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姚千枝拖着尸身迈过门槛,姚家人眼睁睁看着那死挺儿的脑袋磕在红漆门槛上,一直凸瞪的眼睛都仿佛动了一下,泛着死不瞑目的光……心里‘纭毕欤淼睦浜梗敲婷嫦嚓铮詈螅故羌纠戏蛉死系溃扒eλ档牟淮恚勖锹涞秸饩车兀捅鸾簿苛耍辖舭盐葑邮帐傲耍嫒梅11秩怂涝谡舛恢乖勖牵依锬腥硕际芡侠邸! 做为婆婆,季老夫人还是挺有威严的,她既发了话,姚家女眷们不管多害怕,多恶心,也都忍住动作起来。撕了帘子和旧衣裙,姚千蔓领着两个meimei——姚千叶和姚千朵四处擦试零落的血迹,三位夫人脸对脸的跪在地上卷地毯,一边做一边呕…… 都是闺阁女眷,平时杀鸡都不敢看,谁干过这个呀? 季老夫人和宋氏抱着姚千蕊,紧赶慢赶的给她换衣裳,用锦巾沾凉茶给她擦头脸,人就是被杀死在她跟前儿的,她身上痕迹最多,而且,她年纪又小,方才那通儿恐怕吓着她,不管姚千枝说了什么,季老夫人怎么安慰,她都懵怔怔的瞪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事关性命,女眷们动作还是挺快的,姑娘们拎着沾满血的布,夫人们扛着地毯颤兢兢的出门,一抬眼就看见院子左边,葡萄架下姚千枝正抱着尸体的腰,举着他大头冲下往井里塞呢!! 姚家女眷们:…… 毕竟是内院的井,井口并不大,官差个大老爷们,身上还带着不少零碎东西,支支愣愣的,确实不大好塞。 “我刚才把偏院的门拴上了,你们看着堆点东西在门口,我听正院那边动静不对,恐怕有人要过来了。”看见姚家女眷们出现,姚千枝弩了弩嘴,示意脚下,“你们把东西放这儿,去堵门吧。”她吩咐。 女眷们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支使的滴溜儿乱转,赶紧把手上的地毯湿布堆到姚千枝脚下,她们手脚并用,连扛带踢把些什么‘矮凳、炕桌、椅子……’挪到正门口,只是,刚刚支上门,就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 ‘当当当’很快的,砸门声响起,还有男人惊喜的喊嚷,“头儿,你快过来,这门让堵上了,里头有人!!” “有人?哼,姚家那些娘们,赶情藏这儿了!”在正院‘打砸抢’完了,官差们终于想起正职——把姚家人不论男女聚到一块儿,一起去流放,这才四处寻找起来。 姚家本来就不大,三进的宅子。就像姚千枝说的,在偏僻能偏僻到那儿去,人家二十多号大男人,四处找找可不就寻着了! “开门,里头的赶紧把门打开!!别让爷们费事!!”‘咣咣咣’的踢门声伴随着粗鲁的大骂。 “千,千枝……”女眷们骇的遍身冷汗,惨白着脸回头看,就见姚千枝已经把官差的尸身塞进井里大半,只剩下两条腿在外晃当着。 “你们拖一会儿,先把门顶住了!!”姚千枝一步跨上井沿,抬腿冲着尸身的大胯踹过去,她下足了狠力气,连踹了三四脚,听得‘鼓嗵’一声,尸身终于艰难无比的顺下井去。 而且,非常万幸的没有卡住。 门边,姚家女眷们拿身子顶着门,被踹的一晃一晃的,门栓发出‘咔咔’声响,眼看就要折了。 “妈的,什么玩意儿?姚家娘们,赶紧把门打开!!”骂骂咧咧声音极怒,仿佛是气急了。 尸身终于落下,姚千枝跳下井沿,抱起地毯卷着扔进井里,又飞快的去抓散落在地上沾血的布,姚千蔓见状也赶紧跑过来,跪在地上就捡,头都不抬往井里扔。 紧赶慢赶的,总算把眼前能看见的全扔井里了,红漆院门也终于不敌男人巨力,‘咣当’一声大敞四开。 “哎唉!”姚家女眷们都让大开的门打中脸和身子,疼的哀哀直叫,四下歪倒。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这群臭娘们聋了,堵着门干啥,都是犯官还能逃过去啊!!欠x的臭娘们!!”撞门累的一身臭汗,率先闯进的官差二话没说,抬脚就往离他最近的姜氏身上踹去。 “啊啊!!”姜氏被踢的滚倒在地,抱着身子痛呼出声。 眼看亲娘受难,姚千枝眸光闪了闪,咬着牙举步往姜氏身边扑,拿身体挡住了她。 娘俩滚在地上,眼看就要挨打,就在这紧要关头。外间突然闯进来两队人马,领头的长眉一皱,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住手!” 第三章 流 放(改错) 这次河款贪污案闹的挺大,光户部就清空了大半,燕京让抄家灭门的官员,连大带小能上三位数——兵部的人就有点不大够使唤。 姚家官位不高,区区从五品,来府里抄家的——明面儿说是兵部官差,其实根本就是兵痞帮闲,地头上收拢的流氓无赖,也不领月钱,就靠着那身官衣儿走街窜巷,今儿这抢些,明儿那拿点,收些保钱。 像抄家这种活儿,那是顶顶的美差,得有背景又舍得花银子的人才能抢得上,不过,这帮人层次低,就算是抄,也只能抄像姚家这样中低层的官员,能‘打砸抢’的还是有限。 “律法有例,当职官差不得sao扰殴打犯官女眷,就是被发卖或罚入教司访的都不例外。”闯进门这队人约莫二十来个,穿着同款的青布官衣,黑亮官靴,官帽尾端镶着官翅儿,个个年轻力壮精神抖擞,看着就跟‘打砸抢’那群不一样,非常专业的模样。 为首是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天青色的云纹衣裳,身材高大,相貌长的很俊,一双眼睛尤其吸引人,他皱着眉,带着一股……恩,说不出是阴沉还是忧郁的气质,看了眼滚在地上的母女俩,他问道:“姚夫人,姚姑娘,没伤到哪里吧?快快起身。” “可是……云,云都尉!?”季老夫人捂着被门打肿的脸颊,在儿媳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眯起老眼看了来人好一会儿,她才恍惚认出来。 云止——万圣长公主嫡子,当今万岁爷亲表哥,出生就得了先帝轻车都尉的封爵,如今在兵部任职,妥妥的实权派。 季老夫人曾有幸参加过万圣长公主的寿宴,坐在最偏远的角落里,但云止相貌确实出色好认,哪怕只远远看过一眼,没说过话,她也认得出来。 万圣长公主的儿子带着兵丁来了,这位家世雄厚,燕京顶尖儿贵公子,风传又温文而雅,肯定是不缺银子的。 跟那群‘打砸抢’不一样,她们总算能走正常抄家流程了——季老夫人徐徐叹了口气,刚松下心神准备开口道谢几句,在想法子问问丈夫儿子的情况,谁知…… 都六十多岁的人了,眼睛还那么好使,无意识环视四周想确认儿媳和孙女们的现况——季老夫人一眼就瞧见井沿子边上,正正搭着一块染着血的半截裙子,好死不死还是白色的。 灰扑扑的井,染着血的白裙子,显眼的简直无法形容。 也是多亏了姚家女眷们被打的连滚带爬,鬼哭狼嚎,吸引了云止这群人的注意力,‘打砸抢’们也挨了训,个个缩头缩脑,暂时没人发现。可是,那么显眼的玩意儿,挂的那么突出,早晚的,这群人肯定能看见,也肯定会起疑,到时候真派人去搜井,发现那死挺儿…… 姚家要完呐!! 眼前一黑,季老夫人使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深深吸气稳住要倒的身子,她尽量自然的偷偷使眼色给跪在井边的大孙女儿。 姚千蔓活了十七年,头一回做这么刺激的事儿,又差点让官差抓个正着,此刻正跪摊在井边儿浑身酸软麻着爪儿,猛然瞧见祖母的视线,眼角微撇顺着看过去—— 染着血的裙子就那么映入眼帘,姚千蔓头皮发炸,整个人都酥了!! 她就跪在井边,离裙子的距离不算远,但想要把它扔进井里,不管怎么慎重,动作都不会太小。西偏院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院子里挤了这么多人,她老实缩着是不起眼儿,但凡一动…… 谁看不见呐!!又不是瞎!! 姚千蔓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额上冷汗泊泊而出,她紧紧握着拳,身子发颤,想动——却不敢!! 站在高处一直注意着,季老夫人很快发觉了大孙女的为难处,脑子拼命运转,她眼珠转动,极力想应对之策—— “云,云都尉啊!!”紧急关头,顾不上脸了,季老夫人把心一横,纵着身子往前扑,一把抱住云止的大腿放声痛哭,“大人呐,您发发慈悲,我们姚家是冤枉的啊!!我们老爷最老实不过的人,不可能贪污!!万岁爷,您睁睁眼吧!!我的夫,我的儿,我的孙呐,全让抓起来了!!苍天呐,厚土啊!!可怜我这把岁数,半截土埋脖子的人啦,还要流放啊!!那是晋江城啊,是边关啊,没法活了!!我可活不了啦!!!!让我死了吧!!!” 抱着云止的大腿,她一边哭一边喊,拍着大腿老泪纵横,还顺便把眼泪鼻涕抹到云止裤腿上。 云止:…… 姚老夫人这么一放悲声,姚家女眷虽然惊讶素来庄重沉稳的祖母/婆婆突然这般行事,可想起被关进大牢里的丈夫/父亲,回忆方才受到的惊吓,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呜呜呜……” “相公!” “爹爹……” “我们是冤枉的啊,哇哇……” 一时间,西偏院跟死了人似的,充满了鬼哭狼嚎女人的‘叫丧’声,还不止一个女人!! ——是一群呐!! 这样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官差们的注意,姚老夫人一边哭一边用眼角描着,就见跪在井边的大孙女低垂着头,不声不响的一点点用膝盖跪挪,拿身子挡住井沿,她转过手去缓缓把白裙推进井里。 就算染了血,裙子也是布做的,悄无声息的掉进井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季老夫人却仿佛听见‘卟嗵’一声,那是她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老,老夫人!”云止脸色有些僵,伸手不知该不该去扶季老夫人,他是万圣长公主的儿子,又没长成纨绔,脾气还出名的好,在燕京这地介儿,那是最尊贵的公子,生平从来没让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抱腿嚎丧过。 虽然这老太太是犯官之妻吧,可人家年岁摆在那儿,云止还算是个君子,不管是斥责还是拿脚踹开,这都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则,“老夫人不必担忧,陛下圣明,自不会……”说到底,户部尚书霍言因贪污而死,诛连三族,是属于党争失败的结果,户部里的小官们儿,包括姚家在内,都是被殃及的池鱼…… 云止心里明白,这群或砍头或抄家的小官儿们,大部分都是被连累,算是无辜的。但他个公主之子,面对御座上才七岁的小皇帝,和皇太后的亲爹韩首辅,他能说什么? “老夫人且带着晚辈回屋去吧,先让云某把皇差办了,但事一了,云某便送诸位出城,姚家诸君还在等着你们呢。”云止叹了口气,低头对季老夫人温言道:“姚老先生并未受刑,几位姚兄精神也算康健,老夫人,且听云某一言,此等时节,旁个不说,能一家团聚便是福了。” 户部有那么些个砍头腰斩的,都血流成河。女眷不是发卖就是入教司教,姚家虽然流放,好歹全身而退,未死一人,还有什么奢求的? “云都尉说的是,老身失礼了。”季老夫人本就不是强求的人,到这等地步一家平安就是万幸。之所以那般情态,不过是时势所逼——得吸引人注意力罢了。现今大孙女儿手快,危急解除,她当然恢复往日雍容,只是眼泪依然不断而已。 到不是放不下,而是……唉,想她季氏这一生,哪怕农户出身,亦是小家碧玉,久读诗书之辈。到燕京成了官夫人,跟那些个名门贵族出身的姑娘夫人交际,也没谁挑出她的不是来,都赞她端庄自持,沉稳有度,谁知临了临了,还成老无赖了!! 扒人家大小伙子裤腿,耍混放悲声,又让儿媳妇和孙女们目睹,但凡一想来,她这张老脸呐!!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招呼着晚辈,“老大媳妇,带着孩子们跟我来。”她率先迈开腿,往里屋走去。 姚家女眷们也互相搀扶着,跟随季老夫人,姚千枝装老实的低头混了进去,谁都没察觉官差里头少了一个人,院子井里塞了个死挺儿。 见女眷们——尤其是季老夫人进了屋,云止隐晦的松了口气,开口吩咐手下,“将姚家家产查点入册,贴封条。”开始走起正常的抄家流程。 “是。”两队官兵齐声应是,领着帮闲的散开,各自办事。 站在院子里,云止看着砸门时散落一地的家具,耳边还隐隐传来外院里,被捆住的丫鬟小厮的哭喊声,他面色阴郁,幽幽叹了口气。 少帝年幼,外戚当道,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已被韩首辅除的差不多了,如今霍大人这一去,保皇派群龙失首,少帝不过七岁的年纪,被韩太后捏在手里,握的紧紧的,哪怕他母亲——身为少帝亲姑姑的万圣长公主都很少能见。南方水患,今年粮食怕要失产,边关胡人虎视眈眈,但军资却因朝庭党争,到如今都未发下…… 大晋,这是风雨飘摇了。 霍家被诛连了三族,午门砍了上百个人头,俱是他亲自监斩的。想起好友锦城——霍大人独子那滴血的眼神,云止心都在抽搐。 哪怕冒险换出了好友,救了他的性命,可想到锦城状元之才却要一辈子隐姓埋名,终生不敢示与人前,云止周身的气场,就越来越沉郁,越来越低靡…… 唉,不知锦城现在是否平安出了燕京,又逃到哪里去了! 第四章 团 聚 姚家女眷们相互搀扶着,刚进了屋,姚千枝就猛的抬起头,反身把门关起挂上了拴子。观察一会儿,见外头没人注意她们,才放心低声问姜氏,“娘,你身子怎么样?有哪里不适吗?”方才姜氏可是让人狠狠踢了好几脚的。 古代后宅女眷的体质,姚千枝是不敢奢求的,毕竟无原无故都能流产,——当然,她是例外,天生神力什么的,那是百年难求。 “千枝,娘没事,你别担心,你呢,你怎么样?”姜氏连忙摇头,又担忧焦急的追问,“你说说你,方才做什么要扑过来?娘是大人,挨几下没什么,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他踢坏了你可怎么好!”语气带着埋怨和心疼。 “我身体好,一点事都没有。”没学打人之前,都要先学会挨打,她在现代刚被养父送到黑水佣兵营的时候,挨的那个打简直就不要提,惨烈的无法形容。 跟那会儿比起来,今天这个,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姜氏没事,姚千枝放下心来扒着门边,透着雕花往外看,见云止带着人认真抄查记册,帮闲的也都老老实实,没人关注屋里,她才站起身,“祖母,娘……大家赶紧把身上戴的金银首饰摘下仔细包起来,在找找屋里有没有什么珍贵又好藏的东西,多收拾一些,日后要靠这些度日的。” 前面早就提过,姚千枝不是原装货,她是个穿越的。在现代,她是孤儿出身,亲生父母是援非医疗组织的无国界医生,被恐怖份子杀害。在战乱地区,她父母曾救过一位国际雇佣兵,那位就收养了她,成了她的养父。 刀口舔血的汉子,谁会照顾孩子啊?她从小就是在枪山血海里长大,十四,五的时候又被赶着出任务的养父送进了黑水佣兵营,在各国输送的精英,特种兵,间谍,清道夫……里面混了三,四年,才被终于反应过来,发现‘她居然是个女孩子!!’的养父接出来。 雇佣兵的行当,就是有今天没明天,那会儿养父年纪也大了,就退了休,带着她在各国黑市里打拳为生,后来养父因为早年旧伤去逝,她就继续在黑市里混着,一混就是好几年,慢慢成了老油子,很有了些名声。 挥金撒银,姚千枝过的很潇洒,她不是道德卫士,偶尔打打假拳,钱来的非常快。不过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肯定要湿鞋。在一场假赛里,她那个不知犯了什么脑抽的对手不止服用了兴奋剂,还私藏利器上台,她一个没注意,就那么倒霉被割中了大动脉,没两分钟就死了…… 当然,在死之前,她同样把手指插进了对方眼眶里,只是不知剜没剜着她的脑浆。 这辈子活的不亏,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抱着这个念头,姚千枝从容赴死。谁知道一睁眼,就来到了陌生的时代——成了大晋朝燕京姚府三房的小姐! 古代小妞儿!! 这小妞儿才十四的年纪,比她小一轮还多,大夏天的不知为什么滑脚掉进水里,还热感冒死了,将将便宜了她。 重活一回,还回到了古代,姚千枝到没在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思想里,感觉深受什么鄙视,束缚之类。要知道,跟养父在战乱地区长大,她是最能适应环境的了。 古代啊,还是贵族,不用干活,不用杀人就能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妥妥的享乐阶级,仔仔细细观察了姚家人两个月,姚千枝翻遍古代小妞儿的记忆,开始试探着想要跟姚家人接触,融入古代环境,结果…… ‘咔嚓’一个大雷,姚家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