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姜银君倒是没介意他的态度，毕竟二十多年没见，想也知道俩人没有多深厚的感情，这孩子能看在自己是他亲妈的份上过来看她这个资本主义家的大小姐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家，也就是你外婆家有海外背景。”她摇摇头，“这事儿现在也不好说，总之我也没受什么罪，能到这儿来也是老朋友帮忙庇护着，累是累了点，但到底生命无忧。” “伏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真的是穷得底儿掉，我家又是经商的，条件不错，扶持着也就上来了。” 杜梦闲深思，这要是说的话是真的，这么一联想，那伏城他爸就是活脱脱的踩着岳父家上船然后一脚蹬了人的凤凰男啊！ “我嫁过来那会儿，那真的是穷得一家子都要当裤子了！你二姑三姑人倒是不错，但你爷爷奶奶还是长子为重。唐丽兰父母是我家的佣人，她自小就在姜家跟我一块儿长大，我们家也没真的把她当丫鬟看待，我有的东西她差不多也都有……我跟你爸结婚后，因着她比我小几岁，所以你外祖他们就收她为义女，当自个儿闺女在身边养着……” 她有些心灰意冷的摆摆手，“这事谁都有错，我爸那人脾气不好，你爸就相当于是吃我家的软饭，自然腰杆直不起来，心里有怨恨但可能性很大……这些事情我也就大概跟你说一声，不是叫你替我去寻个什么公道，我又不是泥捏的，长辈的事掺和不到你身上，我是我，你爸是你爸，你不用因为这些事情对你爸充满仇恨，你只需想着他对你是怎么样，你往后就决定待他怎么样。” “你就不恨？”伏城问道。 姜银君挑挑眉，“为什么要恨？我们那个年代你不懂的，情啊爱的没有责任重要，只是我运气不太好，恰好挑中了一个没有责任心的。我家就我一个独女，我对你爸也没什么感情，该讨的公道我都替自己讨回来了。” “虽然你也姓伏，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伏家啊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书香门第不缺钱什么的……这要是再往前推个二十多年，我看他们谁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那你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自己亲儿子？” 姜银君知道这事自己理亏，“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怨，但我真的没办法，当时出了事儿，我家这个背景也没办法带着你，我知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在我心里，当时自然是待我如珠如宝的父母最重要……所以我也不会以母亲这个立场要求你去做什么，你能看看我，我也知足。” 伏城点头，心里竟然松了不少，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不是最重要的而难受，“那些……我不要，你一个人留着傍身，要是你这边方便藏就藏起来，不方便藏我们俩给你保管。走的时候我把地址给你留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写信给我吧。” 姜银君摇头，“那些东西你都自个儿留着，就当我是对你的补偿，本来也是打算着这两年就给你的，你年纪大了也该成家——” 然后她目光柔和的看向杜梦闲，又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回也是急着没办法了，我怕带到这儿来什么都留不下。” 第27章 道理 伏城也没在意, 反正这笔钱他都不会动用就是了。. 眼下他就是打算伏家的七百块都不动了, 莫名的就信了姜银君的话, 所以对于可能是他爷爷留给他的……苦逼就苦逼在他是晚辈, 但他也姓伏, 这笔钱拿着烧手。 姜银君也不再提这个话茬, 反而看向杜梦贤，“这是你媳妇？面相不错, 是个好孩子, 你们好好过。” 杜梦闲点头, “您放心，我们会的。” 姜银君很洒脱，“时候差不多了, 这边不好留宿你们, 不过离镇上不远, 回去好好过日子，晚上在镇上歇一晚, 赶明儿就回吧。” “我们给您带了东西。”杜梦闲站起来, 把包裹里的东西给她看, “当时不知道您……所以也就临时从j省过来带了些, 这个布料您这个年纪也可以用，还有一些吃食，这个罐头是阿城跑了好几家找到的，您留着换换口味，玻璃罐也能当杯子使。” 伏城也上去帮着整理东西, “我们在h省b县的南汇村，屋后头就是山，野味这些东西好弄，等回头了再寄点儿过来，布料这些就麻烦您自己动手做衣裳了，我爱人她不会……” 又自言自语道，“有我在呢，不会就不会，我不要她学这些。” 嘴上虽然不在乎，但心底还是想尝一尝母亲的关爱的。 姜银君眉眼都是笑，“小兔崽子，我当时可是能掌家的，什么没见过，跟我耍心眼……” “这东西我会着呢，回头给你们做两身！” “那多麻烦您，好东西我不能送过来，您如今也不好有什么出格的，但吃穿不会叫您亏了的……”顿了顿，声音几乎含在了嗓子眼里，“妈。.” 姜银君一愣，“哎！” “行了，回吧，耽误太久了对你们也不好。”她使劲的眨了眨眼，“别以为把我弄下来就能完事儿了，他的底子也不干净，好不到哪里去！” 人起身送他们到门口，“好孩子，那老畜生亏待了你也得不了好，只是辛苦你了，两头都得有花销……他那边也不能省，你叫我妈，我就当你认了，也不怕你嫌我唠叨，这个真是不能省的，要是不凑手，就过来看看妈，妈……还有老朋友，能帮你把东西脱脱手，别苦着自个儿……” 当年她没做绝，也是想着多留一点钱下来儿子也能过得好，伏家两个老的又是重男轻女的，大孙子总不能不管。 可谁能想到那么早就去了呢？ 谁又能想到唐丽兰还能怀上？ 可那会儿她更不敢露面了，当时没露面也是想着孩子一生下来就送到了伏家，唐丽兰就算是后妈，可她自己不能生，自个儿不露面的话感情也就这么培养出来了。 等她怀了孕，孩子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她这个身份就更不好出来拖累儿子了，只能这么一年又一年的拖了下去。 虽然后悔，但再来一回还是会这么做，“妈……对不起你。” “我长大了。”伏城认真说道，“如今也不错，您别担心我们。” 姜银君呜咽了一声，“我后悔啊！我真后悔！可我没办法……” 又怕人听到，她一边压抑着一边叮嘱，“不管伏建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不管！唐丽兰不是你亲妈，你不管她无可厚非，但伏建国不成，他是你亲爸，别学着如今那些没脑子的人，有一点事就跟亲生父母断绝关系，不把他们当人看……你听妈的，妈不会害你，这种人就算一时得利那又怎么样？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人，就算如今得到了重用，可人都有劣根性，谁心里不防备这种人？连亲生父母都敢这么做，以后的路都不用想！” 她发了狠，“我前半生对不住你，后半生总要帮你一把的，但凡我能出来……只要我能出去，你放心，反正我这个人心大，只图自己过的快活，他如今也快跟我一样了，等我们俩都能平静过日子，他也折腾不动了，你就安安生生的过你小日子去！” 杜梦闲眼神凝了凝，她是真没想到，她这位亲婆婆能看的这么明白！ 的确是，就算现在过的不错又怎么样？ 这段时日终归不是长久，能狠得下心那样对待亲生父母的，谁不会防备着你？ 就不说旁的，为了自己，为了以后，也少有人把事情做绝的，说句不要脸的话，至少也要把舆论纳到自己这一头！ 看到杜梦闲这样，姜银君破涕为笑，“好孩子，你懂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得明白就好，也别太担心，如今且倒霉着呢，管不到你们这边儿。” 出了农场，伏城时不时的回头望，只可惜姜银君不能过来送他们，都是有限制了。 “回去咱们把家里的棉花整理一下，再跟村子里人家换一换，g省这边冬天也不好过。”杜梦闲说道，“还有吃的。” “你相信吗？”伏城突然问道。 “什么？” “你觉得她说得话能信吗？”他轻声说道。 “直觉吧。”杜梦闲回道，“我的直觉让我觉得不像是假的。”可直觉的话，很少有人信。 伏城笑了，摸了摸心口，“我也是这么想的，它跳得很快。” 杜梦闲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要上演什么悬疑大片呢。 说句没良心的话，她倒挺喜欢这种一方是对的，一方是错的，或者双方都有原因的剧情，这要是里头藏了无数个摸不清的真相，那真的很搞脑子。 在这边镇上歇了一晚又乘车去县里，前前后后的几乎都是在车上度过，等到了南汇村的时候，已是漫天飞雪飘了下来。 到村口的时候，看到何月月拿着柴刀背着两捆柴往知青院那边走，看他们过来，欣喜道：“你们回来了？” 杜梦闲一脸的疲累，“怎么这个天还在砍柴？” 何月月叹了口气，“知青院人多，柴火总是不够用，每个人每天轮流出来砍柴才勉强可以。” 那你们一年四季的，有空闲多捡点柴火回来存起来不也行吗？ 不过三个和尚没水吃，这种集体事件总有吃亏不吃亏的说法，外人插不进话。 杜梦闲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那我们就先回了，有空再说。” 第28章 回村 何月月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紧了紧背上的背篓, 转头走进了知青院。. 回了自家院子, 伏城去把屋里打扫一遍, 杜梦闲只简单的熬了一锅小米粥, 俩人肚子里有热乎吃食后，自然也睡得沉。 第二天一早, 徐大建就上门来找伏城去一趟镇上办事。 伏城跟她把家里都收拾妥当, 然后说道, “给我拿些钱跟票，我顺道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置办一下，过年了总要买一些新的, 我回来想吃胡萝卜蛋糕成不？” “给, 你想吃啥我没给你吃过？”又给他理了理衣领子, “快过年了外头应当有不少吃的，饿了就吃, 吃饱了再回来, 别舍不得, 咱们今年的工分也是够可以的, 粮食总归能有。” 这头人刚走，那边何月月就找了过来，说是腊月里头也没什么事儿，村里的妇女主任组织大家办了个扫盲班，知青们刚好可以一人带几个, 饭食不包，但是热茶管够。 杜梦闲一听也成，没什么事总不能老是闷在自己家里，适当的交际也是要的，更何况扫盲班有助于自己融入到南汇村当中，人多在一起屋里也暖和。 自己过日子才晓得，光是每天烧饭的柴火就特别繁琐，更别提冬天还要靠它取暖了，特费事儿。 只可惜空间收获三次以上的果蔬只能被系统回收，要不然柴火这事儿就再也不用费心了。 雪是一天比一天的大，昨儿回来的时候是大雪在飘，现在地上的雪都能没过鞋底子，这天气也不知道他们去镇上走山路有没有当心。 “你们年货都置办了？” “还没呢，不过我爱人今天去镇上了，看到合适的会顺便带回来。”杜梦闲回道，“你知道村里哪家还有棉花不？” 何月月纳闷，“你们两口子的衣裳不是都让方婶子给做完了？衣裳太多也不好，会叫人说闲话，” 杜梦闲把围巾扎紧，“是我婆婆，她那边也不好弄这些，所以我问问。” “哦，明白明白。”何月月笑道，“待会儿到了大队部那边的教室再问问，里头人多着呢，都是女同志也好说话，门窗一关还点着炭盆，一点儿都不冷。” 因着杜梦闲跟方婶子家走得比较近，所以妇女主任就把方婶子她们几个分成小组交给杜梦闲来带，“杜知青你可得用心啊，方嫂虽然年纪大，但爱学习的劲头可不输你们！” “哎，王主任你放心，我会好好用心的。”杜梦闲笑道，又看到方婶子给她们端来热茶，连忙道谢，“谢谢婶子！” 一上午的认字儿时间过去，虽然不包饭食，但是来上扫盲班的都或多或少的带了点山货啥的，虽然这个没有工分，但大家谁都不会腆着脸来白蹭。 反正山货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只要不懒，家里总能存不少。 方婶子家的小女儿叫方月兰，平常就喜欢跟女知青说话，觉得女知青跟她们村里的姑娘不一样，结束后忍不住把自己偷偷存下来的糖塞到了杜梦闲手里。. 杜梦闲叫她吓了一跳，“月兰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的拿回去！” “杜姐你就收下吧，我脑子笨，你教我的时间用的最多了。”镇上也不是没有招工名额的，就是因为开春纺织厂可能要招人，所以她妈命令她这个冬天一定要好好学，争取开春的时候考试能考上。 这种事一般都选当地人，知青虽然户口也落了下来，可这事儿招人都是内部人员活动推荐的，知青们想去也不容易，卡得死死的。 除非像是村子里自己办了个小学之类的，这样知青们选择的可能性大，要不然外头的工人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哪能这么便宜的就叫你给占了去？ 眼下杜梦闲不收她还急了，村子里也不是没有旁人知道，人都有趋向心里，她觉得杜知青是大城市来的，她爱人还是首都的大学生，她跟着她学习，可能性也多一点不是？ “我妈也知道的……” “这个真不成，月兰啊，咱们都是互帮互助的，你要是给你杜姐我别的东西，像是松子啊板栗啥的我乐意，可糖很难得的，你赶紧的拿回去，要不然我下次不跟你说话了。” 方月兰苦着一张脸，皱巴巴的回去了。 看她这样儿就知道事情没办成，方婶子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啊！好好的糖都送不出去，杜知青有文化，是不是你自己嘴馋没舍得啊？哎哟你这个死丫头，你这不是叫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头不自在吗！好不容易你姑跟我说了她怀上孩子，开春估摸着要歇两个月，我都两手准备弄好了，要是考上了先去当学徒，考不上还有你姑这边的职位能挣两个月工资呢，咋不好好学呢？你态度好一点人家也多教你一点啊！ 你自个儿琢磨一下，是当个临时的好，还是端一辈子铁饭碗好啊！那可是能福及子孙代代相传的！我跟你说，赶紧的认真学习好考试，可不许把你那双眼睛放在啥知青上头，我不同意！！” “妈，我有在认真学的，杜姐教我也很认真的，就是我笨，总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记住。”方月兰还想着自己要是端上铁饭碗妈就能同意她跟知青搞对象呢。 看她嫂子出来后，忙说道，“嫂子你也跟我妈说一说，你不是也说田知青为人老实，咋都不可能往后不对媳妇好吗？” 胡雪脸上讪讪的，心底却暗叫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