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见他神情淡然，并未心动，沈曦一颗心才逐渐提了起来。 “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个？”见沈曦点了点头，顾景渊起身站了起来，“如果只是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个头本就高，站起来后又多了分摄人的压迫感，沈曦呼吸停顿了一下，也站了起来，“难道太子嫌份量不够？你若还有其他条件，不若说出来，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顾景渊沉默了片刻，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反问道：“我听说当初林元硕是你帮着选的，你同意她嫁给林元硕，却不愿意她嫁给我，难道我连林元硕都比不上？” 他声音低沉，分明是有些不解的模样。 沈曦神情微顿，发自肺腑道：“太子龙章风姿，林元硕自然是远不及你，我只是觉得阿黎心性单纯，不适合当太子妃。您日后若是纳了侧妃，以阿黎的手段，未必能斗过旁人，我不过是怕她年纪轻轻便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顾景渊嗤笑了一声，反问道：“谁说我要纳侧妃？” 沈曦微微一怔，瞧出他眼中的认真，她心中莫名有些震撼，他身为太子，又最得皇上跟太后娘娘的偏爱，若自己不作死，必定会登基为帝，他若是不纳侧妃，便意味着…… 沈曦一时理不清他真是对阿黎情深至此，还是不过是一时冲动，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娶了阿黎已是不妥，若是不纳侧妃，皇上又岂会同意？” “这是我的事。”见沈曦还想说什么，顾景渊打断了她的话，果断道：“我没有娶旁人的打算，也不想谈什么条件，你若是真心为她好，何不试着对她放手？她没你想象中的脆弱，也当得起太子妃。” 顾景渊并没有多呆，他走后，沈曦仍旧有些愣神，半晌才低低笑了笑，虽然没能谈成，她心中却莫名觉得轻松。 阿黎并不知道太子与jiejie的交谈，她还因为太子的反悔觉得心中闷闷的，再不愉快日子还是照过，转眼便到了陆怜怜及笄这一日。 早上阿黎吃过早饭后，便去了武安侯府，她过来时，方氏也在。瞧到她，阿黎眼睛一亮，弯着眉喊了声舅母。 方氏身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头上斜插着宝蓝点翠珠钗，笑起来颇有种温婉动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见到阿黎，她便拉住了她嫩滑的小手，“刚刚还跟怜怜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来，就猜你是头一个过来，快进来。” 陆怜怜正在让丫鬟给她上妆，瞧到阿黎招了招手，笑道：“我还没收拾好，你先跟娘亲说会儿话吧。” 阿黎点头，她今日也上了淡妆，一张小脸精致得无可挑剔，这样并排站在一起，方氏总觉得她好像又长高了些，之前只到她嘴巴上，现在好像到她鼻尖了，“我怎么觉得黎丫头是又长高了？” 阿黎腼腆一笑，“就是又长了。” 这两三个月，她确实长高了些，jiejie说只要她好好吃饭，还会长高的，最近阿黎都有乖乖吃饭。 她不笑时已经美得出尘，此刻一笑几乎甜到了人心坎上，方氏捏了捏她的小脸，“你正是长个的年龄，平日多吃点，还可以长得再高些！不仅得多吃，还得吃有营养的才行。” 阿黎听话地点头，方氏又随她说了几句话，因为还有旁的事需要她盯着，她便离开了，陆怜怜又涂了个口脂，才总算收拾好。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陆令辰告假了一日，这个点时间尚早，知道除了阿黎，旁的贵女们不会太早来，陆令辰便直接来了她的院子。 一进门便听到了两个小姑娘的声音，一个娇俏清脆，一个软糯动听，正是meimei与阿黎。 陆令辰冷峻的神情和缓了些，大步走了进来。 “表哥！”看到他，阿黎笑了笑，忍不住与他说了个好消息，“我昨天随着大哥一起去见的神医，神医爷爷说大哥这几日针灸效果挺好的，最多半年就能恢复正常。” 因为这个好消息，阿黎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整晚，现在也很高兴。 陆令辰喜欢看她笑，眼底也泛起一丝笑，“那就好。” 陆怜怜也笑了起来，打趣道：“这下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前段时间一直蔫蔫的，多久都不见你笑一下，以后都跟今天这样开开心心的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张漂亮的小脸。” 阿黎脸颊微红，“表姐就会拿我寻开心。” 陆怜怜弯了弯眉，继续打趣她，“本来就是呀，你长得漂亮，笑起来很有杀伤力，上次我就说无人能抵挡你的笑，你还不信，不信你问问哥哥，他是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哥，你说阿黎笑起来，是不是让人想将心都掏给她？” 瞧小姑娘羞得几乎抬不起头，陆令辰眼底也带了一抹笑，见meimei眼巴巴盯着他，他才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倒是试试怎么把心掏出来？掏出来还有气吗？” 陆怜怜略了一声，“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真无趣，你敢说阿黎对你笑时，你不会心软？” 陆令辰自然不敢说，表妹乖巧又懂事，就算不对他笑，他都想对她好，瞧出他眼底的意思，陆怜怜啧了一声，魏婉宜走过来时，恰好看到他望着阿黎略显温柔的侧脸，一颗心又密密麻麻酸了起来。 她知道陆令辰肯定会赶早来见陆怜怜，这才早早来了这儿，谁料又瞧到了这刺眼的一幕，前年也是如此，她盼呀盼，总算盼到了陆怜怜生辰的日子，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过来时看到的却是他伸手揉阿黎脑袋的举动，神情还那般温柔，看到自己时，眼底的笑却逐渐散去了，整个人显得都有些冷淡。 他分明是她的未婚夫，对她疏远也就算了，偏偏对旁的小姑娘那般与众不同，哪怕阿黎尚小，她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阿黎与林元硕定亲时，没人知道她究竟松了多大一口气，可惜没过多久，她竟然又退亲了，前段时间，魏婉宜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些怕，怕陆令辰会因为心疼阿黎嫁不出去，与她悔婚，直到前些日子，听闻皇上为阿黎赐了婚，她心中才真正松一口气。哪怕她成了太子妃，会变成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她也觉得高兴。 想到年后他们就要成亲了，她总归会笼络住他的心，魏婉宜才勉强压住心中的酸涩，笑着走了进去。 瞧到她来了，陆怜怜弯了弯唇，拉住了她的手臂，“婉jiejie你来啦！怎么没让丫鬟通报一下？我们好去迎接你呀。” 魏婉宜是有意没让丫鬟通报，她是陆令辰的未婚妻，丫鬟自然卖她面子，魏婉宜闻言笑道：“我怕你今日比较忙，就直接过来了。” 说完魏婉宜跟陆令辰打了声招呼，“陆大哥。” 陆令辰淡淡颔首。见他敛了笑，神情有些淡，她心中微微黯然，扬起脸笑道：“远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在说什么？” 陆怜怜笑嘻嘻的，“我们在说阿黎呀，说她笑起来时最讨喜，婉jiejie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阿黎meimei不笑时，就很讨喜了，何况笑起来。” 阿黎被他们打趣的有些脸红，小姑娘脸红的模样，恍若抹了一层胭脂，耀眼极了，陆怜怜捏了捏她的脸，满满的调侃，“这个模样更加好看了，来，给表姐笑一个，真把心掏给你。” 阿黎的脸都被她捏红了，见她愈发没个正型，陆令辰蹙了下眉，碍于魏婉宜在，他也没好多说，只是将陆怜怜往一旁扯了扯，说了句别闹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如意簪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是给你的及笄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陆怜怜早就知道他要送什么了，一点期待都没有，闻言浑不在意地挥手，“走吧走吧，每年都送这个，一点新意都没有。” 阿黎忍不住偷偷捂唇笑，陆令辰难得见她如此开心，又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落在了魏婉宜眼中。 他面容冷峻，平日里也不爱笑，也就望着阿黎时，目光无比的温和，魏婉宜悄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陆令辰没再多呆，大步离开了。 见她一来，他便走，魏婉宜有些黯然，陆怜怜心大，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失落，阿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多看了魏婉宜一眼，总觉得她跟表哥之间好像怪怪的。 想到她跟太子同样怪怪的，阿黎才不再多想。 一想到太子，她心中便闷闷的，骗子！ 第57章 写遗书了！ 陆怜怜的及笄礼过后，时间突然就变快了起来，最近京城中除了太子的亲事被人广泛地关注着，还有一件事，也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南岭王在京城呆了一个月，终于要回去了，本来有小道消息，说皇上想为沈烈跟穆欣赐婚，据说是想为阿黎涨涨身份，可是这件事却不了了之了。 穆欣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沈烈掉下马摔成傻子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就算他有恢复的可能，现在也是个傻子，穆欣自然不愿意嫁给他，见皇上没有赐婚，她大大松口气，也巴不得尽快离开京城。 她离京的这一日，众人不胜唏嘘，本以为她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妃的，谁料却是汝阳侯府的三姑娘将她比了下去，阿黎的名声一直谈不上多好，哪怕她jiejie成了大皇子妃，也没能堵住众人的嘴，谁不知道她克父克母，是个十足灾星还落了个退亲的下场呢，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好嫁人，谁料却得了天大的殊荣，皇上亲自赐婚也就罢了，嫁的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儿郎。 穆欣离京这一日，阿黎又被太后喊入了宫，这是她成为准太子妃后，头一次入宫，为了显得郑重，紫嫣特意为她仔细装扮了一番。 阿黎很快到了午门，知道她要来，早就有人在一旁候着了，见阿黎下了马车，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快步走了上来，恭敬道：“奴婢见过沈姑娘。” “不必多礼。” 小宫女这才敢抬头，阿黎一身华服，乌发挽了起来，头上斜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五官清丽，神情恬静，恍惚间犹如看到了坠入尘间的仙子。小宫女被惊艳了一下才回过神，笑道：“今个天冷，太后娘娘怕您受累，特意让奴婢备了步撵，姑娘随奴婢来吧。” 阿黎轻轻颔首，在她的带领下上了步撵。 她生得本就美，今日盛装示人，竟说不出的光彩照人，一路上总有年龄较小的宫女忍不住偷看她。 步撵刚走远没多久，就有小宫女忍不住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好漂亮呀，大皇子妃已经够漂亮了，她比之大皇子妃竟然丝毫不差，还多了分让人怜惜的美，难怪会被选为太子妃呢。” “是呀，大皇子妃已经够好看了，谁料这位准太子妃也这般美，仙子下凡也不过如此吧？难怪能被太子喜欢呢。” “你怎么知道太子喜欢她？” “如果不喜欢，皇上怎么可能为他们赐婚？谁不知道皇上刚开始中意的是林姑娘跟穆姑娘呀。” “那她还真几分本领竟能讨太子的欢心。”整个皇宫谁不知道最难讨好的便是太子殿下呢，她伸手 刚议论两句，便有年长宫女板着脸走了过去，“刚入宫时，怎么学的规矩？一个个敢背后议论主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宫女顿时老老实实闭了嘴，一个个乖如鹌鹑。 阿黎很快便到了慈宁宫。 她进来时，太后正斜靠在软榻上，神情有些倦怠，见阿黎来了她才勉强打起精神，瞧到阿黎，饶是她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艳。一段时间不见，小姑娘不仅长高了些，脸上的稚嫩也散去些，却仍旧惹人怜爱的紧。 阿黎恭敬地请了安，小姑娘乖巧的模样让太后心情都好了两分，太后冲她招招手，“不必多礼，来哀家跟前坐吧。” 她神情温和，像极了外祖母和蔼可亲的模样，阿黎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朝太后走了过去。 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了下来，“嫁衣绣地怎么样了？” 阿黎咬了咬唇，有些不知道怎么答，早在成亲的日期定下来后，宫里最出色的绣娘便去了汝阳侯府，最初还需要她绣点什么，可是自从上次在醉香阁见过太子后，再回府，那些绣娘就不许她再碰针线了。说她绣上几下就可以，其他的交给她们就行。 阿黎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交代了什么，她气他说话不算话，白让她高兴一场，见不需要她绣，她也不愿意往上凑了，这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紫荆清楚她不会撒谎，便笑道：“回太后娘娘，嫁衣已经绣好大半了，估计能赶在年前绣好，到时哪里不合适还可以再修一下。” 见阿黎脸颊微烫，太后以为她是害羞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能绣好就行，日子定在正月，依哀家看多少是仓促了些，礼部这段时间也在筹备你们大婚的事，总归是误不了吉时。早点嫁过来也好，太子一个人，哀家心中……” 剩下的话，太后没有说，想到太子她一颗心又沉了下来，其实她今日之所以将阿黎喊了过来便与太子有关，每年越接近皇后的忌日，太子情绪就越低沉，昨个是皇后忌日，太子已经三日没有出门了，端进去的饭也原封不动端了出来。 每年这几日太后都无比煎熬，唯恐他出个好歹，偏偏劝都劝不得，她担心太子，以往只能干着急，今年却想到了阿黎，总归是他小时候救过的人，当初皇后去世那几日，也是阿黎一直陪在他身旁，在太后看来，阿黎于他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太后屏退了其他人，才对阿黎道：“其实今日喊你过来，哀家是想让你帮个忙。” 见她神情倦怠，阿黎不由有些担心，“太后娘娘但说无妨，只要是阿黎能做的，必定鞠躬尽瘁。” 见她温顺不已，太后心中满意，道：“你应该知晓昨个是皇后的忌日，太子这两日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没有出来，哀家身体有些不适，不方便过去，他又是个极其倔强的，根本不听人的劝，端进去的饭也原封不动被端了出来，他一口没动，他最近两日都没有吃饭，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阿黎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忍不住小声道：“太后娘娘想让我做什么？是劝太子吃饭吗？其实，我惹恼过他不少次，他根本不会听我的。” 瞧出她有些不安，太后叹口气，“哀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这样下去，身体又哪里撑得住？你既然来了，不管他会不会听，都试试吧。” 瞧她神情担忧，阿黎心中也莫名有些沉重，只得应了下来，其实按礼节，她与太子尚未完婚，自然是无法单独相处，可是今日又事出有因，阿黎便压下了想逃的欲望，在宫女的带领下去了东宫。 黄公公已经得了太后的口信，见阿黎来了，连忙拜了拜，阿黎拦了一下，“黄公公不必行如此大礼，我只是过来试试，太子愿不愿意见我，还不好说。” “沈姑娘直接端着饭菜进去吧，您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太子总归会给您几分面子，说不准就吃了呢。” 阿黎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只得点了点头，饭菜一直热着，为了方便阿黎拿，宫女们连忙将几样小菜放在了小碟子里，一并放在了一个托盘中，黄公公小声道：“要辛苦姑娘了，太子不喜我们打扰，这几日奴才们都是将饭菜放在门内就退了下去，太子却不愿意吃，劳烦您亲自端进去吧，可能有些沉。” 阿黎轻轻摇头，“没事的。” 托盘内的菜，都是用小碟子盛的，根本没多少份量，除了菜肴，也不过两个水晶包，一碗瘦rou粥，阿黎自然端的动。 黄公公推开门后，便让宫女将托盘递给了阿黎，阿黎小心迈过门槛，端着饭菜走了进去，太子的寝殿分里外两间，阿黎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因为没有拉开窗帘，房内光线有些偏暗，不知道是不是视觉的影响，阿黎怕极了，一颗心也紧紧提了起来，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若非已经答应了太后，她一步都不敢往里走。 听到脚步声，顾景渊漆黑的眼眸眯了一下，冷冷道：“不想死，就滚出去！” 他声音冷厉，满满的戾气，那个死更是阴沉不已，让人头皮都有些发麻，平日里小太监都是放下托盘，就赶紧逃走了。 阿黎也想逃，腿软的都不敢往里走了。 见外面没了动静，顾景渊又眯了下眼，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边，一只腿微微曲起，手里正拿着一个九连环漫不经心地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