态度可端正了,“往后若再有事,我尽量提前跟你讲。” “那还有,你急事离京,就不能派人来说一声吗?” “这个事……真说不了,”贺征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反手摸着脖子,“初七从大理寺出来到内城复命后,立刻就出城了……身边信得过的人都带走了……” 沐青霜诧异蹙眉,嘀咕道:“这赵诚铭到底是叫你去做了件多见不得光的事啊。” 先前贺征说,他这些日子是去了允州调停布防争议,她原本就没信的。这会儿再知他走时将手下信得过的人都带走了,那就更加证实了她的揣测。 必定是一件对赵诚铭来说非常紧要,且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的机密之事。 贺征倏地瞪大眼:“你……” “我什么我?我又不傻,”沐青霜颇为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你是不是去的允州我说不准,但我猜肯定不是为着布防那么简单。不过我想你既不方便说实话,那大约就是些打死都不能说的勾当了。放心,我不会多嘴瞎问叫你为难的。” 她虽不懂政事,但到底是领过兵打过仗的沐小将军,大事上是分得清轻重界限的。 “行了行了,你自己想法子跟沐都督缠斗去吧,”沐青霜立刻又转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脸,“我有正经事要忙,就不跟过去看你挨揍了啊。” 之前赵絮说过会给慕映琏与段微生一个月时间考虑,今日就是最后回话的日子。 沐青霜琢磨着,待那二人定下主意,想来赵絮就会通知开始筹备国子学武科的相关事宜,因此这几日她已在提前斟酌周边适宜做野外训练的备用地点。 听她说有正事要忙,贺征倒没再缠她,只是追着问了句:“那,若沐伯父气消了,你是不是该补上方才克扣的‘另一半’补给我?” “可以啊,”沐青霜斜眼笑睨他,“不过,你沐伯父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 她之所以这么大方不为难他,也是因为知道她爹一定会很为难他啊!哈哈哈。 **** 夏日里的雨没什么道理可讲,上午还是滂沱之势,午后不但说停就停,竟还乍然放晴了。 烈日当空的午后又恢复了夏季该有的炎热,蝉鸣蛩嘶不绝于耳,每一丝风扑到身上都是烫的。 沐青霜回到书房继续看那几张地形图,顺手拿了炭笔在一旁的小册子上写点什么。 这会儿她心中没了早上那些胡思乱想的症结,很快便专注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了。 到正未时,桃红在门外秉说林秋霞来访,沐青霜两眼专注黏在图纸上,口中漫应一句“请她进来”,便没再出声。 待到林秋霞进来时,沐青霜才稍稍停下手上的事,抬头冲她笑笑:“坐。” “我进来时,仿佛听见你家主院那头好大的动静,”林秋霞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神情,吞吞吐吐道,“好像是在吵架……” 正说着,桃红进来奉茶。 沐青霜拍桌笑问:“红姐,我爹跟‘某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那不能够,”桃红忍笑回话,“这吵架,至少也得是双方吧?一直都是老爷自个儿在那指着人鼻子痛骂。” “得,没动手就算客气了。”沐青霜笑着揉了揉眉心,对桃红摆了摆手。 林秋霞听得半明不白的:“沐都督跟谁吵……不是,骂谁呢?” “贺大将军呗,”沐青霜笑道,“他俩的私人恩怨,旁人掺和不得。” “那也就是沐都督了,若换了旁人指着鹰扬大将军的鼻子痛骂,啧啧”林秋霞想想那场面都吓人,边笑边摇头,“其实贺征对沐都督很敬重的。那日大家赶来门口迎沐都督的,都是贺征事先提醒的。” 沐青霜愣了愣,旋即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轻声笑笑。这人真是事事倔强,就爱只做不说,吃了多少亏还不长记性。 林秋霞不知她心中起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她桌上的地图:“你也在找野外训练的场地啊。” 显然俩人想到一处去了,林秋霞今日过来就是想与她探讨此事的。 沐青霜抛开心中杂念,将手边的小册子摊到她面前:“你瞧,这是我先前挑出来的几处地点,各有利弊……” 两人认认真真地探讨斟酌,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个时辰去。 **** 申时,沐青霜送林秋霞离开后,回来时就在花园中遇到从沐武岱那里败下阵来的贺征。 贺征拿沐武岱实在没法子了,这会儿只能一脸疲惫找沐青霜告状。 “……我说跪还给他,他老人家不干,说他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站那儿给他揍,他又说承了我的人情,下不去手。最后我老老实实让他隔着门板骂了一个多时辰。” 结果骂完还是叫他滚。哪里讲道理了?! “这老人家真的是,”心累的贺征忍了忍,不敢当沐青霜面说她爹坏话,便话锋一转,嘀嘀咕咕的,“真的是没有他女儿讨人喜欢。” 沐青霜笑瞪他一眼:“我可不……”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前来通禀:“大小姐,门口有个姓白的姑娘来找您。” 沐青霜挠头看了贺征一眼,疑惑脱口:“白韶蓉吗?她找我做什么?”这满京城里,她能称得上“认识”的白姓姑娘,想破头也就只白韶蓉这一个了。 贺征急忙地摆摆手,严正声明:“不可能是我招来,我跟她不熟。” “谁在问你这个!”沐青霜没好气地笑着推了他一下,兀自迎了出去。 真奇怪,这个时辰,白韶蓉莫名其妙登门拜访,会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悲惨的一天,写着写着,wps崩了,丢了一整章稿,只好含泪重写,心里苦啊qaq 第67章 白韶蓉登门造访这事本身就很蹊跷了,可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大热天的,她居然穿了件连帽披风,还兜起帽子将自己的头脸遮了,真不懂这是想掩藏行迹,还是怕别人注意不到她形迹可疑。 见她这副可称鬼祟的模样,沐青霜心知有异,也没在门口多问,先将她请进来,打算带她去正厅坐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