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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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细白干净的面皮露出一丝无邪的残忍笑意,“想要也无妨,可惜凡人皮囊不好保存,剥下来恐怕没几日就腐烂了,不如神仙的好,想来只能穿上一两日,烂在身上可就不好清理了,只怕要剥掉自己的皮才能弄干净。” 这般认真思索的神情吓得几只毛茸小妖毛发一抖,颤巍巍地挤成一团,“姑娘,还是神仙的皮囊好~这凡人的皮囊太麻烦了,小的们不想要了~” 锦瑟闻言轻笑出声,倒没再逗玩小妖怪们,靠会榻上似陷入了思索。 一个凡人哪有这般敏锐的感觉,与她相比都不遑多让呢…… 她忽而笑眼微弯,似觉很有意思。 一夜休整过后,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大早,不过大多都没有休息好,毕竟昨日那般哪能不做噩梦,有的甚至彻夜难眠,一大早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气,却都不想在此多停留。 锦瑟昨日被小妖怪伺候地舒舒服服,香甜睡了一觉,起身后心情颇为爽利。 葛画禀寻了掌柜娘子来唤她们,想来是打算与她们一道行路。 锦瑟才刚打开门,对面的门便也开了,双儿站在对面眼神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扶着纪姝出来。 纪姝一出来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她本就生得颜色极好,精心梳扮过后,罗裙碧簪,步步生姿,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纪姝看向她微微一笑,点头会意过后与她一道往客栈大堂走去,这客栈不大,不过几步就到了外头。 葛画禀已然坐在大堂里头吃着白面馒头,对面正坐着沈甫亭。 他嘴上吃着,见这处有动静便看了过来,见着纪姝视线猛地顿住,似有些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美人颜色太好,再加之昨日那般狼狈形容,反差太大,本就是美貌佳人,一时间又添了三分惊艳绝伦,瞬间拔了头筹,一旁锦瑟少了这三分新鲜,自然没落进人眼里。 纪姝似浑然不觉,依旧往前行去。 锦瑟倒没在意这些,一进大堂便眼含探究看向了沈甫亭,他坐得端正,一看就是斯文的贵家公子,即便是背影也叫人忽略不了。 也不知是因为周围人的视线皆投向她们这里,还是因为锦瑟的视线太过强烈,沈甫亭似有所觉般转头看向这处。 一眼望来,视线却没有对上锦瑟,而是落在了前头精心装扮的纪姝身上,而她这处,连眼风都未曾扫过。 第5章 沈甫亭看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既没有看太久显得唐突,也没有漠视不见,显得冷漠,有礼有节不失半分风度。 锦瑟眼眸微转,笑眼弯弯,看着他似笑非笑。 见所有人都看来,纪姝也有了往日的一贯自信,她莲步轻移走近二人,欠身施了一礼,“昨日有劳两位公子相救,一路护送至此,待我回去,纪家必然涌泉相报。” 葛画禀这才回过神来,“可是京都纪家?” “正是。”纪姝笑答。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欣喜非常,葛画禀面露惊喜起身还礼,“原是世交,在下京都葛家长子,葛画禀,见过纪家meimei。”见锦瑟走来,自然要熟络一些,“锦瑟姑娘这边坐,说来也是巧,我和沈兄本是打算先护送你们一路归家去,不想我们竟是世交,这般顺路。” 这一番话倒是将二人都当成了纪家的小姐,双儿忙笑着开口,“葛公子您弄错了,这位姑娘是我家小姐路过荒郊救下的,她那时恐是遇着了什么事,有些想不开,我家小姐怕留她一人做了傻事,便一路带着她……” 葛画禀笑容一顿,闻言诧异,坐下的锦瑟却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完全不在意。 沈甫亭难得看了眼锦瑟,不过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对此事没有兴趣。 大堂中瞬间一静,堂中有好事者看来,神情探究揣测,一个面皮这般讨巧的姑娘家,独自在荒郊野外已是奇怪,且还要自尽,如何不叫人想岔了去? 纪姝神情肃然,“双儿,我不是说了,不许再提这事。” 双儿连忙闭了嘴,这般一打断更是欲盖弥彰,越发叫人浮想联翩。 葛画禀有心想问,可又知此事万一问不好,必然有损姑娘家清誉,一时也不好多言。 刚头和煦的气氛被打散了干净,徒留几分尴尬。 纪姝抱歉一笑,看向葛画禀继续接了前头的话,“原来是葛家兄长,往日常听家中哥哥提起,葛公子骁勇善战,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往后京都少不得出一位少将军。” 葛画禀听闻此言很是不好意思,开口连连推辞,“不敢当不敢当,这是万万不敢当的,我全是闹着玩的,我祖父常说我淘气,不服管教,外人倒不知晓,这好名声实在愧不敢当。” 这话倒是不好接,若是再做夸奖便有些过于套近乎,可若是随便回一句,又显敷衍,大家都不相熟,场面很容易僵住。 纪姝久在内宅,这点场面游刃有余,既接得了话也不会让气氛冷下来,“葛兄长过谦了,昨日若不是你,双儿恐怕难逃……”她说着似又想起了昨日的可怕场面,粉面煞白。 双儿闻言连忙施了一礼,“双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葛画禀可不好全揽下功劳,“我不过是出点力气,若是没有沈兄那高超的箭术,断没有那么及时能将人救回来。” 话题如纪姝所愿,自然而然转到了沈甫亭身上。 纪姝微微起身,郑重其事对他欠身行大礼,“多谢沈公子援手相救,待回京都之后,姝儿必让家中兄长上门拜谢。” 这般大礼自然受不得,沈甫亭微抬她的手肘,将她的礼生生一挡,“姑娘不必多礼,那样的情况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在下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锦瑟见他们文绉绉来文绉绉去,乏味无趣至极,她面露嗤意,伸手拿过了前头的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又觉寡淡,随手一扔,白面馒头便咕噜噜滚到了沈甫亭面前,堪堪就要掉落在地。 沈甫亭下意识伸手,皙白修长的手指截住了险些掉落在地的馒头,指腹碰到了馒头上的小缺口,沾着微微湿意,可想而知是何处来的。 沈甫亭眉梢微不可见一扬,眼帘微抬看来。 锦瑟笑眯眯对上他的眼,“公子这般厉害的箭法,为人倒是谦虚,这若是绵薄之力,那想必还有更过人的本事罢?” 沈甫亭倒没再收回视线,看着她坦然一笑,他模样生得好,笑起来自然惑心,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表相的端方温和。 沈甫亭将馒头放回她面前,回手拢在袖间,指腹在衣袖上轻轻一抹,擦去了那指腹不舒服的湿意,“姑娘谬赞,在下略通医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纪姝闻言一怔,似意外非常。 “原是个瞧病的大夫。”锦瑟身子一倾,以手托腮靠在桌案上,似笑非笑看着他,分明就是不信他的鬼话。 沈甫亭似完全不觉,微微颔首,淡笑不语。 葛画禀见气氛莫名有些古怪,连忙开口为他多言了一句,“白山医门可是名不虚传,山中人世代为医,沈兄确实是谦虚了。我先头在外游历染了大病,也是机缘巧合遇上了沈兄,托他妙手回春,生生将我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那医术可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 纪姝听到这处心中掩饰不住失落,不过她依旧笑而接话,“原是如此,沈公子医术高明,又有一手好箭法,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锦瑟姑娘可不要小看了大夫,白山医门的医术可是千金难求。” 她端庄之间又含几分俏皮,打趣说笑间将锦瑟形象生生拉低了不少,叫人真以为她是瞧不起旁人的家世,锦瑟若是较真,反倒成了斤斤计较之人。 锦瑟闻言依旧笑眼和善,看着她笑了一笑,轻飘飘讽道:“你倒是知晓我的心思……” 沈甫亭闻言仿佛没听见,似一个局外人般事不关己。 这么一来倒是成了纪姝胡乱揣测,多少有失刚头的知书达礼的好印象,纪姝神色一顿,一笑了之,自不愿与她一般见识。 气氛僵得冻手,葛画禀拿着手中的馒头放也不是,吃也不是,只得开口玩笑道:“说来也是巧,沈兄表字华年,与锦瑟姑娘的名字合在一处,正巧是一句诗。” 话一出口,场子便是一静,纪姝有些讶异,沈甫亭也抬眼看向了他。 葛画禀有心缓和气氛也没顾得这么许多,说出口才觉这话极为暧昧,多多少少唐突了姑娘家,他连忙开口挽回,“锦瑟姑娘,我口无遮拦惯了,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巧合,我……我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你没有说错,确实很巧。”锦瑟看了眼沈甫亭,笑眼微弯。 一顿早上饭吃得气氛古里古怪,饭饱之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纪姝回了房间,若有所思靠着窗外,楼下不远处正站着葛画禀与沈甫亭,似在商量离开的路线。 远处重岩叠嶂凛冽纵横,重重叠叠的淡绿浓青,林下叶晃,似闻风气,日光清辉松松散散落下,映出山间隐蔽的惊心动魄之美。 二人谈笑间,沈甫亭的手时而轻抚马脖子,时而一笑,忽而,他似有所觉,抬头往这处看来,眉眼还染着未曾淡去的笑,身姿如玉,长身玉立于日光下,一眼看来,轻易便叫这山间风光黯然失色。 纪姝心神一晃,慌乱伸手“啪”地一声关上窗子,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又觉懊恼不已。 双儿正理着行李,见状不由一愣,“小姐,您可是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正巧沈公子在,也可以让他替您看一看?” 纪姝摇了摇头,等了许久才微微推开窗,透过缝隙看去,二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她一时心口空落,忍不住失落,“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寻常大夫出身呢?” 白山医家搁在寻常人眼里确是好人家,可在他们世家贵族面前却是不够看的,没有爵位官身,往后能有什么大体面? 双儿闻言自然知晓说得是谁,沈公子气度不凡,瞧着就是那种叫人不敢生心思的身份,却不想竟是个大夫出身。 双儿对位高者自有一番恐惧,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倒少了些许怕意,见自家小姐有意,忙开口劝道:“沈公子的家世确实可惜,倒是葛公子没有辜负他身上的气度,小姐您遇到了葛家公子,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总好过往后嫁给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纪姝自然也知晓个中利弊,终身大事总要谨慎一些,于她来说,葛兄长确实是个好选择。 她虽是纪家的女儿,可终究是庶出,没有长姐得家中喜欢,若是如今还在京都,断然是没有机会接触到葛画禀这样的世家贵公子,说来也算是送上门来的姻缘了。 她暗暗思量一番,终是撇开了刚头的惊鸿一瞥,下了决断。 第6章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准备离开,葛画禀牵过马匹在客栈外等着,没了马车,马匹自然要留给女眷,待到了镇上才好雇马车。 葛画禀见锦瑟先出来,开口笑请,“锦瑟姑娘先上马罢,山路难走,你们姑娘家还是骑马得好。” 锦瑟闻言看向了马,那马儿大眼儿一僵,不自觉往后退,似乎很害怕。 葛画禀的马性子极野,往日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其驯服,见其突然后退只得拉着缰绳用力拽着,“枣子,听话!” 训斥过后,马儿听话了些,葛画禀才朝锦瑟伸出手,笑道:“来罢,我扶你上去,不用害怕,我这处拉着不会有事的。” 锦瑟闻言笑而靠近,马儿眼儿一睁,忍不住一声蹄鸣,模样颇有几分怕乎乎,叫得很是可怜。 葛画禀这才觉出了古怪,自家的马虽是烈马,可早早驯服了的,从来没有这般抗拒人靠近,上一次不同寻常还是在过河关遇到了毒性致命的蝎子…… 葛画禀不自觉看了一眼锦瑟,锦瑟静静站在一旁,见他看来笑眼弯弯,恍惚似见三月春水花烂漫。 天真干净的小姑娘总能唤起人心的美好,直叫人忽略了她那过于怪异的安静。 葛画禀尴尬一笑,转头看向还在往后挪的枣子,恨不得抽打一顿,娇嫩嫩的小姑娘和毒蝎子能一样吗,半点分不清,难怪现下还是匹单身马! 纪姝下来,正见这一幕,连忙上前开口关切道:“这马儿可是先头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葛画禀恍然一悟,“或许真是吓着了?” 纪姝往日也是接触过马的,见这马还算温顺,便伸手摸了摸马脖子,那马儿忙往她身旁靠去,大眼儿避着锦瑟,很是可怜。 “我们家小姐往日就喜欢救治小动物,对待马儿也别有一番相处之道,我往日还不信,不想这马真是通灵性,知道谁对它好就亲近谁。”双儿在身后一派天真笑道。 锦瑟轻飘飘看了双儿一眼,笑而不言。 现下这情况,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枣子比较喜欢纪姝,可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总不能推了锦瑟,又去请纪姝罢? 葛画禀一时尴尬非常。 纪姝却适时宜地退了一步,将马让出来,“锦瑟姑娘不要怕它,它不会伤害你的,你对它亲近一些便好。”可纪姝才刚刚离开一步,那马吓得连连退避,恨不得当场撒腿逃离。 这下可是尴尬更甚,葛画禀心知勉强不得,只得抱歉开口,“枣子想来真是受了惊吓,都怪我没有训好这匹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