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哪个嘴碎的跟你告的状?”宴随问。 这句话再罗子琴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了,一下怒火攻心:“你脑子被浆糊给糊了吗?我跟你爸锦衣玉食地把你养到这么大是让你随随便便就被不三不四的人骗走的吗?马上分手,度假酒店的项目你也别参加了,让你爸给你换个岗位。” 罗子琴曾养过一只纯种的波斯猫,眼睛一只金色一只蓝色,别提多漂亮了,但后来一个没留意让这猫给跑了出去,再找回来之后,如同罗子琴担心的,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和什么杂七杂八的猫混了种,罗子琴气得不行,不顾丈夫和女儿的说情把猫给赶走了。 女儿当然是不能像猫一样说不要就不要的,但女儿也万万不能和穷小子有什么关联。 “我没和设计师在一起,我不换岗位。”宴随也记起那只漂亮的波斯猫,脸沉下来,“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我的朋友。” 罗子琴哪里听得进去“没和设计师在一起”这几个字,觉得自己要昏厥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jiejie回来了,答应你爸今后会老老实实去相亲,到时候她嫁个名门望族的后代,你嫁个什么都没有的设计师?他能给你什么,被这样的丈夫拖后腿你拿什么和你姐争?!” 宴随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她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三五分钟前吧,现在跟你爸在书房呢。”罗子琴朝楼上努努嘴,“你听mama的,别犯傻,爱情什么的是最虚的东西,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明白男人的皮囊更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默认把一面之缘的傅行此代入了设计师的身份,以为女儿是被穷小子那张脸给骗了。 后面,宴随任由母亲的红唇一张一合,不断苦口婆心劝她悬崖勒马给她规划光明前程,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思维发散开去。 三五分钟之前,那么很有可能看到她和傅行此在车里的那一幕了。 等不下去了么。 * 次日,宴连回归工作岗位,直接打回一份宴随这边送过去要她签字的文件。 不批准。 宴随得到消息的时候还确认了一遍:“我姐,宴连,没批我送去的东西?” “是的。”刘助理的扑克脸很稳定,声音更是没有起伏,证实上司并没有听错。 宴随饶有兴趣地笑笑,翻开被打回来的文件。 有意思。 她认识宴连这么多年了,她这个jiejie一直都是与世无争沉默寡言的样子,对她向来奉行惹不起躲得起的政策方针,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正面反击。 这才好玩。 两个人的战争只有一个人蹦跶,无趣死了。 * 当晚,宴其盛携妻子赴滨城参加商场合作伙伴女儿的婚礼。 满室西装革履和衣香鬓影,成功人士们不放过任何一次促成生意扩大自己商业帝国版图的机会,觥筹交错间全是虚与委蛇的寒暄与试探,直到灯光暗下来,婚礼典礼开始,才意犹未尽地暂停。 婚礼现场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双方四位父母,谁是新郎家谁是新娘家,很好辨认。笑盈盈的必是新郎家的父母,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是一等一的大喜事;满面不舍的必是新娘父母,舍不得养了二三十年的宝贝女儿出嫁。 宴其盛被氛围感染,看着叱咤风云的老熟人当着满场宾客的面老泪纵横,不禁联想到自己两个女儿,推人及己,有点感同身受的忧伤。 罗子琴对别人的事向来懒得关心,四处张望一圈,发现新大陆,拐拐丈夫:“你看那边穿黑衬衫的,是不是上次咱们家门口的男孩子?” 灯光太昏暗,隔得又远,她一时也咬不准。 宴其盛就更别说了,他那天醉醺醺,什么都不记得。 傅行此本来在和祝凯旋聊不正经的话题,笑得没个正行,敏感感受到两道打探的目光,抬眸望过去,一下收了笑。 正说到兴头上,祝凯旋不解:“干嘛?” “好像看到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第48章 祝凯旋一听就来了精神,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话题, 对着茫茫人海左顾右盼探头探脑:“哪呢, 哪呢?” 傅行此不搭理他。 男人的第一感到第七感全都在告诉他, 宴随的父母——尤其是罗女士, 好像不太喜欢他,隔得大老远的, 他都从这位珠光宝气的女士眼中看出了nongnong的嫌弃之情,她都不等他微笑颔首示意,就视若无睹地把视线移走了,移走的前一瞬,如果傅行此没看错, 他好像还遭了个白眼。 傅行此:??? 一千个丈母娘眼中有一千个女婿, 他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但自认外貌到家世配宴随怎么都委屈不了她,她妈至于这么看不上他么? 可以不喜欢, 但请不要侮辱。 不止是两位中坚力量歇了菜, 倪冬等人则被傅行此那两声惊人的称呼震得半天回不了神。 喊错名字事件过后,当着傅行此的面没人敢提这档子事,但背后可是热火朝天议论了好一阵的, 就傅嫂是否会下岗展开激烈的辩论。 平日里傅行此“除了家里那个熊孩子, 我不可能惯着任何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 导致正方占了绝大多数, 正方认定傅行此不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反方人丁稀薄, 只有祝凯旋一个人, 外加三分之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倪冬,对于最终结果,祝凯旋看这群龟孙像千年老妖看虾兵蟹将,解释都懒得解释,只不屑吐槽道:“你们懂个锤子。” 结果当然是祝凯旋赢了,很多时候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而打赌输掉的众人,刚刚陆陆续续接受现实,又迎来坚定走不婚丁克道路的傅行此无比自在地喊女方家长老丈人和丈母娘。虽然说,这么叫女方父母就像交往期间的男女朋友会用“我老公”“我老婆”来代称对方只是表亲昵,有时更是图个直白方便,毕竟“老丈人”比起“我女朋友的爸爸”简短了一半由于。 但从傅行此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有点诡异了。 信息量略大,众人一时半会难以消化。于是本来闹哄哄的一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倪冬第无数次一边后怕一边冲祝凯旋作揖致谢,谢他酒吧救命之恩。 * 虽遭罗女士嫌弃,但傅行此觉得自己做小辈的还是应该主动前去打个招呼,他打算先找宴随确认一番,打开和她的聊天框正要给她发微信,她倒是先他一步发了张和傅明灼的合照过来,两人带着黑漆漆的3d眼镜,一大一小挤眉弄眼凑镜头凑得老近,脸在镜头的畸变效果下都有些变形了,看着有点搞怪。 幸亏大的漂亮,小的可爱,再刁钻的镜头还是赏心悦目。 傅行此暂时搁置自己原本找她的目的,回复道:「带灼灼在看电影?」 宴随:「嗯。」 傅行此:「她作业写完了?」 宴随:「没写过,你回来给她写吧。」 傅行此:「少来,别给我惯坏了。」 宴随:「惯坏又怎样。」 傅行此:「惯坏了以后你负责养。」 情侣之间的日常撩sao,宴随喊停:「不跟你说了,电影要开始了。」 发消息的间隙里,傅行此又趁着厅内灯光流转朝宴其盛罗子琴夫妇看了好几眼,确认无疑,既然她着急看电影,他也没再问废话。 一旁,祝凯旋手臂曲起横着搁在他肩上,光明正大偷看他的聊天记录,酸溜溜的“啧”声就没停下来过,贱得人神共愤。 聊完了天,傅行此原本想收起手机了,根本没想做绝,但这人就跟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吵个不停,他要是不好好借题发挥一把,怎么对得起这家伙的卖力表演。 于是他在祝凯旋眼观鼻鼻观心的注视下,悠悠然保存了宴随发来的照片,设置成微信聊天背景还不够,又设置成桌面屏保,然后似笑非笑扭头看祝凯旋。 祝凯旋:“……” 半晌,发出一声做作的呕吐声,这是来自单身狗的微弱抗议。 * 等婚礼仪式结束,新人退场,厅内灯光大亮,晚宴正式开席,穿着统一制服的侍者有条不紊地为各桌上菜,全场的注意力从舞台转移到琳琅满目的菜肴之上。 同桌有好几位宴其盛的老旧识,难得碰面,自然要把酒言欢,吆喝着小酌顺带叙旧谈生意,罗子琴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身旁另一位生意人的妻子找她攀谈,但三句话不离自己儿女,各种花式夸自家儿女如何有出息如何孝顺,罗子琴最讨厌这种人,但社交场上又不能不给对方面子,只好有口无心地应付着,心中厌烦至极,觉得甚是无聊,还不如关注那穷小子来得有趣。 对方完全没看出她的敷衍,越说越兴奋,就差手舞足蹈了,罗子琴自动屏蔽聒噪噪声,眼睛顺着方才的方向去寻人。 人实在太多了点,一时半会竟没找到。 她收回视线,也不管身旁女士方才说了什么,老神在在地附和道:“哦,是吗?” 正这时,有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阿姨,您好。” 听到声响,不止是罗子琴和身旁女士暂停了聊天,宴其盛也暂停了和友人不亦乐乎的敬酒,朝着声源抬头望去。 没得到罗子琴的友好回应,傅行此浑不在意,继续彬彬有礼朝宴其盛打招呼:“叔叔。” 宴其盛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罗子琴则暗暗咬紧了牙。混小子,脸皮还挺厚,攀龙附凤的心思藏都不带藏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迫不及待到他们两夫妇面前来刷存在感,以为全世界都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么,看这一身的名牌,不知道从宴随那边骗了多少钱。 她露出个皮笑rou不笑的表情,立下马威:“你是?”这个态度很不客气,潜台词是你小子给我识相点,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 这下傅行此确定了,他不是好像被罗女士嫌弃了,他是确确实实明明白白被嫌弃到了姥姥家,但事已至此,哪有认怂的道理,任凭心中有不满和烦躁,总归不能让自己的礼仪有任何的失态,他微微一笑:“您可能忘记了,我们之前见过一次。”然后在罗子琴的眼神警告中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宴随的男朋友。” 罗子琴要被他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见的人,居然在大庭广众来一出,不出多久她家闺女名花有主的消息就该传遍了,十分耽误她给宴随挑选找乘龙快婿。 宴其盛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气,众目睽睽的,总归不好闹得太僵徒增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于是接过话头,两个男人客客气气地聊了会天,罗子琴则全程阴着脸不说话。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傅行此没多留,几句寒暄过后道别:“叔叔阿姨,那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 宴其盛笑:“诶,好。” 罗子琴牵强扯了扯嘴角。 等人一走,宴其盛拽拽罗子琴的衣角,凑近她耳旁小声质问:“你干什么对人家小伙子这个态度?这么多人在看着,你能不能有点风度?” 罗子琴怒上心头,反唇相讥:“就你有风度,你知道女儿在你眼皮子底下和个小设计师谈恋爱还挺乐见其成是吧?” 眼皮子底下? 小设计师? 宴其盛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罗子琴旁边的女人望着傅行此远去的背影,语气中满是艳羡:“哎哟,真好,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这在罗子琴听来就是妥妥的讽刺了,刺得她脸色更差,阴沉得差点能滴水? 女人还未完:“到时候你们宴森和宗扬强强联手,前途不可限量。” 罗子琴一愣,疑惑道:“你说和谁?” “宗扬啊。”女人也诧异,“这不是宗扬傅家的小孙子吗?我几年前见过一次,应该没认错。” “肯定没错。”他丈夫附和道,“和他爸傅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提到宗扬傅家,一桌子人的话匣子被打开。 “话说傅唯到底怎么回事?都多少年了,一点动静都没了。” “我听说好像是死了。” “不能吧,没葬礼没讣告,傅家的继位人要真死了怎么都不至于这么安静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