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了口恶气

    王有财觉得胜券在握，满不在乎的说：“还能怎么回事？都是小陆同志工作不认真，量错了呗！我可是每一笔都严格按照她给的数写上去的。”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周保生把周雪娥手上的本子甩到他面前，“为什么人家留的底没问题？”

    王有财故作惊讶的翻了几下，“对呀，这上面的数都是对的。小陆同志，是不是当初你粗枝大叶交错了数，然后把大军给你的正确的数填在了这个本子上？”

    “有财，”周保生板着脸子正色道，“这本子上的数是每天雪娥帮着记上去的，两个人还检查过。为什么到了你这里，数就变了呢？”

    “谁不晓得雪娥跟陆晴川关系好？”王有财一急，找出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周雪娥小脸憋得通红，陆晴川担心她一激动开口说话，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劝道：“不要急，老支书会给我做主的。”

    周雪娥晓得自己连个话都说不好，怎么帮？还不如让她三伯处理，于是静静地站到了陆晴川旁边。

    周保生对王有财的表现很不满意，向来乐呵呵的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有财，你看看清楚，这些数是跟他们每天的工分数记在一起的，每天都有我的签名。按你这个说法，我也在帮她做假，是不是这样？”

    妈的！王有财在心里咒着陆晴川，死婆娘，居然跟他玩阴的！

    气氛一度紧张了，林大军怕事情闹大，到时候王有财把他给抖出来，于是装做和事佬，“保生伯，你看，这一段时间大家工作挺忙的。有财哥偶尔出个错也情有可原，你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算了吧！”

    陆晴川也没料到，林大军谋划的如此周详，早将自己置身于世外。而且这件事情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顶多也就给王有财扣个工作不认真的帽子，达不到震慑的作用。所以没必要死抓着不放，“周支书，忙的时候工作上出点小问题是很正常的，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周保生正愁不晓得如何收尾，小女伢子居然主动为王有财求情，他正好借坡下驴，象征性的教育了王有财几句，也当时是给他敲个警钟。

    躲过一劫，王有财暗暗松了口气，心里不禁对于林大军有怨，都是因为帮他，差点儿让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看来以后这些事还是少做为妙。

    周保生和陆晴川这么轻易就放过了王有财，周雪娥不能理解，一路上生着闷气。陆晴川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

    “小陆，多谢你啊！”周保生突然无头无脑的说道。

    陆晴川晓得他是在说丢失收条的事，故意装作不懂，“你和雪娥帮了我，该说多谢的是我。”

    “要不是周乡长，我一直以为是林大军救了我。林大军这伢子啊，不提也罢。”

    周保生的感叹，让陆晴川听出了失望。是啊，他一直尽心尽力培养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背叛他，怎能没有一些感慨？

    一行人走到堰塘边，恰巧遇上从乡里开会回来的周麦生。看到他难得的笑意，陆晴川就猜到他又得到了周校长的表扬。

    这点周保生也看出来了，本来今天是他去开会的，他把机会让给了周麦生，“这回出了口恶气吧？”

    “那是自然的，”由于长期不笑，周麦生的脸部肌rou有点僵硬，“你今天是没看到余老四那个熊样，想着就好笑。”

    陆晴川记得，余老四带的玉凤坪生产大队年年拿先进，上面来了好的种子、化肥，都是由着他们大队先选，上大学的名额，基本上也归了他们。横得那余老四看人都不带正眼的，周保生、周麦生没少被他奚落，回开会都绕着他走。

    “玉凤坪的薯米交的比我们少？”周保生不敢相信。

    周麦生背着手，腰板子挺得直直的，“何止比我们少？现在交上去的还不到我们一半呢！咱队这回稳拿第一。”

    周保生为人稳重，不骄不躁，“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人家玉凤坪在咱们后面两天开的薯门，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超过咱了。”

    “这回保证不会，听说他们队里的红薯都快挖完了，队屋也快空了，余老四急得满嘴泡。”周麦生越说越开心，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好事。

    “还有啊，谢老八告诉我，说他们队赶车的邓老头看到余老四在观音乡找人买红薯。”

    “有这种事？”周保生皱着眉头问。

    陆晴川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她到落烟坪第一年，最先交完薯米的，的确是玉凤坪，原来是去别的乡买的红薯！看来这些年他们拿到第一，水分不少啊！

    她没有打岔，毕竟这只是她的推测，而且事关重大，没凭没据的，容易惹祸上身。她继续听周麦生说。

    “邓老头那人三脚踢不出个屁来，应该不会讲假话。”周麦生分析道，周保生赞成他的观点，“那观音乡有卖给他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要不我再打听打听？”

    周保生摆摆手，“算了，人家做人家的，我们做我们的。我只盼着年年都像今年这么好收成，咱落烟坪的人就不怕饿肚子了。”

    有这么一个时时刻刻把人民群众利益放在首位的领导，真是落烟坪人民的福气。陆晴川回到学校宿舍，却没有进去，转身上了大路，往黄伞坡的方向去了。

    现在是下午4点半，一般情况下，她五点前就能到钟前就能到邓大爷家，而邓大爷是在五点多钟回家吃晚饭，前后差不了多少功夫。

    邓大爷的婆娘杨大娘认得陆晴川，亲热的将她请进屋，“川川，你先坐一下，大娘给你炸螃蟹吃。”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所谓的炸螃蟹，并不是真的螃蟹，而是把新鲜红薯切成条，加上少许青菜叶子、花椒，盐巴、面粉，起油锅炸成一团团酥黄酥黄、香喷喷的吃食，杂乱的红薯条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陆晴川想想便口水直流，但炸螃蟹费油，估计，邓大爷两口子一个月下来，顶多也就分到一斤油的样子，而起油锅最少都得两斤油了。

    她晓得周大娘是想答谢她，一来她照顾过邓大爷的生意，二来又分过糕点给他们，人家邓大爷每次帮她搬上搬下，给点好处是应该的，“杨大娘，不用了麻烦了，这个吃了容易长胖。”

    周大娘笑道，“你哪里胖了？正好我孙子也想吃呢！”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陆晴川不好再讲什么，挽起袖子帮着削红薯。

    周大娘动作很快，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第一只黄橙橙的螃蟹出锅了，她用筷子夹着递了过来，“川川，来，趁热吃，小心别烫着。”

    “嗯，好！”乡下人都习惯趁热吃，觉得香。虽然陆晴川晓得，这样不好，她仍接了过来，边吃边吹，还不忘夸周大娘两句，“哇，杨大娘，真好吃，又香又酥。”

    杨大娘笑得很开心，满脸的皱纹活像朵绽放的菊花，“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点。”

    陆晴川连着吃了三个，邓大爷赶着牛车回来了。

    杨大娘在围裙上擦干净了手，用掉了瓷的搪瓷脸盆端了半盆清水出去，“老头子，回来啦！快过来洗手，有好吃的。”

    “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是炸螃蟹吧？”邓大爷的脸柔和多了，声音也很温和。

    “你呀，狗鼻子，就是灵！”周大娘笑嗔道，“快进来，趁热吃。”

    “等等！”邓大爷在衣襟上抹去手上的水，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串奶白的塑料珠子，笨手笨脚帮老伴套在脖子上，接着盯着杨大娘许久，乐呵呵地说：“好看！”

    “这得花多少钱啊？你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连个饼子都舍不得吃，省下钱来给我买这个，多浪费？”杨大娘满眼的心疼。

    邓大爷则憨憨的笑了，“你跟着我吃了一辈子苦，年轻时没保护好身子，弄得现在老咳嗽，别人说戴珍珠项链好，可惜我现在没攒够钱。以后一定给你买一条。”

    温馨的场景甜到了陆晴川心窝子里，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邓大爷两老口陪伴着对方走了近50年，不忘初心、相濡以沫的平淡才是最难得的。

    但愿多年以后，她和李远征也能如他们一般，携手白头，相伴一生。

    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杨大娘老脸一紫，“对了，川川来了。”

    陆晴川忙跟邓大爷打个招呼，等他吃了两个大螃蟹之后，才说道：“听说你前天在观音乡遇到了余老四？”

    邓大爷一愣，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女伢子会向他打听余老四的消息，不过还是把他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了，“是啊，我送一个客人过去，恰好碰上他在收购站买红薯。”

    观音乡地处平原，旁边又有一条河。天时地利都被他们占光了，所以年年粮食收成好，“那他买成了吗？”

    “应该能买成，收购站的常主任是他姐夫，他们大队缺什么就去那里买什么。”

    邓大爷的解释证实了陆晴川的想法，原来这丫的一直靠手段上位，“可是他们这种行为应该属于私买私卖、投机倒把，是犯法的吧？”

    “他们做了这么久，不也没犯事吗？”邓大爷颇有深意的瞅着陆晴川，让陆晴川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他们后头有人。

    有些话点到即止，陆晴川没有再追问下去，陪着杨大娘拉了阵家长，便起身告辞。

    杨大娘生怕她没吃好，又用黄草纸子给她包了两只炸螃蟹。陆晴川道了谢就收下了，凤jiejie应该没有吃过这个，也让她尝尝鲜。

    边着砌了一整夜的红薯墙，陆晴川仍然精神气十足。一大早便往周保生家去了。现在队里忙着，去晚一点又见不着他人了。

    “哟，川川，这么早就来找娥儿玩了？昨天夜里她被她妈领回去了，不晓得起来没？”伍月婵一边给小天福穿衣服一边问，她这一段时间心情非常好，因为周保生心情好。

    陆晴川捏捏小天福的脸，“我是来找周支书的。”

    “哦，他正在屋后头刷牙，你等一下，我去喊一声。”伍月婵放下天福，甩开大步拉开了灶房的后门，“老支书，你快点，川川来找你了。”

    “你先招呼人家坐一下，我马上就好。”周保生飞快地洗了脸，出来了，“小陆，有事？”

    陆晴川点点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余老四的事。”

    “哦？”周保生晾毛巾的手顿住了，“他？他有什么事？”

    “我想跟他做个交易，你看成不成？”

    这更让周保生一头雾水了，“交易？你跟他能有什么交易？”

    “咱们队山多水田少，就算丰收，交了公粮剩不下多少。不想个办法，怕是到了明年四五月，又得闹饥荒。”

    周保生非常诧异，一个城里来的女伢子，居然能把事态分析的如此清楚，太让人咂舌了，“落烟坪年年开春就闹饥荒，今年红薯丰收，熬到明年五月份应该没问题。到了七月就好了。”

    意思还得闹一个多月饥荒，可如果明年歉收呢？这句话陆晴川不敢说出口，“我有个办法，可以让咱们的粮食挨到收新粮。”

    “真的？”周宝生来了兴致，这么多年来，队民们从来没试过一整年都吃饱过的，如果能做到，明年他们肯定能评上先进。

    “只要从余老四身上下手，胜算很大。”

    周保生让伍月婵去门口守着，这么大的事，千万不能走露了风声，“怎么下手？”

    第一百四十章 干成了一件大事

    两人商量了大半个钟头，周保生仍然有疑虑，“事情都快过去两天了，他们已经成事了呢？”

    陆晴川很肯定的说：“昨天我打听过了，目前观音乡还没有哪个生产大队交齐薯米，这就说明，暂时没有生产大队把红薯卖到收购站。”

    确实，交公粮第一。公粮没交齐，哪个敢先卖红薯？周保生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只要能让全队人吃饱，我就豁出去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部分，然后分头行事，陆晴川去找胡向前，周宝生去找周志达。

    “什么？让我用右手写字？不成不成。”听了陆晴川的话，曹格里的脑壳晃得像拨浪鼓。

    陆晴川一点都不着急，他再反对有什么用？只要他老大胡向前一个眼神，就算他嘴里反对，身体也会照办。

    曹格里是个左撇子，一般情况下都是用左手写字。但陆晴川听胡向前提过，其实他右手也会写字，而且可以写出好几种完全不同的风格的字体。

    “叫你写就写，那么多废话！”胡向前看似在笑，深邃的眸子里却闪烁着诡异的光。

    曹格里识相的站到离他最远的距离，嘴巴硬得能夹断铁链子，“我说不写就不写，这是我的人身自由。”

    胡向前的笑意更深了，“要自由是吧？行，马上给我滚，这样你就自由了。”

    “人们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老大，你竟然为了一件衣服，要把手足给砍了？”

    曹格里说的可怜兮兮的，可某人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是啊，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见过的断手瘸脚的人不少吧？但你见过有哪个不穿衣服就出门的？”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老大的意思是，随时都有可能为了这件衣服，把我们给砍了。”曹格里煽情了半天，竟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他忽然画风一转，“既然是老大叫我写，那我就写吧！谁叫我是你们中间最能干的那个呢？能者多劳。”

    陆晴川拿到他写好的信回到周保生家，周保生和周志达已经在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