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霍远澜此刻的反应除了盛怒还莫名的有一丝激动，让唐球觉得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她中暑晕倒的缘故，她不由得有些纳闷。 “球球。”霍远澜压抑的声音中有一丝带着惶恐的惊喜，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像是做梦似的：“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唐球一愣：“什、什么？” “恭喜霍总和夫人！”身后穿着白大褂的医院主任总算见缝插针的找到开麦的机会了，连忙喜气洋洋的说道：“差不多两周的时间了！” 两周......那是那次和霍远澜吵架后，她到底忘了吃那个避孕药的那次。唐球怔怔的看着霍远澜，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五味杂陈的复杂滋味，他......这个意外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你们先出去吧。”霍远澜轻声吩咐身后的医疗团队，不消半分钟，屋子里就空空框框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唐球的心突然跳到了嗓子眼，近乎是有些不安的看着霍远澜，她有些怕。 “球球！”出乎意料的，霍远澜却回身就低下头狠狠地亲了她一通，在唐球又懵又喘不过来气的状态中声音有些酸涩沙哑的说：“谢谢你。” “远澜哥......” “嘘，听我说。”霍远澜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承认，我一直很怕，因为我父母的原因，我自己本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父亲，该怎么......我怕我对我的孩子近不到该有的责任和感情，很怕。” 唐球听的心中一揪，不自觉的伸出软绵绵的小手覆住他骨感的手背——原来她的远澜哥是因为这个，才恐惧孩子的到来，不得不说家庭的影响真的太大太大了。 “但是医生告诉我的时候，呵，我的手都在抖。”其实现在他的声音仍然在抖，却有一丝轻快的笑意，霍远澜看着她，目光灼热的几乎汇聚了他前半生所有的热情一般：“球球，原来我知道有孩子了是很开心的，我真的很开心。” 有的东西，在没有的时候你畏惧他，甚至觉得很可怕，就那么逃避的随遇而安着。但当你真正拥有了的时候，才发现那种几乎没顶的喜悦感其实是远远压过了未知的恐惧和抗拒。 “远澜哥，还好你欢迎这个孩子。”唐球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反手抱住他，如释重负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丝浅淡的委屈：“我一直都想跟你一起拥有一个孩子。” “球球，我爱他，更爱你。” 谢谢唐球能给他一次拯救自我的机会，他会学着如何当好一个父亲，把那些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毫无保留的给孩子和唐球，他会的。 不知道是因为唐球的劝说还是因为有了孩子‘龙心大悦’的原因，霍远澜没有找人去刻意报复刘世权，但依旧动用了一些手腕让刘世权选择是调到外地还是离开霍氏，他相信后者如此依靠在霍氏工作的筹码耀武扬威，应该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这样也好，想到这样的人跟唐球生活在一个城市他就恶心，动用点手腕能让他离开，再好不过。霍远澜摸了摸怀中已经睡着的唐球的发丝，不自觉地笑了笑。 或许孕妇是嗜睡，他家球球怀孕才不到一个月，就这么能睡了。 唐球和霍远澜从认识到恋爱到结婚到怀孕一共不到半年的时间，在她自己眼里都是快到不行了，别说在家里人眼中了。所以当李毓芬和唐万青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除了喜悦就是被震惊到发麻，怔怔的问：“......这么快？！” 唐球笑眯眯的回了句：“是呀。” 话说她和霍远澜就那么一次没做保护措施，还真就怀上了——或许是上天注定要他们赶紧拥有一个孩子。 “那那那。”想到自己马上要抱大孙子了，李毓芬也不禁语无伦次了起来：“我和你爸现在就回去！” 唐万青出差学习顺道旅游，就把媳妇儿也带去了，两个人这还没去几天就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顿时要启程回来。 “别呀。”唐球连忙拦住他们：“妈，你和我爸玩完了再回来呀，我这里有人照顾的。” 知道她怀孕的那一刻，霍远澜就带着她搬回别墅住了，别墅里面好几个佣人，甚至园丁管家一应具备什么都不缺。 “那怎么行！”李毓芬怒斥了她一句：“外人和家里人比能一样么，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去。” 她说完就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唐球哭笑不得的看着手机，正巧霍远澜洗完澡擦着地税的头发满身湿气的出来，她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爸妈明天回来？” “是呀。”唐球自然而然的窝进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头：“他们可能想陪我住几天吧。” “那样也好。”霍远澜笑了笑：“反正这里地方够大。” “唔。” “球球。”霍远澜忽然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问她：“不如......我们把你们家旁边的房子再买回来好不好？” “嗯？”唐球诧异的抬头：“你是说你小时候住的那间吗？” 霍远澜点了点头，以前的他因为陈美兰的缘故很是讨厌那个房子，讨厌到回去见到那个房子就忍不住心情变糟的程度，然而现在不是了。现在霍远澜心态大变，只觉得他住在那里能遇到唐球在幸运不过，那里已经成为心底里温柔的栖息地了。 “好啊。”反正他想买哪个房子就能买哪个，唐球没有多想，抱着我老公真是第一壕的念头迷迷糊糊的又困了，低低的念叨着：“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明天’这个词汇听起来真是让人无比的心动，霍远澜低头轻轻亲了亲她，无声的说了句好， 怀孕之后唐球就把工作辞了，在家安心养胎，闲适之际却也百般无聊——孕妇不能长时间玩手机电脑，怕辐射，也不能吃那些唐球平日里最爱的垃圾食品，唐球真是除了躺着或者在大街上晃悠完全不知道干什么，整个人向着咸鱼状进发—— 还好这时候霍远澜带着婚纱照回来了。 唐球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相册就眼前一亮，连忙从沙发上蹦下来光着脚跑过去：“终于洗出来啦！” 可能贵的东西为了打造精细都磨磨唧唧，这个婚纱照她都等了好长时间了！霍远澜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感觉心惊rou跳：“你小心点。” “能有什么事情啦，到处都是地毯。”唐球随口吐槽了一句，接过相册就盘腿坐在地上看了起来，霍远澜只好陪着她一起坐下。果然法国人拍的婚纱照就是自带浪漫感，唐球觉得照片里的自己简直太具有欺骗性了，她哪有那么优雅呀...... “球球。”正当唐球津津有味欣赏着的时候，霍远澜忽然从身后搂住她的细腰，声音闷闷的叫了一声。 “嗯？”唐球回头问：“怎么了？” 以前没觉得，现在越亲密，就越觉得霍远澜在某些时候有点像小孩子。 霍远澜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你想看看霍奇峰吗？” 唐球一愣，这还是结婚后的这么久了，她第一次听到霍远澜在无事发生的时候主动提起他父亲的名字，的确令她有些惊讶。霍远澜看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笑笑：“过两天是他的忌日，按理说，应该带着新媳妇去看看的，不过你要是不愿意......” “我去。”唐球打断他的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在霍远澜微微有些错愕的眼神中笑了笑：“怎么说都是......应该见见的。” 不管他生前有多么过分，现如今人死灯灭，对于这个生了霍远澜的男人，唐球还是想见一面的。只不过...... “远澜哥。”唐球咬着唇，犹豫的问：“你为什么会想起去看他？” 她还以为凭着霍远澜和他父母那诡异又充满仇恨的关系，他不会想趁着霍奇峰的忌日去祭拜他的，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起来这个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霍远澜把玩着她微卷的发梢，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唐球还未显怀的腹部，眼神缱绻：“就是想让他看看而已。” 他就是想让霍奇峰看看他现在过的有多好，或许是有些幼稚，有些报复心重，但午夜梦回之间霍远澜真的止不住这样的冲动。霍奇峰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没有变成他想让自己变成的疯子。虽然过程有点艰难痛苦，但是霍远澜起码挺过来了。 他现在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们有孩子，活的不知道比霍奇峰在世的时候要强多少倍，而那个沉浸于酒精和声色，活活把自己作死然后早早长眠于地下的男人，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霍远澜小时候还时常会不解的思考——为什么他的父母不爱他？难道是他自己哪里不讨人喜欢么？但后来霍远澜才对这个问题释怀，他爸妈就是两个纯粹的精神病，这种人的爱和喜欢，很值得稀罕么？霍远澜刻意忽视着心底一丝沉重的悲哀，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唐球眼神一动，似乎是理解了霍远澜的念头，轻笑着握住他的手心中嘀咕着：放心老公，我跟你一起好好气气他。 霍远澜父亲霍奇峰的忌日在周六，两个人一早就开车去了整个s市最为昂贵的西郊陵墓。天空阴阴沉沉的，似乎为了配合这片苍凉阴冷的墓地，一直在下着淅淅沥沥的毛毛雨。 照例是凌远开车送的她们两个，到了目的地下车帮唐球打开车门，她踩着约莫七公分的高跟鞋下了车，看着眼前庄重的西郊陵墓微微一怔——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呢。唐球为了配合祭拜时候的气氛，刻意穿了一身庄重肃穆的黑色套装，黑色西服掐着她细细的腰身，下面穿着黑色的及膝铅笔裙，整个人纤细而严肃。 她手里捧着一大捧雏菊，被霍远澜牵着手走到最深处的单独墓地，越发觉得今天这细细密密的小雨真是恍若沁到了骨子里一般，阴冷潮湿。西郊陵园不愧是最贵的墓地，霍远澜伪装成大孝子，给他爹弄了个vip墓席，墓碑边缘都恨不得镶上金边，整个祭拜台都是青黑色的大理石做的。 越走越近，唐球才看到墓碑上霍奇峰的那张脸——其实她往日在财经新闻，各种杂志上看到不少次这位呼风唤雨的富豪。但直至今日看到他年轻时的黑白照，才发现霍奇峰的确是有资本做一位浪荡的花花公子的。 霍奇峰的五官和霍远澜有些形似非神似，那般清冷阴鸷的神态，并不符合墓碑上这张年轻照片。霍奇峰看似要温和许多，眼含春意尾挟桃花，十分有上个世纪民国公子哥那种温柔有多情的模样。说实话，唐球真的没有想到霍奇峰年轻时会是这么个气质。 “模样挺唬人的吧？”霍远澜嘲讽的笑了笑，拿过唐球手中的花半蹲下来放在霍奇峰那张多情面孔的跟前，轻声道：“她叫球球，是你儿媳妇。” 唐球连忙跟着蹲了下来，微微有些局促的欲言又止了一下——她不知道该管霍奇峰叫什么，就连霍远澜也从来不叫爸爸的。 “叫他名字就好。”似乎是看出来唐球的难言之隐，霍远澜淡淡的说了一句。 唐球：“......” 她有点没办法像霍远澜那么淡定的叫出口啊！ “你不用尊敬他。”霍远澜轻笑了一声：“对他来说，称呼什么的还不如给多烧点纸钱实际，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钱。” 所以他特意把霍奇峰的墓碑都用了最顶尖豪华的料石打造，霍奇峰不是愿意享福么？那就让他到底下享受去吧，毕竟给他留了一个当时只剩下空壳子的霍氏，霍远澜还不至于那么抠门。 两个人静静地在墓前呆了不过五分钟，霍远澜就拉着她要走，速度之快让唐球都有点纳闷：“这么快？” “嗯。”这种地方，呆久了还是不免有些烦躁，霍远澜扯了扯领口，又回头扫了一眼霍奇峰那张温柔多情的面孔，轻描淡写的道：“走吧。” 墓园中的vip墓席在山上，距离出口有着长长的一段台阶，唐球刚刚爬上来就累的半死再加上蹲了半天，现在整个小腿和脚都是麻的，走了没两步就蹲在地上哼哼。所以理所当然的，剩下一段长长的路都是霍远澜背着她走的，后者感受着身后软软的触感也相当乐在其中。 “远澜哥。”唐球拎着自己的高跟鞋，雪白的小脚丫子在雨过天晴的空气中吹着，在霍远澜身旁一晃一晃的，相当晃眼，慵懒的趴在他的背上说：“我们以后不要来了吧。”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来到了这个地方，霍远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几乎阴郁的要滴水，整个人散发着压抑的氛围。从重逢到现在婚后，唐球都是极其难得在霍远澜身上感受到这种氛围的，只有在遇到霍家的人的时候他才会这个样子。假如可以，唐球真的希望他不要来这里进行这等同于自虐的行为了。 霍远澜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好。” 带着唐球过来在霍奇峰面前炫耀过一次就好了，这个地方他也不想再过来了。 “球球。” “嗯？” “谢谢你。” “嘻......谢什么啦。” “谢谢你为我生孩子。” 在唐球怀孕后，他就上网各种调查过怀孕过程中孕妇所要承受的痛苦和风险，看的几乎心惊rou跳。他终于肯定了唐球爱她，一个女人肯冒着最大的风险为你生孩子，这就是她爱你的证明。唐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搂紧了他的脖子。 “远澜哥，你欠我一个蜜月！” “唔，等你把宝宝生下来，去哪儿我都陪你。” “你工作那么忙，能陪我多久啦。” “一直陪你。” “真的？” “嗯，一辈子。” 自始至终，‘一辈子’和‘我来解决’这两句话就彻底贯穿着两个人的一声婚姻，也是唐球这辈子听到最美最动听的情话。 “不够。” “嗯？” “还要下辈子。”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人世间大概有许多姹紫嫣红，五光十色的诱惑，但是他轻飘飘的就许下了所有承诺给他。原因就是他未等看遍千帆也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他谁都不想要，只认定了他的小姑娘。 唐球趴在他宽阔的背上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捂着承载着他们爱情结晶的腹部，满眼笑意无尽欢喜。 “远澜哥。”她轻声嘀咕着，看着雨后渐渐冒出来的明媚彩虹，无声的抬起纤细的手指，画了个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