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萧俨放下手中的茶杯, 微微颔首：“这是咱们安排在洛州的人传递过来的消息，应该无误，为确保真实，侄儿已经重新派人去查, 暂时还没有回音。” “若是这消息无误, 恐怕又是一场动荡啊。”萧文和将书信重新递给萧俨, 又开口问道：“这件事陛下可知晓？” “朝中尚未收到洛州的奏报, 应该是不知道。毕竟信中也只是提到的有些可疑, 并不能确定，所以洛州太守并未上书。”萧俨一边将信件重新放好, 一边开口道。 萧文和抚了抚自己的美髯，眼神通透：“桑国如今的国主野心勃勃，不可不防啊！不论真假, 此事都需早做打算。” “侄儿明白。”萧俨点头，道：“侄儿会找机会提醒陛下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萧文和开口道。 萧俨还准备说些什么, 就听到外边有敲门的声音, 萧俨看向门口：“怎么了？” 孙简在门口袖手站着，恭敬的开口道：“侯爷，夫人派人来请您和二老爷去花厅用午膳。” “知道了, 我们这就过去。”萧俨说完，就看向萧文和，笑着道：“叔父，咱们先去用膳吧。” “也好。”萧文和站了起来，和萧俨一起走了出去。 萧俨微微落后了萧文和半步，面上带着笑意，开口道：“卿卿专门让人准备的叔父最喜欢的那道水晶肴rou，等会儿叔父可要多用一些。” “大善。”萧文和抚掌笑道：“让你们费心了。”萧文和性喜食rou，尤其喜欢这道有名的水晶肴，外边光滑晶莹，犹如水晶，故而得名。只是这道菜十分费时费力，用料讲究，而且需要专门做江南菜的厨师才能做出味道。萧文和来到京城以后，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道菜了。 “叔父客气了。”萧俨温和的开口，面带笑意。 这次的午膳摆在花厅，算是一个小型的家宴，因为都是一家人，便也不分什么男席和女席。 用过午膳以后，萧俨便邀叔父一家人在侯府中歇息，清宁侯府本就有萧文和一家的住处，之前叶微澜也专门派人去打扫了，如今正好可以歇息。 拗不过萧俨和叶微澜的盛情，萧文和和谢氏只能答应了下来，带着萧婳去了曾经清宁公还在的时候，他们住的地方。 萧俨则牵着叶微澜的手，向另一个地方走去，穿过那道有些破旧的垂花门，就到了长公主府的园子里。 “似之怎么带我来了这里？”叶微澜没想到萧俨突然带她来了长公主的旧宅，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萧俨轻轻笑了笑，握着叶微澜的手紧了紧，道：“之前答应过卿卿带你过来看看的，今日正好无事。” 叶微澜向四周看了看，周围长着许多的花草，繁茂葳蕤，十分漂亮。 萧俨一边牵着她的手向里边走，一边向她解释：“这里是公主府的花园，母亲喜欢花，所以父亲专门让人在这里栽种了各种花草，让母亲每个季节都能看到盛开的鲜花。” 叶微澜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个花园里种着四时的鲜花，不过安排的十分合理，看着错落有致，不显繁乱。从这些细节中便可以看出来，清宁公对长公主的深厚情意。而如今这些花还能灼灼盛开，应该是萧俨派人打理着。 长公主府极大，精致奢华，亭台轩榭，假山流水，即使如今主人已经不在了，也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风光。 萧俨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向叶微澜介绍一下，有些还是他童年最喜欢的地方。叶微澜也了解到了许多不一样的萧俨。 一路上萧俨的情绪都很兴奋，像一个向喜欢的人分享自己宝藏的少年一样。直到来到了长公主府的主院。 院中种着一颗粗壮的梧桐树，如今秋日里，落了一地的落叶，有些凄清。梧桐树下有一张摇椅，秋风皱起，微微摇曳。 萧俨牵着叶微澜走到梧桐树下，伸手摸了摸已经掉了漆的摇椅，有些怀念的道：“曾经，母亲最喜欢坐在这里。” 父亲和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所以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很多都是他后来从长公主府和清宁侯府的老人那里听说的，但是这个地方，他却记的很清楚。 父亲不在家时，他会在练字，窗户正对着这里，每次母亲都会躺在摇椅上，让他休息一会儿，吃点糕点。父亲在家时，便会带着他在院子里练武，母亲则会在那里看着他们，目光专注柔和。 叶微澜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能安静的陪着他。书中并未怎么提到清宁公和长公主，只说清宁公战死沙场，半年后，长公主在宫宴上替泰安帝饮下了杜太后送上的毒酒，也撒手人寰。 因为长公主的死，泰安帝得以有机会发难杜太后及其党羽，最终将杜太后关在了皇陵中，处死了意图谋反的朝臣，大权在握。但是也同时有一个小少年，在刚失去父亲不久以后，又失去了母亲，再无依靠。 她跟着萧俨在这座偌大的长公主府走了走，便发现长公主和清宁公在她脑海里的形象丰富起来了，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片面的人物。但是叶微澜也从萧俨的讲述中，听出来了他对父亲和母亲的怀念。 叶微澜有些心疼萧俨，清宁公和长公主先后离世的时候，萧俨才六七岁，还是一个小小少年，可却在半年之内接连失去双亲，那时的他该有多难过多害怕啊。 即使后来被泰安帝接进了宫里，又能有多快乐呢？叶微澜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在书中又是如何孑然一身的走到权利的顶峰的，但是她知道，她如今很心疼他。 叶微澜松开和萧俨交握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伸手环抱住了他，开口道：“似之，你还有我。” 萧俨微微点头，看着怀中的人，轻轻笑了笑，低声道：“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对我说，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放在心上，能度过一生的人。那时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却记在了心中。直到……” 萧俨低头，目光对上叶微澜的明眸：“曾经，我性情淡漠，以为情爱与自己无关。直到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才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萧俨的唇落在叶微澜的额头上，温柔一吻，轻轻开口： “卿卿，你愿意陪我一起度过一生吗？” 第68章 一人足矣 枝叶微黄的梧桐树，在秋风中微微摇曳, 时不时有泛黄的树叶落下。 叶微澜微微有些沉默, 轻轻抬头, 就能看到萧俨眼中的紧张与忐忑，让叶微澜知道他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 抛开书中的一切, 叶微澜想起她和萧俨相识以来的事情，最开始的春日宴初见，京郊大雨中的相遇，相国寺的玉兰花林中的试探, 万寿节，秋狩猎场……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有过这么多了的过往，而她也对萧俨更加了解。扪心自问，她喜欢萧俨吗？ 喜欢的。 萧俨才貌出众, 即使是在现代，即使叶微澜见过不少的优质男人，也不得不承认, 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而且这个男人还对她满心情意, 悉心关怀，即使是这个时候，他还默默的帮她挡着风, 不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如何能不动心？只是她害怕，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心交付给另一个人，不用真感情, 就不会畏惧未来的变故，这是她两世以来的自我保护。 但是此时，看着萧俨，她忽然有了勇气，有了承认自己的感情的勇气，有了陪萧俨一起走下去的勇气，在萧俨渐渐暗淡下来的目光中，叶微澜扑到了他的怀中，伸手抱住他，开口道：“好。” 萧俨说完那句话以后，便有些忐忑的看着叶微澜，却见她沉默了，秋风吹的他的心有些凉，许久，不见她的恢复，萧俨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来，他嘴角勉强勾起了一抹笑意，刚想开口，就被叶微澜的动作打断了。 他听到她说：“好。” 萧俨只觉得被秋风吹的有些凉的心，像泡在热水之中，一片温热。 他有些欢喜，又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抱住叶微澜，迟疑的开口：“卿卿你真的愿意……” 萧俨只觉得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了，这般的，将所有的选择都交给另一个人。 叶微澜没想到她会将这个心志坚定的男人，变的这般患得患失，心中轻叹。她轻轻从萧俨的怀中退出，在萧俨惊疑的目光中，微微踮起脚尖，将红唇印在萧俨的唇上，一触即发。 笑着开口，眼中却带着萧俨可以看到的坚定：“是的，我的侯爷，未来的路，我陪着你一起走。”说着，叶微澜伸手牵起萧俨的手，十指相扣。 这样的牵手方式，仿佛将所有的情意都通过双手，传递到了心中，萧俨的眼睛有些酸涩，但是他的面上带着笑意，低头用额头抵上叶微澜的额头，笑着道：“我们一起走。” 叶微澜轻轻笑了笑，眉眼灿若桃花：“但是这条路太窄，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同行，你我夫妻，自然该是一心一意的，似之以为呢？” 萧俨抱着叶微澜笑出了声，眼角眉梢都带着发自真心的笑意，他微微低头，凑近叶微澜的唇，唇齿之间，依稀听到萧俨的声音：“自该如此，此生得卿卿一人足以。” ……………………………………………………………… 中秋以后，吏部又忙了起来，之前考生们的卷子尚未批改完，整个吏部都开始连轴转。 萧俨也连着好几日中午都没有办法回来用膳，在吏部忙的有时候都没时间用膳，叶微澜便每日让人将准备好的饭食送过去，整个吏部的人都知道清宁侯夫妇夫妻情深，羡慕之余，几位上官和好友还会来打趣萧俨。 这天萧俨又是在吏部用饭，徐鹤年和萧俨一起，只是他的饭是他母亲派人送来的。 看着萧俨的午饭，徐鹤年有些感慨的开口道：“看来还是有了媳妇好啊，每天都有人记挂着。” 萧俨可不理会他的牢sao，只是低头用饭，卿卿让人送来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看萧俨不搭理自己，徐鹤年又开口道：“现在几乎整个吏部都知道似之你与夫人夫妻和睦，可见陛下这婚还真是指对了。” 自从中秋以后，别说整个吏部，萧俨都想要整个京城都知道自己和卿卿夫妻恩爱，只不过未来的萧大首辅还不知道他这种心情在未来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叫秀恩爱。 可见有的人啊，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闷sao腹黑。 而吏部和京城的人则表示他们并不想吃这碗狗粮。 徐鹤年还在喋喋不休的开口道：“也不知道你那位夫人是何等的人物，竟然能收服你，如今看来似之你可真是多了几分人气。”看着萧俨嘴角的笑意，徐鹤年笑着感慨。 之前的萧俨，虽然总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但是总是让人和他有距离感，也就只有徐鹤年和谢铭他们这些好友敢和他玩笑一二。如今虽然依旧让人有距离感，但是身上却多了几分人气，不再淡漠的像谪仙一般了。 萧俨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看向徐鹤年，十分友好的提示道：“我身上多没多人气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再不吃，就该饿着肚子干活儿了。” 吏部尚书每天抓壮丁，恨不得连吃饭的时间都省了，后来还是因为众人不同意，才给了两刻的用午饭的时间。徐鹤年一直在和萧俨说话，饭倒是没吃多少，如今两刻已经快到了。 徐鹤年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果然，已经快没时间了，他也顾不得与萧俨说话了，连世家子弟的优雅都没有了，赶快吃饭。 没办法，吏部尚书姚大人，工作的时候他可不管你谁是谁，这位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工作狂”。要不然吏部凭什么每三年六部考核都能第一，就是因为姚大人的高压政策。 萧俨看着徐鹤年狼吞虎咽，嘴角带着笑意，他还有时间坐着喝一杯茶。 清宁侯府中，白苏从外边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张请柬，颜色十分艳丽：“夫人，威远将军府送来了请柬。” 叶微澜正在坐着用药杵捣药，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杵，接过白苏手中的请柬，大红色的外表，勾勒着金色的花纹，花纹是并蒂花的纹路，叶微澜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打开请柬一看，果然是贺渊和齐安然成亲的请柬，安排在了九月初九。叶微澜算了算时间，还有二十天左右。 想起萧俨和她说过这几日就要放榜了，等到放榜之后，再过一月才是殿试，这期间的日子倒是可以清闲一些，而贺渊他们的这场婚礼安排在这个时候倒是正好。 叶微澜让白苏将请柬收好，又拿起一旁的药杵，开始捣药。 每年冬日将近，她总要备着一些药丸，调养身体，之间都是太医给她配的药，但是久病成医，再加上赵御医有心教她，叶微澜倒也能自己配药，闲来无事，她便开始将冬日的药先配好。 恪王府中，齐姝然刚发了一通脾气，房中的地上满是狼藉。 “季氏这个贱人，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嚣张，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呢？”齐姝然坐在桌子旁，恨恨的用手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的道。 自从季氏怀孕以后，秦泽虽然还是来正院的时间最多，但是却也将心思分到了季氏那里一些。如今这才几个月，不仅免了她的请安，今日王府里新来的布料，她最喜欢那个料子却被季氏要走了，说是要给孩子做衣服。还没生出来呢，就敢下她的脸面，若是真让她生出个长子，那还得了？ 冉竹站在齐姝然的身后，听到她负气的话，心中一跳，看了一眼房中都是自己人，才放心下来，让她们都出去。 然后才开始安抚齐姝然：“王妃，您冷静一点，这话可不能随意说出口。” 敬王无子，只有两个嫡女，其他两个王爷还未成婚。现在王爷还有宫里的昭仪娘娘，都盼着季侧妃能生个男孩儿，成为陛下的长孙，若是让他们知道王妃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心有不满的。 齐姝然也是一时冲动，也明白冉竹的意思，便也没有再提，只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呵，秦泽和郭昭仪都想让季氏生出皇室的长孙，但是一个庶出的长孙，陛下又会有几分欢喜呢？” 秦泽果然是个靠不住的，一个孩子就勾走了他，还有郭昭仪，之前对她态度挺好，现在还不是嘱咐着她好好照顾季氏？没一个好东西，她只能靠自己。 “王妃，您是陛下亲封的王爷正妻，不管如何，季侧妃都越不过您的，更何况，将来这个孩子生下来，还要叫您一声母亲，您不如……” “冉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替那些贱人养孩子，不可能。”齐姝然打断了冉竹的话，断然开口道。 “王妃……”冉竹还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外边有敲门的声音，只能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相府派人送信过来了。” 冉竹看了一眼齐姝然，见她点头，才到门口打开房门，接过丫鬟手中的信，回来交给了齐姝然。 齐姝然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平淡，随手将信放在了桌上。 “王妃，怎么了？”冉竹看了一眼齐姝然的脸色，开口问道。 “三meimei九月初九成亲，母亲问我要不要去。”齐姝然开口道。 “那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