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孟云娴则是吃惊的看向周明隽。 周明隽冲她一笑:“既然是父皇所赠,你收下便是。” 孟云娴从不是扭捏之人,赶紧谢恩:“多谢父皇。” 淳于皇后有些忍不住了:“皇上,金牌一物贵重非凡,有金牌可畅行宫中内外,是不是……” “皇后。”皇帝低声道:“朕心里有数,无需惊讶。” 皇帝看着愉快手下金牌的孟云娴,略有感慨:“听闻营州地动之时,所有难民都为挣活命之机往外跑,只有一人,带着大批的医药拼死赶往灾害之地,赠医施药,于那危机之地与黑白无常抢人,挽回数百生灵;宣州动乱,也是有人提前知晓了消息,乔庄商旅传信于驻军,因信报及时,才能令宣州军早有防备,及早平乱;至于永州冻灾,自州县散出的棉衣与粥粮虽只能解一时之困,但就一己之力而说,已经是功德无量。” 皇帝看着孟云娴的眼神渐渐地复杂起来:“皇后觉得,若是这些事情皆是由一个小姑娘一力为之,又该如何论功行赏?” 淳于皇后眼中闪过讶异,下意识的看了孟云娴一眼。 所以皇帝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有孟云娴掺和其中,还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金牌并非大婚谢恩的赏赐,而是对她为大禹立下的功劳给出的嘉奖。此事皇帝从未对外宣扬过,却是等到了周明隽大婚之后作为奖赏送出金牌,这又是何意? 皇帝看着周明隽,略有感慨道:“隽儿,朕的儿媳,出门在外可从来没有丢过皇家颜面,哪里像你,为了一桩婚事便将自己的职务抛诸脑后,实在不该。若你再不勤勉奉公,就该被云娴笑话了。” 其实,自皇帝数论起孟云娴在外的丰功伟绩时,周明隽已然讶异。 他早就猜测到她在外头不会安分,回朝之时又是假扮流星轻骑又是传喜报,一定多少掺和了一些,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是如此认真的去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像从前那样浅尝辄止要一个说法一个名声,而是几乎赌上了命奔赴而去。 孟云娴听到皇帝这样说,立马就开始护食:“父皇此言差矣。臣媳遇事尽一己之力,全因心知若是殿下处在那个境地,一定也会这样去做,还会比臣媳做的更多更好。人之大义,臣媳孤陋浅薄懂得不多,只能从殿下的心胸中窥伺一二,谨记于心。斗胆说一句,与其说臣媳是不敢丢皇家颜面,不若说是不敢丢殿下颜面。若臣媳是一个贪生怕死见死不救之人,也不配做殿下的妻子,更不配做父皇的儿媳。” 她主动双手奉上金牌:“臣媳所做皆是奉行父皇与殿下的心中大义,且因一己之力浅薄,并未能扭转全部局面,真正能得以解决,全凭大禹君民上下一心,金牌贵重,臣媳受之有愧。” 淳于皇后眼神深沉的看着这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心中冷笑。 皇帝果然很吃孟云娴这一套,当即命她将金牌收好。 “你是女子,若是男子还能加官进爵论功行赏,如今这金牌赠予你,也是朕替大禹的百姓对你的感激。” 孟云娴的眼神在皇帝与周明隽之间流转,莞尔一笑:“可是此乃殿下教臣媳的道理,如今赏赐都归了臣媳一人,不大合适呀……” 皇帝和周明隽同时笑起来。 皇帝:“朕相信,隽儿既能教你这些,也定能比你做的更好。” 周明隽抬眼望向皇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握拳。 谢恩之后,两人便去了贵妃那一处。 淳于皇后对皇帝赠金牌一事还是有些不赞同:“纵然孟氏有功,但她始终是女子,如今还是皇媳之一,皇上这样重赏,要让其他的皇媳如何做想?” 皇帝轻笑起来:“如何做想?她们无功无劳,于京中安享荣华,还能怎么去想?” “可是孟氏如今是隽儿的妻子,是五皇妃,她的作所作为无需她那些滔滔言论,旁人自会归咎到隽儿身上,难道旁人皇上不怕旁人对隽儿多加议论吗?” 淳于皇后的语气太急,几乎毫无顾忌的就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皇帝若有深意的看了皇后一眼,竟道:“皇后究竟是担心流言蜚语影响了隽儿,还是担心这些对隽儿的褒奖,会影响了太子?” 皇后一惊,赶紧起身跪下。 “皇上明鉴,臣妾不敢妄议前朝之事。” 皇帝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扶起来:“皇后的意思,朕明白。” 刚巧这时候周玉音的手已经包扎完毕,从后殿过来,皇帝顺势岔开了话题,询问起了女儿的伤势,周玉音温声道自己是小伤没有什么大碍。 等到周玉音离开,皇帝便吩咐太监去库房寻一把上好的琴送到大公主那里,另外告诉大公主,伤好之前就不用练琴了。 皇后在一旁听见,出声阻止。 “皇上,音儿是一个念旧的人。这琴从她学琴起就一直陪伴左右,琴弦也换了多次,她从未想过用旁的替代。”淳于皇后眼波流动,低声道:“用惯了的琴,便不会舍弃,一如住惯了家里,难适应他乡。” 皇帝沉默片刻,对太监道:“给公主送一把最好的,她从不去试,又怎会知道新的不好。”说罢,他便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皇上!”淳于皇后还想再求情,可皇帝显然不想再听。 “皇后娘娘……”嬷嬷心疼的搀扶住她:“您别着急,现在一切尚未定下,公主未必就要去和亲……” …… 这一边,孟云娴出来之后就跟周明隽去拜见贵妃了。 贵妃正抱着儿子在玩拼板。 拼板上绘制了大禹的地图,地图在十六宫格中被分成十五宫格,空一格可以活动拼板。打乱图板顺序后,通过移动小版块将地图复原。 周明阳已经三岁了,生的白白胖胖很有福相,说话走路都练的很好。 这是贵妃第一次正式见孟云娴,对她十分亲切,还教周明阳叫人。 听着周哥哥名义上的弟弟奶声奶气的喊她皇嫂,孟云娴喜欢极了,命绿琪拿出一早备下的礼物。 礼物一事,是周明隽意料之外的。他一直以为绿琪手里捧着的盒子是要送给父皇的。 盒子打开,竟然是二十四幅皮影。 “儿媳得父皇之恩,能见大禹山河美景,一心想为这三年的时间留下些什么,恰逢京中有手艺极好的皮影师父,便绘制了自己最喜欢的二十四处人文与美景,每一处都有一个故事,还请了最有资历的皮影戏人,只要母妃与六弟想看,随时可传唤入宫为母妃与六弟表演这些皮影故事。” 贵妃对这份礼物爱不释手,意外又欢喜。 “好好好,本宫就喜欢这些。”贵妃一把拉住孟云娴直接坐到自己身边:“你是不晓得,自从生了阳儿,这赏赐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可这些赏赐,都不能帮本宫哄住阳儿半刻,你这个礼本宫喜欢得紧,阳儿自小喜欢听故事,为了给他讲故事,本宫将儿时度过的书都要翻烂了,你这个好,极好!” 孟云娴跟着笑起来:“六弟要听故事还不容易,儿媳这里可攒了不少的故事,只要得了空便来帮母妃给六弟讲故事,保准他不出皇宫半步,都能知晓半个天下事。” 贵妃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转而对周明隽唏嘘道:“难怪这孩子苦等三年也要等你回来,依本宫看,什么端阳端宁,都不及你半分。本宫喜欢你,往后一定多进宫来陪陪本宫和阳儿。” 说着,贵妃大手一挥给孟云娴赏了一整套金饰,从头到脚加起来有三十六件,纯金打造宝石镶嵌,奢华无比。孟云娴当即就不敢收了,贵妃却不以为意:“这都是本宫入宫时娘家的陪嫁,如今本宫带着孩子,半根簪子都不敢多戴,这些物什闲着也是积灰,你不嫌弃就好。” 孟云娴哪里敢说半个嫌字,在请示了周明隽的意思之后,谢恩收下。 最后,他们今日这一趟谢恩,回去的时候绿琪和闵祁两个加起来都拿不完那些赏赐。周明隽让他们两人用来时的马车将东西送回去,自己则是牵着孟云娴的手准备步行回盛禧园。 “你是何时准备那么多的?”走着走着,周明隽忽然蹦出一句话来。 孟云娴出了宫就不老实了,走在他身边一蹦一跳的,“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顺手就准备了呀。” 顺手准备的吗? 他可不信。 无论是在皇帝面前的那番话,还是在贵妃面前的讨好,她都将五皇子妃的身份做到了极致。 像是为了什么而专程准备的这些。 周明隽握紧她的手,避免她跑开。 两人正走着,一个娇媚的声音由远及近:“明隽哥哥!” 并肩而行的两人同时顿住,回身望去。 端宁县主从马车里下来,犹如一个被情郎狠心抛弃的可怜女子,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奔赴过来,她像是看不到孟云娴似的,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周明隽,于一步之遥时不舍得停下脚步,凄楚的看着他:“明隽哥哥大婚……端宁本该献上贺词,奈何端宁近来大病一场,未能亲自恭贺……”说着,兀自咳嗽起来。 端宁本就生的娇小,这样可怜巴巴的在大街上冒着寒风咳嗽,不断惹人侧目。 孟云娴面无表情的看了周明隽一眼,被他握着的手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周明隽接收到了她的信号,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端宁因对前两人的眉目传情越发伤情,眼泪都要滑出来了:“明隽哥哥,端宁不会忘记这三年与你的情意,我会时时刻刻念着你对我的好,还有族学中你对我的照顾。” 周明隽对端宁的态度很冷淡:“我对你从未有过什么情意和照顾,端宁县主还是不要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既然病了就赶紧上马车吧,站在这里,对病情无益处。” 端宁忽闪着眸子激动地看着他:“明隽哥哥你是关系我是不是?我……” 孟云娴两眼一翻白,再次晕倒。 好在周明隽牵着她的手,飞快的将她拥入怀中。 “云娴,你怎么了?” 端宁县主看着眼前突发的变故,忍不住咬牙。 两次都用这种招数,未免太小看她了! “明隽哥哥,快将皇子妃放到我的马车上,我送你们回府。”说着,她竟主动上前与周明隽一同搀扶孟云娴。 孟云娴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怎么忘了小绿琪此刻正在吭哧吭哧般金子呢! 这戏码没了小绿琪配合,便乱了套啊。 最终,孟云娴上了端宁的马车,靠在周明隽的怀里,周明隽一脸无奈的单手搂着她,好气又好笑。 端宁完全不放过任何和周明隽在一起的机会,不断地与他说话,说族学的事情,说自己家乡的事情,每说一句,都要凄楚哀怨的看一眼周明隽。 周明隽由始至终都很冷淡,回答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好不容易等到马车抵达盛禧园,端宁主动帮周明隽搀扶孟云娴,却“哎呀”一声,没站稳的直接跌进周明隽怀里,周明隽没料到她来这一招,手上一滑,孟云娴朝一边歪去,咚的一声撞了脑袋,发出好大一声响。 “明隽哥哥……”端宁害怕的抓住周明隽的袖子,死活不让他去扶孟云娴。 这样了还能演下去,孟云娴觉得自己都能升仙了。 她缓缓转醒,冷冷的盯了周明隽一眼,二话不说直接下车进门。 周明隽见她走了,再无什么好脸色,直接将端宁丢到坐上,飞快下车。 “明隽哥哥!” “县主无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去养病吧,多谢县主相送。”说完,周明隽直接追进去,盛禧园还很应景的关上了大门。 端宁坐在马车里,狠狠地甩下车帘子。 “有了正妃又怎么样?我想得到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 周明隽追上孟云娴,一把拉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孟云娴的肺都快炸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哼!” 周明隽看着她的小样子,笑了起来:“天地良心,你可见过我对她有过半分温柔情意?你这脾气可发的毫无道理。” 孟云娴当然知道! 若是周明隽真的想有什么,能等到现在吗? 可是…… “哼!” 就是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