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她这样活了很久的人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癖好,虽然现在数据信息只要上传到云盘,就能很好的保存下来,但沈阮总认为不踏实,非要一横一竖写下来,才舒服。 她记录完上午的账目,厚厚的本子收进柜台柜子里,才开口:“以后你就明白了。” 沈果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些都是生活。”沈阮拍了拍本子,没说的太明白。 沈果更不懂了,但她知道适可而止,贴心的没有继续追问。 ——许多许多年后,沈果偶然想起今天沈阮的话,才明白她藏在笑意里未完的话是什么。 自从林怡跟沈阮抱怨过工作餐之后,她每天中午都会抽空回去做午饭。 今天也不例外。 林怡最近几乎天天加班,沈阮做饭的时候有意帮她补补,于是做了红枣枸杞乌鸡汤,番茄土豆炖牛rou和炒黄鳝。 炖汤时间不够,沈阮刻意用了点特殊的办法,将烫熬的又浓又滑,香气扑鼻。 牛rou炖的软烂,番茄味道酸酸甜甜,很好的中和了rou的油腻,土豆吸满油脂,粉粉的特别入味。 沈果看她动作很是熟练,不由道:“您为什么对一个普通人那么好?” 就算是朋友,也好的有点过头了。 沈阮把最后一道菜炒黄鳝起锅,突然道,“她回来了。” 沈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扭头看向门口,门锁吧嗒一声,林怡推门而入—— “这是客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林怡边脱鞋进门边问。 沈阮把饭装好,叮嘱她把手洗干净过来吃饭,又道:“我堂姐最近会跟咱们住一起,没问题吧?” 林怡洗完手擦水珠,看了眼默默不出声的沈果,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看到桌上饭菜,笑眯眯道:“当然不介意!” 只要能吃上阮阮的饭,旁的她就比较随便了! 相比林怡已经开始大快朵颐,沈果拿着筷子有些犹豫—— 纸人能不能吃饭?! 好在沈阮察觉到她的情况,给了个眼神确定。 于是沈果放心了。 吃完饭,沈果主动去洗碗。 只有五官怕碰到水,洗碗还是没问题的。 林怡像张面饼一样瘫在沙发上,满足的喟叹:“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沈阮在阳台浇花,顺便撒香灰,林怡凑过来问:“这是什么?新型化肥?” 她看不到游魂。 “嗯,新型化肥。”仗着她不懂,沈阮淡定的撒谎。 林怡嘿笑了一声,“给我点呗,我也想种种花。” 她以为这就是为什么沈阮种什么都活的原因。 “不给。”沈阮看游魂们吃饱,把林怡蠢蠢欲动的爪子拍开,说:“你喜欢什么花我给你种。” 林怡揉着手背,嘟囔道:“那能一样嘛!” 沈阮不搭话,施完‘肥’拿起一边的小铲子给花松土,“你最近很忙。” 她用的是陈述句,因为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林怡身上染到的死气又多了。 这种灰白色的东西像蜘蛛网一样黏在她衣服上,碍眼的很,于是沈阮假装拍走灰尘,把丝丝缕缕的死气拍散了。 林怡想起早上那具男尸,叹了口气,“别说了,jian杀案还没破呢,又来一桩案子,我都快忙死了。” 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很是八卦,“哎,你知道吗,上午发现的那具男尸就在江都大学旧校区外面不远垃圾堆里。” 沈阮铲土的动作微顿:“这是巧合?” 连出两桩命案,尸体都在旧校区那边,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林怡表情有些微妙,语气神秘,“可是,当调用了附近的监控后,却发现画面里的他走到垃圾堆附近开始挣扎,像是有看不见的人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淹死了,更奇怪的是,经过初步检查,他的死因还真的是溺水。”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沈阮的游魂都吓得嗖的缩回花叶里。 “确实很可怕。”沈阮说:“对了,jian杀案有什么进展吗?” 她嘴里说着怕,表情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林怡有些挫败的耸耸肩,本来还想吓吓她的。 “有,我听说局里那边调查出死者家境似乎很差,经常有空就去做兼职赚钱,死前不久报名参加一个舞蹈比赛,若是赢了会有大笔奖金,但是她的朋友也参加了,有人见过她们曾为此吵架。” 沈果的家庭情况她稍微清楚,但是却不知道她会跳舞。 “江都大学舞蹈系精英啊!死者以前给不少剧组跑过龙套的。”林怡叹道:“可惜了,这么年轻又有才华。” 沈阮皱了皱眉,她对事情的了解似乎太浅。 第9章 chapter 8 坦白 chapter 8 夜晚,月明星稀,徐徐晚风吹走被烤的炙热的空气,带来一丝惬意的凉。 沈果洗完碗,收拾干净桌面和厨房,擦干净手出来便看到沈阮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身边是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壶花茶,柔和的灯光落下来,她静静翻过书页。 “大人。”沈果看着她姣好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道:“有件事,我想求求您......” 沈阮闻言,偏过头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随意道:“你说吧。” 这会儿林怡在卧室洗澡,并不担心她会听到。 沈果显得非常纠结,她下意识绞着手指,低声:“我想,赚点钱。” 说完垂下眼睛不敢去看沈阮反应。 “要钱做什么?”沈阮倒是觉得惊奇了,她的身体是纸人做的,虽然可以享受人类的食物,但是其实并不能吃饱,鬼魂的食物主要还是香灰。 “寄给父母。”声若蚊呐,沈果有些不安。 大人曾说过,她除了凶手之外,和人世已无什么瓜葛,让她把过去都割断,以免牵动因果,造成不可知的后果。 她心里难过,却也明白,但唯有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没有办法做到不闻不问。 jian杀案久不破案,闹得江都满城风雨,她的父母从乡下赶过来替她收尸,上了本地新闻,换台的时候沈果匆匆瞥了一眼,心里又酸又涩。 沈阮放下书,抬眼去看她,发现她眼眶微红,眼底蕴着薄薄的水光,显然是想起伤心事,厉鬼的怨气微微散溢,无形的笼罩在这片阳台。 她记得她说过自己是独生女,而且观她过去,生活虽然贫穷但是却十分幸福。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 沈阮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却丝毫没变,平静道:“这件事我去想办法,你不要插手。” 沈果是厉鬼,没害过人怨气也非常深厚,极容易惹来因果。 到底是她那么久以来收的第一个鬼使,插手帮一下忙也没什么。 沈果放心了,感激的弯了弯腰:“谢谢大人。” “对了。”沈阮拿起旁边的花茶喝了一口,“我听林怡说你死前帮报名参加一个舞蹈比赛,和朋友闹不愉快?” “不是的。” 沈果快速否认,“我和她没有吵架。” 她困惑道:“大人问这个是觉得她害了我吗?可是上午我们已经去试过了,您确认过不是她。” 沈阮陷入沉默,确实,彼岸花从死地而生,汲取怨恨成长,得一缕因果,如果真是她朋友害了人,绝对瞒不过。 沈果见她久久不出声,还想说什么,突然,她眉眼抬起看过来,越过她朝身后缓缓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她回头看,林怡站在客厅不知多久了,她的头发有点天然卷,此刻湿漉漉溏着水,视线盯着某处。 “哦……”她迟钝的应了声,接触到沈果目光后突然避开,“那个,吹风机在哪?” 她表情有丝不自然。 沈果觉得莫名其妙,去看沈阮,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阮微微起身,一扬下巴,不紧不慢的把书放茶几上:“在卧室柜子里。” “好。”林怡转身就走。 沈阮咳了一声,提醒她:“你走的方向是厨房。” 她背影僵了僵,然后几乎同手同脚的拐弯进了卧室。 沈果直到她身影消失,才悻悻的问坐起来的沈阮,出了什么事? 沈阮揉着眉心,有些无奈,“你的影子。” 卧室灯光很足,光线明亮柔和,照的所有事物一清二楚,沈果听她说完,立刻往自己脚下看去。 那里光溜溜一片,没有影子。 这种低级错误,放在以前绝对不应该出现,沈阮在人间待久了,也尽量活的像普通人,一时忘了这种事。 纸人特殊,有魂无神,自然就没有影子。 “她是知道了吗?”沈果惴惴不安,别说林怡,就是她刚刚发现自己成为厉鬼的时候都吓的不轻,“怎么办?” 她下意识去看沈阮。 沈阮没回答,反而道:“你先回去休息。” 沈果现在慌的很,有些六神无主,听她这么说自然是赶紧走了。 随着脚步声消失,沈阮敲了敲林怡卧室的门。 她说:“开门。” 简短而普通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平平淡淡的吐出来,即便是无心,也像带着命令。 半晌后,门开了,露出林怡快吓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