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商余辞被他看得轻轻皱了皱眉，眼神微暗，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师尊？” “你……”叶上秋低声地说道，停顿了一下，“你为什么跟着我。” 商余辞：“……” 他像是有些无奈又宠溺地说道：“自然是因为弟子离不开师尊啊。” 叶上秋皱眉，冷淡地说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商余辞微微一笑，歪了歪头：“师尊且放心……弟子不会害你的。” 他年纪并不大——起码从他的外表看来，他也才只是个十二三的稚嫩少年而已。精致好看的脸上还带着团团的婴儿肥，歪着头含笑看人的时候，那双黑曜石一般圆润明亮的眼睛里透出一点点无辜的神色，懵懵懂懂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叶上秋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揣度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商余辞也笑着和他对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叶上秋终于动了。他冷着脸，在商余辞微微惊讶的目光当中——伸出手，在少年白皙柔软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 商余辞：“……” “男男授受不亲，玉霄施主还请自重……”他抿了抿唇，自己的眼里也化开了一抹笑意，轻叹着说道，“师尊再不快些，这巢xue的主人可就要回来了。” 这次轮到叶上秋“……”了。 他深深地看了商余辞一眼，然后转过身，手里滑出好几瓶丹药，指尖轻轻搭在瓶塞上，就往巢xue深处走了进去。 商余辞眼神微眯，手指划过一枚菩提数珠，发出了“嗒”地一声轻响。 他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金光，摆手在巢xue的入口设下了一圈禁制，也慢悠悠地沿着叶上秋的脚步往里走去。 巢xue在外面看进来很是幽深，但是真正置身于里面的时候，叶上秋却并没有感觉到一点儿黑暗的意思。他看了看隐隐闪着耀眼明光的拐角，心头一动，捏着玉瓶的手指紧了几分，然后快步地走了过去。 于是商余辞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位姿容卓越，气质凛然的师尊……撩着衣服，低着头，拿着一块玉石碎片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挖些什么。 他的身旁长着一株长相很奇特的果树，大约是五六岁小童的高度，枝叶稀疏，光秃秃的叶杆子上挂着几个饱满圆润的黄色果子，亮澄澄的，散发着一股异样的幽香。 那股幽香刚一入鼻，商余辞就感觉到自己丹田之中的真元微微一颤，竟然是兴奋地躁动了起来。 那股热流一直在他的体内游走着，商余辞皱着眉：“观自在菩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色声香。” 言出法随，佛道的清心咒一出，浩荡堂皇的佛光就从商余辞的身后猛然铺开，蕴含着大清净、大神通的金光围绕在他身侧，瞬间将那股异样的燥热感压了下去。 幽幽的无色果香依然不死心地往商余辞的身上缠绕而去，商余辞眼眸微阖，手中不紧不慢地数着禅珠，数珠碰撞时产生的嘀嗒声音不绝于耳，宛若一曲极为空灵的佛乐一般，柔和地、平静地将那股果香一层层地剥落瓦解。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了一旁蹲着的叶上秋。 叶上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见商余辞动手。少年的音色清朗中带了点儿沙哑，低低地念着佛偈的时候，像是含着最为慈悲的佛愿，清净又美好。那一层层的佛光从他的身上涌起，泛滥的金色点染了他雪白的僧袍，眉心的那点朱砂被佛光映出红芒，撩拨着数珠的指尖沉稳修长。 这和平时的商余辞看起来不太一样。诚然，平时的商余辞看起来同样是矜持圣洁的，佛修身上的那种慈悲为怀的气息时刻围拢在他的身侧，将他衬托得越发柔软高洁。但是叶上秋跟他同在一处那么久，早就隐隐约约觉察到了少年这张圣僧皮下的那种……杀戮的本性。 佛法高深于他而言，不过是杀戮的手段。 刚刚念着佛偈的商余辞，才更加地接近叶上秋想象中的那个人。 他是慈悲的，又是无情的。杀戮掩藏在悲悯之下，像是涂了蜜的利刃。 很危险。几乎是第一时间，叶上秋的意识就给他反馈了这么一条信息。 “师尊看着弟子做什么？”他看了叶上秋好一会儿，然后笑着问道。 叶上秋：“……” 他像是懒得去理这个神经病，扭过头，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在储物戒里掏了掏，翻出了一个青铜色的大罐子，拍开封口，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倒进了那个小坑里。 商余辞一眼就认出了，那罐东西不就是之前叶上秋当着那些弟子的面弄的药汁么？ 他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看着叶上秋在那里小心动作。 玉石是应天道而生的无魂灵物，不沾因果，不染恩仇，好的玉石更是可以隔绝灵息……叶上秋手里拿着的那片玉石碎片，就是上品灵玉破碎之后剩下的残玉，隐约还带着天道韵律。 青绿的药汁看起来着实是平平无奇，在被叶上秋从罐子里面倒出来之后，就很是迅速地渗入到了土壤之中，然后不过是几息之间的事情，那片湿润的土壤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然后那片湿漉漉的水渍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随着水渍的消失，那株果树似乎拔高了几寸，光秃秃的枝丫上面也冒出了几片嫩叶，黄澄澄的果子转为鲜艳的红色，越发地幽香袭人。 就好像……它们跨越了一段悠长的时光，直接从青涩变为了成熟。 叶上秋看着这株果树的变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轻声道：“成了。” 商余辞也露出了一个笑，走过去，伸手将叶上秋拉了起来：“师尊这是……？” 被少年一手提溜起来的叶上秋：“……” 作者有话要说： 商·力拔山兮气盖世·少年圣僧·余辞（笑眯眯） 叶·被徒弟一手提溜起来·创新炼药大赛冠军·上秋：…… 再重申一遍，文中关于佛道以及佛修主角攻商余辞的描写均为作者自己脑补，与现实的宗教高僧无关～谢谢大家mua！ 第12章 “没事。”叶上秋抚了一下衣袖，摇了摇头，想了想，“你能感知到许应山他们在何处么？” 商余辞眼神微暗，点了点头，干脆利落道：“能。” 叶上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帮我一个忙。” 商余辞像是知道叶上秋在想什么一样，眉眼柔和，宽和一笑：“师尊有言，弟子怎敢推辞。” 叶上秋薄唇微抿，垂眸看向商余辞，认真说道：“多谢。” 商余辞微微一愣，唇边笑意渐深：“师尊客气了。” 他闭上眼，磅礴的神识陡然散开，如流水一般扫过了整个清莱秘境。 不久，他睁开双眼，琉璃一般清透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沉的金光：“找到了。” 在他们的身后，那株果树的枝叶向上舒展着，红果散发的幽香越发浓郁甜美。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头暂时离开了巢xue去周围觅食的妖兽晃晃荡荡地回来了，似乎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它抬起巨大的头颅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然后那对黄白色的兽瞳之中就流露出了一抹人性化的警惕之色，“唰啦”地一下就往巢xue里面钻去。 它的身子极大，开阔的巢xue被它这么一钻，立刻挤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隙。 它看了看那株果树，发现上面的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红润的颜色，还散发着清甜诱惑的幽香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伸出黏糊糊的舌头在上面舔了一口，体内立刻涌起了一股难耐的燥热。 是真的成熟了！ 妖兽将其中的一枚果子含在嘴里，刚想一口将它吞下去，但是又想起之前它出去的时候果子才不过是染上了一层黄色的微熟模样，又犹豫了一下。 守候在灵物旁边的妖兽通常都是已经开了一点灵智的，这只妖兽的灵智虽然不高，却也能做一些简单的思考——自从发现了这棵果树之后，它就一直守在一边了，苦苦守了好几百年才把果子从淡淡的黄色一粒守到了之前那样黄色微深的模样，那么果子又怎么可能在它出去觅食的这么短的一段时间里面突然成熟呢？ 然而甘甜的果子就在嘴里，几欲凝成实体的灵气不断地往它嗓子眼里面钻去，勾得它血气澎湃，妖丹震颤，连那双兽瞳都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它低吼了一声，随后就是不管不顾地低下头，往那果树上的红果叼去。 “父亲，在那里！” “孽畜尔敢！” 一柄飞剑从天外而来，轻巧地擦过妖兽的下颚，将那枚红果从它的嘴中挑了出来。 “吼！”到了口中的灵药被人这么硬生生地夺走，本就性情暴戾的妖兽仰天怒吼，呲着牙，满目通红地朝着飞剑刺来的方向看去。 许应山袍袖一卷，虎目微眯，伸手收回那柄灵剑，身形一动，就跨越到那只妖兽的身前，将那枚跌落的红果收进掌心当中。 那只妖兽苦苦收了这红果数百年，哪里忍得下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蝼蚁将自己的心血夺走？当下里就是吐出了一团熊熊烈火，两只巨大的前爪同时往许应山身上压去。 那团烈火温度极高，许应山抓住了那枚红果，极快速地往后一闪，然后就将那枚红果收进了储物戒里，沉着脸，真元在手中肆意流转。 一人一兽一大一小地对峙着，廖青峰等人不过是一息之间也跟着赶了过来，目光在那只妖兽身后护着的果树上扫了一眼，眼中皆是浮现出了一丝贪婪喜色。 能让一只看起来实力不俗的妖兽看守着护卫着的灵药，少说也在千年之上！再仔细感受一下，那株果树生机勃勃，灵气盎然，只稍微闻上一闻，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元澎湃不已，隐隐有突破之感——这必定是一株极为罕见的顶级灵药！ 幸亏他们在注意到叶上秋两人的踪迹之后就赶了过来，不然要是先让他们二人拿到了这株灵药——叶上秋可是炼药师，即便他现在修为大跌，神魂受损，但是他手上却是有着天地异火之一的琉璃玄冰火，只要稍微注意一些，他就能将这株灵药粗略炼化，到时候要是让他吞服了下去，那么之后他们要做的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他们分明是追着叶上秋二人的踪迹过来的，怎么却没有看见这两人的身影？ 廖青峰很是警觉，他示意许元思还有廖采薇一同过去帮助许应山应对那只妖兽，自己却守候在原地，一心二用，既紧盯着那只妖兽想趁着许应山几人引开它的空隙将那株灵药拿到手里，又警惕着随时可能从周围溜过来渔翁得利的叶上秋二人。 只要他们敢出来…… 廖青峰心头微颤，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置身于新的身体之中的，生机满溢的舒畅感。 那头妖兽盯着眼前的三只蝼蚁，双目赤红，血盆大口中喷洒出一阵阵腥臭的黑雾，嘶吼着甩起了自己那根粗长的尾部，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 他们三人一起对抗着那只妖兽，庞大的妖兽牢牢地守护在那株灵药的身边，每每在许应山等人想要靠近的时候，它就挥动着它那条粗硬的长尾，极其凶残地将人横扫出去，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 许应山勉强应对着它的攻势，和许元思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挽起剑花，璀璨的剑光从他手中升起，密密实实地落在了那妖兽的铜皮铁甲上。 那只妖兽吃痛，嘶吼了一声之后，就四足踏地，朝着许应山横冲直撞而去！ 许应山引着它离开一瞬，许元思便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那株灵树往上一拔，抓在手中，拉着廖采薇迅速地回到了廖青峰的身侧。 廖青峰放开神识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周围，有些遗憾地发现叶上秋两人并不在附近之后，就朝许应山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带着许元思二人极快地往远处离去。 许应山心头微松，凝神静气，手中的灵剑挽出千万剑花，凌厉的剑势逼得那头妖兽也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这么一退，它就瞬间察觉了不对劲——那株灵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苦苦守候了几百年的灵药就这么消失了，那只妖兽心中怒火升腾，看向许应山的眼中也满是愤怒。 然而想要的东西已经得手，许应山又怎么会和它继续纠缠呢？ 他随手捏爆了几件法器丢到那妖兽的身上，借着法器自爆的威势拖住了那只妖兽，随后便是踏上飞剑，倏忽间就遁走了千里之外。 那只妖兽在这片领域当中也算是一方霸主，什么时候被这样戏弄过？它狠狠地喷了一口浓黑腥臭的雾气，赤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许应山离去的方向，显然是极其不甘心的。 商余辞藏身在一处山峰之上，看着那只妖兽在那片空地上暴躁地来回踱步，微微挑眉，抬头看向叶上秋：“师尊？” 人走了。 叶上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神色未变，只随手又给自己和商余辞的嘴里塞了一枚匿息丹：“你之前不是说在这清莱秘境中发现了一株很奇怪的灵药么？我们过去看看如何？” 商余辞倒是没想到叶上秋会说起这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好。” 一道金光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紧追着许应山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随后他伸出手，缓慢地将手搭在叶上秋的腰间，佛音轻柔，僧袍微动，直接卷裹挟着叶上秋腾跃至半空之中。 微风拂面，眼前景色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