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田姨娘当然不会说她跟姜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只是她越是神气,越是张牙舞爪的显示有多受宠,就越让人看得出来。 虚张声势。 姜景既然都受伤了,哪里还能做得了什么的? 大夫听多了大户人家里头的事儿连脸色都没变一分,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姜景伸手,反倒是姜景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自作多情还是被卫莺那些什么独守空房的话给噪的。 这个田姨娘,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头倒的? “抬妾次日爷就奉命去了蒿州剿匪,前两日才回来,自然还没来得及。” 他解释,也不知道是说给大夫听还是卫莺听,反正不能让任何人把他往不行方面扯! 大夫没说话,又做了个请的姿势,良好的保持着不该问不该听的习惯,一言不发。 姜景抿了抿唇,田姨娘那里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他也只有按照那说辞走下去:“是,爷是受了点内伤,不过早有军医看过了,说是休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大夫都来了,不如让他瞧瞧看看有没有好转吧。”卫莺说,合情合理。 姜景顿时起了身,又扯了个谎:“不了,前儿才看过了,我就不看了,倒是你们身处后宅的妇道人家身子弱,才应该多看看才是,我想起还有急事没处理,先走了。” 说着大步迈出门,瞧着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大夫看向卫莺,有些为难:“夫人,这……” 卫莺道:“没事,出诊费一样给,麻烦大夫了。”又唤了安夏来,让她送大夫出去。 待人一走,几个丫头顿时叽叽喳喳起来,秋葵胆大,在卫莺的纵容下也敢议论两声主子了,凑到卫莺跟前儿来:“夫人,大爷怎么一见了大夫就跑了,把个脉而已用得了多少时辰,真真儿是浪费了夫人的安排。” “你呀!” 卫莺让冬雨去看看葫芦睡醒了没,转身半靠在榻上,才道:“这种情形,要么是真有病,要么是装有病。” 而且病得还不轻,生怕被大夫把出来了。 “不能吧,大爷看着可比真正的书生们结实多了。” * 卫莺跟姜景说府上的事她自有分寸倒不是随便说说的,早在次日老爷子那头没把银子送来的时候她就猜测这几万俩银子是打了水漂了,想想也是,上辈子这时候正是三爷姜坤攀上贵人的好时机,为了见到那位贵人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人贵人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下头不知道多少人拦着,姜三爷开这条路,可是一路洒了银钱过去的。 上辈子有她出钱,姜坤倒是很容易就把门路给打通了,但这回没了她,就凭那区区三万俩银子,只怕刚一洒出去就被瓜分完了。 不过这不是她的事。 当日她就让人通知了下去,消减了各房用度,以前还能做两身衣裳的,现在也全没了,甚至以前碍于名声,哪怕他们几房人的用度都消减了,但老太太和老太爷的都没消减,如今她大手一挥,全都一个样了。 老爷子能把几万俩全都给了出去那是因为日子太好了,半点不知道其他人的日子难不难,如今也该让他们体会下了,免得他们不能感同身受,还以为府上捉襟见肘是说着玩的呢。 卫莺是管家的,话一发下去丫头婆子们便动了起来,到晚上,各房饭菜就摆上桌了。 二房三房已经过了很久这种日子并不是很陌生,但老爷子就不同了,他还是第一回见,顿时板起了脸:“这就是今儿的膳食?’’ 摆菜的下人战战兢兢的,在桌上三个菜身上转了转,还是说道:“是是是,各房都是这个份例。’’ 老爷子不是吃这独食的。 月姨娘在边儿上脸色也十分难看:“你们怎么做事的,这些菜油汪汪的,哪里能吃得下,连饿炖汤都没有,炒两素的就把我们打发了?’’ 下人嘴角蠕动几下,想说这几个菜哪里素了,里头全搁着rou呢,这些菜色当主子的不喜欢,对他们当下人的来说可是极为丰盛的。 卫莺消减了用度后,怕他们肚子里没油水,这才让厨房那头炒菜的时候多添些油,对老爷子两个来说看见这一盘盘满是油水的饭菜心里就使劲儿反胃,别说吃了,看都不想看,只得让人送了点心来,结果好半晌才送来了一盘,瞧着还粗糙得很,至于饭后甚参汤好茶的也全没了。 “老爷子,这老大媳妇摆明了是在撒气啊,有这样吗,她一个当媳妇的竟然克扣起了公爹的吃食,她这是不孝啊!’’ “那你说怎么办?’’ 老爷子到底是要脸的,前脚他才把该入公中的三万俩银子给了老三,亏了大房和二房,如今这个闷亏也只有吃下。 不然还能让他自降身份去跟儿媳妇掰扯不成? 老爷子都发话了,月姨娘只得忍气吞声,一连忍了好几天。 这日,三房夫人刘氏早早就出了门,今儿是她娘家哥哥生辰,刘氏的哥哥前些年考中了举人后就在京里安了家,说是要继续考,直到考上进士,平日里还结交了不少的文人雅士,今儿这样的场合只怕也少不了这些人在,哥哥好面儿,刘氏每回子送礼都是花了大价钱的,至于另一分公中出的,只让人挑不出错处就行。 谁料她一脸喜气的出门,到下晌时却是怒气冲冲的回来,进门就直奔正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45章 看热闹 “三夫人,你不能进去。’’ “夫人这会儿正在休息,三夫人还是晚些来好。’’ 门外,丫头婆子们一脸为难的拦着三夫人刘氏,生怕她进去搅了卫莺清净。他们夫人忙得很,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全要他们夫人cao持,三夫人不说谅解,还跑到他们大房来闹事的模样,实在让人气愤。 刘氏咬牙切齿的:“你们给我让开!’’ 丫头婆子们哪里会让,相反还把刘氏主仆几个往外推了推,刘氏带来的丫头们都是些年轻丫头,平时伺候主子的,在下人里头也是顶金贵的了,养得也是身娇体软的了,被大房这些婆子一推就推了不远的距离。 刘氏气得眼都红了,觉得大房欺人太甚,大嫂卫氏欺负他们不算,如今连大房的丫头都欺负到她这个当主子的头上了。 不就是大房养得狗吗,神气什么啊! 她火气一来,冲着里头就开始喊了起来:“大嫂,你出来,大嫂,你快些出来……’’ “三夫人……’’ 满院子下人们都没想到刘氏会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庭广众之下扯着嗓子就吼叫起来,这哪里是一个伯府的夫人能做出来的。 刘氏出身不好,平日里惯会装模作样的,生怕让人小瞧了去,一举一动都十分有大户人家夫人的派头,也就这会儿气得火了才一下露了样,她刚一开口,身边几个丫头顿时暗道一声糟了,忙七手八脚的拉着人,生怕她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惹人发笑,把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给坏了。 毕竟刚嫁进姜家的时候,他们夫人因为礼仪的问题没少被二夫人嘲笑过,为此他们夫人特意重金聘了个老嬷嬷来偷偷教她规矩姿态,这议论才慢慢少了下来。可不能一下回到从前了去。 在几个丫头的连番劝说下,刘氏被火气冲胀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了下来,她理了理额边掉下来的一缕发丝,倒是不敢在嚎了,只是还是不怎么消气儿的放了狠话:“你们快让大嫂出来见我,不然我就在这门口给守着不走了。’’ 她今儿还非要掰个对错了!最好让人来看看,她这个好大嫂办的事儿! 刘氏的哥哥生辰,刘氏一大早就去了刘家,她嫂子蔡氏知道这个小姑子往年送的都是重礼,对她是十分热情,忙把人迎去了家里头,奉了好茶好点的招待着,刘氏去得早,不多时刘氏大哥的知交好友们也带着妻子来了,这些都是举人娘子,也是有些身份的,刘氏跟她们也见过几回,帮着她嫂子蔡氏一起招呼,谁料她嫂子抽了个空回了放置礼品的小屋偷偷把刘氏带来的两分礼给打开了。 事儿就出在了这里,刘氏哥哥虽然也是个举人,但他又没个正经差事,这举人身份在各州府那是十分吃香的,便是收商户的礼和帮着人抵了田税都能收入不少银钱,但这是在天子脚下,刘家原不过是一七品芝麻官,家底薄,能在京里安置那都是靠着刘氏这个嫁进了伯府的亲妹子,京里开销大,光是笔墨纸砚就是不小一笔,还有吃食住行,刘氏大哥刘庞时不时还约上好友们去踏青吃酒,这日子过得就更是紧巴巴的了。 读书人要面子,不肯拉下身份找刘氏这个亲meimei帮衬,蔡氏不一样,这家里每一分钱都要经过他的手,面子是什么,能抵得上二两米不? 是以,蔡氏便时不时在刘氏这个小姑子面前哭哭穷,又说自家当家的好面儿等等,果然每年刘氏送生辰礼就很是花费了一番,加起来也有一两千俩了,蔡氏得了厚礼,转头就给卖了出去,还有姜家公中送的那分礼,因为是正儿八经的亲戚,这礼也比一般人情往来厚实,再则姜家是伯府,就算为了伯府的名声也不能小家子气了些,每回子送的礼也有千八俩了,这姜家两分礼加起来得有三千多俩,够他们一家子开销好些月了。 结果这回蔡氏满心高兴的开了礼,一看小姑子的,先是打量了几眼,眼咕噜转了转,很快就算出了大概值上多少银钱,顿时脸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好些加起来,最多五百俩银子。 跟以前刘氏大手笔,回回都是一两千相比,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再一开姜家公中送去的礼,入眼的只有一方砚台,蔡氏的夫君好歹也是个举人,对笔墨纸砚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一看,顿时又险些气得个好歹了,姜家公中送去的不是甚好砚台,也不是甚大家做的,就是普通铺子里中等的一副砚台,连百俩银子都要不到。 除了这一方砚台,别的什么都没了。 蔡氏可被气坏了,觉得这一个个的,这是拿他们当叫花子打发呢,她强撑着面儿跟各位举人娘子寒暄,待把人一送走,顿时劈头盖脸把刘氏狠狠骂了一顿,指着大门叫她滚,说甚以后这家门堪不欢迎她上门,险些没把满头的金钗掷过去。 “这哪里是一家子,这是丢我的人,想让我跟娘家嫂子结仇呢!’’新仇旧恨,还有这些天的忍气吞声,刘氏一下就爆发了。 大嫂卫氏这是黑了心的要挑拨她们姓刘的呢! 刘氏发了狠非要守在大房这儿,拦着她们的丫头婆子面面相觑,到底有个小丫头进去通报了。卫莺被外头吵着了,刚起了身,神色还带着几分迷茫,慵懒得很,她皮肤白皙,尤其是这下晌的阳光足,整个人更是跟发了光一般,里衣松松垮垮的,露出滑腻的脖子,惑人得很。 小丫头们暗地里都道那田姨娘风姿妖娆,就是走个路那屁股都一扭一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屁股大似的,但这会小丫头见了这不经意的风情,顿时咽了咽口水。 只觉得,她们夫人明明才是最勾人的,跟她们夫人比,田姨娘算个屁! “外头谁来了?’’卫莺小声问道,又偏头看了看睡在里侧的小葫芦,见他还睡着,小脚丫不经意还蹬了蹬,越发放轻了起来,轻轻从榻上下来,还给他捏了捏小被子。 小丫头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是三夫人。’’ 卫莺又在儿子娇憨的脸上看了两眼才移开眼,旁边最小的冬雨被留下来守着,其他几个都忙去了,她挑了身牡丹橙缎锦衣给卫莺穿上,正好,安夏几个大丫头走了进来,安夏手头还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点心,是小厨房刚做的花糕,瞧着松软得很,一个一个的小小的十分诱人。 “奴婢就猜到夫人这时辰该醒了,这是小厨房刚做的糕点,夫人快趁热吃了吧。’’ 卫莺拿了个慢慢吃了起来,知雨替她梳着头发,秋葵在一边问:“夫人可要见见三夫人?也不知道她来找夫人有什么!’’她们也听说了三夫人守在正院门口不走的事,心里还愤愤不平的,觉得这三夫人不要脸。 “还等着呢?’’卫莺问。 “可不是。’’ 卫莺挑了支红宝石的钗子:“戴这个吧,刘氏喜欢等,那就让她等着吧。’’卫莺当然知道刘氏是为了什么来的,不就是为了刘氏哥哥生辰礼的事儿吗。 刘氏不满,但卫莺觉得她并没有做错,再则她一个当嫂子的,被人追到院子里想找她茬,她还要得好生招待她不成? 晾晾她都是好的。 这一晾,就足足让刘氏等了半个时辰有余,让她心头越来越憋着火,要不是丫头婆子们拉着,都险些闯进去了。 安夏走了出来:“三夫人,夫人请你进去。’’ 刘氏冷哼一声,抬着腿大步走了进去,风风火火的直接冲进了内室,见卫莺坐在软榻上正慢悠悠的吃着糕点,再一看那糕点完全不同与平日厨房给上的那种,顿时气得眼都红了,噼里啪啦不满:“大嫂你竟然吃独食,我说大嫂,你虽然管着公中,但也不能不拿公中的银子不当银子啊,我们两房人可没吃过这些!大嫂你管着公中就要公允才是,连明德院的老爷子处都没见厨房上过,怎么大嫂还吃上了,大嫂你这可是大大的不孝啊。’’ 卫莺勾着笑,说道:“我确实没把公中的银子当银子。’’ 她一应承下来,刘氏顿时跟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似的,整个人顿时神气起来,正要指责,卫莺又说了:“就这不到三千俩银子,算什么银子?’’本来该有三万俩的。 刘氏顿时泄气了。 她眼中还闪过心虚,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是有急用吗,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两家话的。’’ 卫莺轻嗤一声儿。 花了三万俩就说是一家人,她吃盘点心就是贪了公中的银子了? 她要有那三万俩,多少好点心吃不到的? 听在刘氏耳朵里,又见卫莺一副不屑的模样,顿时羞恼起来:“我们爷是花了些银子,但那又如何,这可是父亲点了头的,大嫂你莫非对父亲有什么不满?’’ “再说了,大嫂你手头富裕得很却藏着捏着不肯拿出来,否则我们何必打这三万俩的主意?大嫂别找我们三房的茬,就算大嫂对我们三房再有不满,可你也不应该让我们在外头出丑吧,你安的什么心啊,送一堆破烂当生辰礼,让我在娘家嫂子跟前儿丢尽了人,大嫂你怎么这么恶毒?!’’ 刘氏口口声声的指责起来,激动得很。 “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大嫂也别怪我这个做弟媳的不给面儿,这样吧,只要大嫂拿些私房出来,我也不计较了。’’ “你们三房从老爷子手头拿了三万俩还不满足?’’ “什么三万俩?’’房门口,柳氏突然问了声儿。 她刚来,只模糊听到个大概,柳氏本来是听说刘氏来大房闹事过来看热闹的,谁知道就模糊听到了卫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