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节
女人开起话茬就刹不住车了，也不顾手里龇牙咧嘴的儿子，跟女人商量着，“咱们巷子最西头彭国胜不是小学老师吗？咱们合计一下，把这些娃送到他那学习吧。” 彭国胜文质彬彬，又是二小老师，平时风评不错，而且家里媳妇身子不好，常年得吃药，家里没孩子，时间也充裕，加上职业是老师，不如提议一下收点学生。 天底下哪个当家长的不希望自家孩子能成才？ 课外辅导一下，就算成绩没多大的提升，好歹也能控制着这些无法无天精力旺盛的小子们不出去闯祸吧？ 柳寡妇倒是有几分意动，但是她脸皮薄，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田大嫂见邻居这幅模样，还不清楚她的顾虑？“放心吧，等我们先去跟人商量好了再跟你通个气，你家小子文秀，人也稳重，将来肯定有出息，不像我家的跟孙猴子似得……” “那就多谢你了。” 田大嫂摆摆手，“都邻居街坊的，说啥谢不谢啊，你快去找孩子吧，我灶里还烧着火呢。” 俩人分别，柳寡妇又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 “娘，我在这呢。”小小的秀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循声望去，只见儿子被彭国胜拉着送了过来，男人见到柳寡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摸了摸男娃的脑袋，“小孩子调皮刚刚藏到我家了，我听见你这吆喝，就赶紧把人给你送过来了，田旺你mama来了，快回家去吧。” 瘦小的男娃飞速的拉住了他妈的手，紧紧的，不知为何，柳寡妇觉得儿子的手有点凉。 “孩子给您送到了，快回家吃饭吧，天儿太冷了。”男人搓搓手，语气恳切笑容和善。 柳寡妇道谢，随即又推了推儿子，“跟彭老师说再见啊。” 一项听话的儿子，今个不知道怎么了，格外沉默。 她脸上有点不好看，但是男人善解人意，也不在意小孩子没礼貌，挥手跟母子俩告别。 柳寡妇拉着儿子手回家的时候，还低声训斥了儿子几句，说他不懂礼貌，训斥完了，又敲了下自己脑袋，昨个听田嫂说他家领养孩子的事有信儿了，还说打听一下，今个见面又给忘了。 算了，等下次再打听一下吧。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姜家人一直刻意回避着分别的话题，这一天还是如约到来。 陈昂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快走的时候，刘云霞已经收拾出来了一大堆。 毛衣毛裤，秋衣秋裤，棉鞋，帽子，手套围脖，小玩具凡是能用的上的，她都已经收拾了出来。 “妈，不是说今个只是去看看人家，还没开始办领养手续，您这么早收拾出来做什么？”唐翘趁着孩子没在的时候偷摸摸的提醒。 刘云霞今个情绪也是低落。 但还是跟儿媳妇解释着，“我那天跟人说了换班，就不去送这孩子了，怕见了伤心，东西先给你们收拾出来，顺带我也能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的。” 唐翘拍了拍婆婆的肩膀，低声安慰。 “送走他只是不在咱们家生活了，又不是以后一辈子不来往，妈你想他的话还能去看他，不然让姜迟把人接到咱家小住也是可以的。” 刘云霞兴致不高的点点头。 其实唐翘现在心底也是疑惑重重，先前她从资料得来的消息，那一家三口灭门案发生的地点是她曾经的老家，跟这边相隔好几个省，是他们后来举家搬家了？还是他后来又被人转送了一次？ 唐翘现在心底也有点不安，她可能是唯一知道这些人下场的人，但她能不惧怕吗？怕啊，这会把人送走，多少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只要远离了他，送走了他，往后家里人就会摆脱危险。 但是，她又带着惭愧，她永远都忘不了当时危险来临之前，他张开小小的身子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模样。 这种纠结惭愧的情绪紧紧攥着她的心脏，唐翘心底十分复杂。 “唐翘，走了！”门外姜迟催促着她。 深吸口气，安慰自己别想那么多，木已成舟，改也改不了。 “就来……” 巷子外一对中年夫妻正在跟前面俩男人说着话。 男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装，头发被整整齐齐梳成了中分，脸上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严谨朴实，蒋明峰看了一眼男人，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面色发白，但面容慈祥的妇人，心底有点疑惑。 拉着苏老八到角落，问了自己的疑惑，“这对儿夫妻看起来家里条件不大好啊。” 苏老八吐了他一脸烟，十分不屑似得开口，“你知道个屁，既然是找领养家庭，当然要各个方面来考量，有钱又没孩子的人家多了，但人要抱孩子，谁不去刚出生没多久的，不记事的孩子？谁想抱六七岁的孩子当继子啊，再说有钱有啥用？你家里倒是挺有钱的，不照旧养出来你这个不着四六的牲口吗！” 俩人见面就掐的毛病即使是现在，都没有任何改变。 男人把人一脚踢开，琢磨着他的话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见蒋明峰还是不停打量着对方，苏老八熄了烟头，把meimei的话复述了一遍，“行了，你也别这么cao心了，我妹说了，这夫妻俩条件是不允许再要一个孩子了，那小娃到这就是独一个，而且这男人你知道是干啥的吧？教书匠，跟他原来家庭里的爷爷是一个职位，那孩子到他家了，又能被辅导功课，又能感受到原先家庭的书香氛围，这多好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不安（月票加更） 一席话将他心底的那点疑惑全部打消。 蒋明峰紧皱的眉眼终于舒展了几分。 其实这事不该他管，他这人在小事上是没多少正义感的，平时也不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这次情况特殊，他不能落哥们面子，所以也算间接插手。 这领养的事可是大事。 别人的感激他不想要，也不屑要，就是心里觉得参与了这事，往后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毕竟事关人家孩子的一生。 正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那家人的动静传来，他思绪收回，嘴角扬起笑来，热情的朝着他新认的叔叔阿姨那走过去了。 他想打入姜迟身边，总得跟他家里人凑好关系吧？ 可惜今个他算是失策了，人家今个来看领养家庭，心情不好，脸上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他倒是看到了那个蔫坏的俩夫妻了，撑着架子不想搭理他们。 “同志，你好。”彭国胜见他们来了，就知道这是今天要招呼的暂时领养的那家人了，紧着上前跟人打着招呼。 姜山跟他握了下手。 唐翘打量着这边的环境，又听着跟拉皮条似得蒋明峰介绍，跟镇子上大多数人的情况相比，他们俩的条件还算不错，不用家里好几口人挤在一起，因为男方是老师，家里还分了一个五十多平米的小房子。 居住稳定了。 男的有工资，妻子平时也打着零工，没有啥经济负担。 “咱们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去屋子里看看吧。”男人张罗着大家进去。 五十平米的小房子，中间被隔开了，看得出来，向阳的那面收拾成了男孩子住的地方，一米五宽的床，床上被罩床单都挺干净，在床半米开外有个桌子，可以让小孩子学习用的。 这屋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最值钱的，估计就是书柜上放着几本连环画了，窗台上摆着几个手工做的蚂蚱蜻蜓，床头位置有点潮湿，但被报纸糊住，也还算干净利落。 家里的条件肯定是不能跟姜家比的，但从小小的房子摆设上来说，温馨，明亮，干净，能看得出夫妻俩人置办房子的用心。 跟姜家人在屋子里观看居住环境不同，姜迟这会在门外没进去，而是掏出几个唐翘最近爱吃的牛rou条，招手示意几个玩耍的小孩子过来。 小孩子天性纯粹，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最高。 他指着屋子问了几句，那些小娃们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姜迟听完后，把手里的东西全都分给了小娃们，摸了摸他们脑袋，看着他们一哄而散。 ………… “大致情况呢你们也都了解了，还有什么要打听的吗？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要是你们对我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我们夫妻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孩子抚养成人。” 说话条理清晰，为人和善，谈吐比较雅致，综合来考虑的话，这条件确实是不错。 但是唐翘今天一直是心事重重的。 报道上说了，杀害的领养夫妻，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家庭没有孩子，或许可能因为他们插手，改变了历史？ 这个太片面了，唐翘不敢肯定，心想或许有可能是因为夫妻俩后来又生了孩子，或者是又领养了孩子呢？能够了解的信息太少，她判断不出。 “那个……”唐翘清了下嗓子，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询问着夫妻俩，“请问，你们知道x县吗？或者是说，你们那边有亲戚吗？” 男人抬头，扶了下厚厚的眼镜，眼底带有几分打量。 他还没说话，他身边的那个媳妇倒是开口了，她脸上带了两分错愕，八分惊喜，看着唐翘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老家是那边的？你家也是那块的？” 唐翘心里一个咯噔。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巧合，种种因果串联在一起，就能发现很多以前忽略的蛛丝马迹，她不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但她知道，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凑巧，在要值得深思。 脑子太乱，一瞬间有点呆滞。 但是此时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自己，唐翘怕被人看出不对劲，稳住了心神，摇头解释道，“这倒不是，只不过我原先的一个邻居老家就是那块的，我听你们口音有点像，所以才问了下。” 女人还想说话，男人倒抢她一步回答，“那倒真的是巧了。” “是啊，是很巧。”唐翘的表情逐渐平静。 苏老八见这些人磨磨蹭蹭了大半天，心底也有点不耐烦了，这考察了这么久，总该是有个大概的主意了吧？谈妥了就走，在这浪费什么时间呢！ 他下午还要开车带着meimei去市里的医院呢。 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姜家人也该回去了，面对那家男人询问，他们倒也没直接给准话，只是说回去了要跟孩子商量商量，他们家里人也再商量商量。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男人连连点头。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彭国胜笑着送走他们，又跟周围打听的邻居说了几句，笑着关上了大门。 关上铁门之后，他嘴角，眼里的笑意逐渐散去，脱了厚厚的眼镜，揉了下额头，再抬头是跟方才如沐春风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嘴角眼尾因为长时间的笑，已经有了纹路。 此时不笑的模样，才似乎是他最正常的样子。 女人在他旁边不敢过来。 直直的站了好久，才听到男人说，“往后这种不该多嘴的场合，你要是再多嘴一次，别怪我拳头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