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修真小说 - 搏命司时在线阅读 - 第4节

第4节

    ……

    ――――――

    十几二十分钟前。

    董霜的车牌号与实时定位没能发出去,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车明明在市中心大街上跑着,可手机信号却变得只剩下了颤颤巍巍的一格,动不动还会跳成“无服务”。

    董霜是在随便问了司机一个问题却没有得到回答后,才确切意识到不对劲的,于是乎,她将位置共享与车牌给微信里相熟好友每人都发了个遍,但成功发出去的却一个都没有。

    她慌了,她拼命拨打着哥哥的电话,却拨不通;她后悔了,她想尽办法试图在司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打开车门,门却死死地锁着。她掏出了防狼喷雾,但喷雾却也没能够用到,因为当她第十次碰到门把手试图开门时,一股酥麻的电流通过把手钻进了她的体内,夺去了她的意识。

    再次醒来,她已经被双手双脚捆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两腿中央大开地躺在了一块湿漉漉的山石上。蒙蒙细雨浇落脸庞,模糊了她的视线,隐隐约约中,她看见了一个满身油腻的肥胖身躯,与一张行走的小丑面具。

    “啊――不要啊――”她喊着,叫着,却只是更加吊起了猎手的兴趣。

    小丑面具下,一双小小的眼睛挤出了狰狞的笑。

    时间,还在无情地流逝。

    哀嚎与大笑间,山石旁,只剩下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在变成一块砖头前,不为人知地发出了一条微信。

    “救命!!!黄色大众,车牌号:xxs0414”

    “对方已开启位置共享”

    收信对象:卢苓韵。

    ――――――

    “止。”

    一滴血与声音同时落地,整个世界戛然而止。雨滴停在了空中,人们驻住了脚步,嘈杂的风声雨声喇叭声,像是突然哑了嗓子,憋屈地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地卡在了喉咙里。

    静止的世界,寂静而停滞。

    卢苓韵最后看了眼手机上那再也翻不动的地图软件后,翘着还没完全止血的指头,举着兰花指将手机装回了兜里。接着,她将那倒霉的指头再次举到了面前,捏着寸长的伤口就是狠狠一挤,血不要钱似的流下。她大手一挥,将血珠甩了出去。

    血珠化作血雾后与雨珠融在一处,啪嗒,静止的雨珠变成液体,掉落在地。

    卢苓韵跑了起来,任由细小的雨珠穿破衣服划伤全身。她顾不了这些伤口了,因为“时间”有限,她需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尽全力搜便数十个可能地点,像大海捞针一样,捞到这数十公里内,可能已经清白不保乃至生命垂危的董霜。

    卢苓韵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她却不能试都不试。

    老天向来是无情的,当“倒计时”归零时,浑身血丝的卢苓韵还在山林中两手空空地盲跑着。可是,老天爷偶尔也是喜欢开玩笑恶作剧的,就在世界重启,卢苓韵打算走出那不该走的一步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收到一条求救信,以及一个离她现在位置很近的位置共享。

    求救信。原来,上一次的自己是这样被引来的。

    轻手轻脚地向定位走去,还没靠近,卢苓韵就听见了董霜撕心裂肺的哭喊,哭得卢苓韵的心一颤。

    视觉上的信息对于卢苓韵来说,往往是要慢上几拍,等她凭着绝佳的其余几感躲进定位附近的灌木丛后,她才看见:在那不高的小悬崖上停了辆黄色小轿车,车旁扔了一卷没全部用上的麻绳,而在车的不远处,站着一个面容狰狞的肥胖小丑,小丑身前山石上的,则是董霜那满脸的泪与破碎的衣。

    小丑伸手解起了皮带。卢苓韵瞄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三分零五秒整。

    小丑脱起了自己的裤子。卢苓韵蹭掉了手表下那行黑色字迹。

    小丑将裤子扔在了一旁。卢苓韵用还在滴血的手指,在手臂上写了另一行数字:

    2019.7.19.20:43:05.00

    小丑扑向了被捆住的董霜。卢苓韵灌木丛冲出,矮身拾起车旁的多余麻绳,闭上双眼,绕过黄色小车,凭借听力与记忆,向着小丑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嘭!在董霜的哭声下显得很轻的一声响。之后,哭声戛然而止。

    “开车跑!”

    花花的泪眼没能让董霜看清发生了什么,但贴在地上的耳朵,却让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熟悉却又不敢相信会出现在此处的声音。

    等回过神来时,小悬崖上就已经只剩下了董霜一个人。小悬崖下,有什么滚落的东西正将树林压得噼里啪啦一串哀嚎。

    董霜像是失了魂,又像是中了蛊,大脑一片空白。她晃晃悠悠地笼着毫不蔽体的衣物,听从着最后的那个声音,从地面的腰带上取下钥匙串,打开了黄色小轿车的车门。

    “开车跑!”

    跑了,然后呢?

    她呢?她是谁?

    第5章

    雨,停了。

    雨后的山林吹来一丝清爽的风,吹动沾着水滴的枝叶,也吹开了遮着月光的云。入夜后的第一缕月光将山林照得蒙蒙亮,可对于那匿藏于深处的黑暗,却无能为力。雨停后的夜里山林很静,因此,那突然出现的引擎声就显得格外刺耳,与引擎一同响起的,还有那车轮碾过泥潭、压断树枝丫的声音。

    咔嚓――

    或许是车已走远的缘故吧,引擎声伴着车轮声,渐渐消失了。声音消失得很急,像是将油门踩到了底要逃命似的,也因为这个缘故,声音消失后的山林,陷入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死寂。

    “止。”有什么声音打破了寂静,却又很快便再次埋没在了寂静里。

    小悬崖下的山坡上,那重物滚落所折断的树枝与压出的泥坑还毫发未损地保留在原处,可那造成了这副场景的重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雨已停,可细雨留下的泥泞却并没有那么快消停。土黄土黄的小泥窝、小泥潭无处不在着,等延续到那山坡下的小角落时,却陡然穿上了新衣。月光太暗,新衣与旧衣之间没有太大差异,可此时若是有人打着手电筒看去,他就会发现,那新衣,是红色的血迹。

    就在那个个相连的红色小泥潭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下,停留着两个本不应属于夜间山林的身影。两道身影一上一下贴在一处,上面的人脖子上缠着根已经松了的麻绳,一手握着把日式菜刀,一手掐着下面那人的脖颈,死死地将对方压在了身下。而日式菜刀,则是刀尖直对着下面那人睁开着的左眼。

    泥潭中的红色,是从下面人的右侧胸口处不断涌出来的。

    奇怪的是,非但下面生命垂危的人没有挣扎,便连上面着保持着一副吃力姿势的人,也没有半点动静,就像是块千斤重的雕塑一样,连基本的呼吸所产生的胸口起伏都没有。若是拿着手电筒再仔细看去,或许还能看见掉落在二人附近的一个小丑面具,以及上面那人脸颊上的塌陷的鼻梁、青肿的眼眶,与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卢苓韵就是这样被那原重一百八十斤,现重无法估计的胖子小丑死死摁在了泥地里。身上压着人,脖子卡着手,左眼悬着刀,右胸处还有一个两三厘米宽,十来厘米深的涌血刀口。现在,对方变成了一块静止雕塑动不了手了,可卢苓韵却也逃不开去。

    或许是右胸那一刀穿透了胸膜伤到了肺的缘故吧,卢苓韵有一下没一下地咳嗽着,嘴里是nongnong的腥咸。古装电视剧不总爱用“口吐鲜血”来表示主角的重伤不愈吗,卢苓韵不由得想着,要不是痛得快死的人是自己,她还真有兴趣拿着眼前状况,去给那些喜欢吐槽这“吐血”的戏剧效果的人看看,好证明证明,有些时候,“重伤不愈”的人,还真是有可能“口吐鲜血”的。

    这些有的没的念头,其实也就是卑微的转移注意力苦中作乐,因为,她得尽力让自己多活一会儿,自己活的越久,董霜才能逃得越远。

    但无论怎么坚持,该来的,还是回来。

    渐渐的,卢苓韵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每一次吸气呼气所带去的,都是让人恨不得直接抹脖子的痛,可要是通过屏住呼吸来避免胸廓运动,极度缺氧的身体,则会一次又一次地敲响大脑中那让人疯狂的警铃。左右权衡下,她不得已,又或者说,身体自动帮她选择了这“会呼吸的痛,会痛的呼吸”。

    卢苓韵的背是贴在湿漉漉的泥地里的,血液的流失与沁入衣物的雨水,一点点带走着身体的温度,寒冷与缺氧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冷着痛着,到了最后,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眼前本就残缺的景象更是像被老鼠啃过似的,有一帧没一帧,消失的画面也渐渐带走着微弱的意识。

    可意识却走得很慢,优哉游哉的,在将这漫长的折磨分毫不漏地传送给卢苓韵后,还矜矜业业地停留着,似乎卢苓韵无尽的痛苦,就是它尽职尽责的最佳表现。

    直到,嘀――九点的整点闹铃,卢苓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卢苓韵咽气的同一瞬间,压在她身上的肥胖小丑恢复了动静。

    嗤――地心引力。小丑男手中的刀插入了卢苓韵的右眼。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也在那一刻,喷射在了小丑男的脸上,冲乱了那个鲜红的血手印。

    若说这一幕唯一值得庆幸的,也就只剩下……已断气的眼球主人,并感受不到这将脑子插对穿的一刀之痛了吧。

    “cao他奶奶的。”小丑男摸了一把脸上红红黄黄的液体,踩着卢苓韵的下巴拔出了那卡在了眼眶里的刀。

    ――――――

    九点十七分。

    河底,那个被麻绳捆手捆脚绑在巨石上,右眼、右胸处各一个黑洞的人,似乎动了动。接着,右眼眶中破裂的眼球恢复原状,右胸上的刀口消失不见,她睁开了左眼。

    她在水里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解不开绳子,浮不起身体。一串串气泡从她口中吐出,吐着吐着,气泡的方向乱了,河水走着与气泡相反的路径,霸道地灌入了她的嘴里。

    九分钟后,挣扎着的人,再次没了动静。

    ――――――

    九点半。

    距离山脚最近的派出所变得热闹无比。因为,从那辆沾满了山泥的黄色小轿车里,走出了衣不蔽体的,早在近一个小时前就接到报案的遇险女大学生。警车,救护车,外加几辆不知从哪儿听到了这消息的私家车,将派出所与女孩儿团团包围。

    警方没有花多久时间,就将这事与前几日震惊全国的连环网约车司机jian杀少女案连系在了一起。今早被暂时刑事拘留的嫌疑人一下子洗脱了嫌疑,得以带着终身的心理阴影重见天日。真凶却依旧逍遥法外。

    好在……这一次,及时的报案、警方行动的迅速与受害者本人的智慧,使得受害人并未遭受实际的侵害。

    只是,故事从始至终,都少了一个人,一个在河底挣扎着的最大功臣。

    也是,英雄向来做好事不留名。当然,这得在英雄活着从河里游出来又不吓死路人后,才算得上是一桩丰功伟绩。

    ――――――

    十点零九分。

    河底再一次有了动静,绳子有了些松动……

    ……

    下一次是十一点三十五分,绳子的松动大了……

    ……

    “下面是一则新闻,七月二十号今日中午,当地居民在翠河大桥下发现了一名在湍流的河水中挣扎的女子,在警方与消防多方面的努力下,该女子被成功救出……”

    ――――――

    卢苓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过雨中的山林,胸口的血洞,艰难的呼吸与无止尽的痛;却也有过寒冷的河底,无尽的水,与永远无法逃出生天的自己。可当她睁开眼睛看见已经被摘了手表的右手手腕上那缺失数字后,却明白了:这些都不是梦,是“过去”,而手腕上的血色字迹,只是被河水冲掉了而已。

    卢苓韵是被说话声吵醒的,从方位来看,说话的人应该在隔壁床位附近。说话的声音属于一男一女,那两人恨不得挂上扩音器似的扯着大嗓门,生怕卢苓韵听不见地八卦着卢苓韵的事儿。

    “隔壁这个,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吧?”女声还装模作样地压了压声音,可压的却只是声调,而不是音量。

    “应该是吧,瞧她样子,应该还是个学生娃娃吧?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男声可就大方多了,说的时候还掀了掀隔着两个床位的帘子,硬是让一缕阳光彻底驱走了卢苓韵的睡意。

    年纪轻轻就要自尽吗?卢苓韵在心里玩味着这几个字。

    自杀啊,原来警察的结论是自杀。可不是,这拼命把自己送去被车碾、刀捅、水淹,还躺躺停尸台被拆开来看的架势,比自杀可更胜了不只一筹。卢苓韵认真地反思着。

    “是啊,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平时是怎么教育的,怎么动不动就起轻生的念头?”

    “现在的零零后早和我们那时候不同了,娇气的很,风一吹就倒,手一捏就碎,受不了什么压力的。也难怪,毕竟都是家长手中的宝,从小被宠着长大,吃个鸡蛋都是爸爸mama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剥好了送到嘴边,连鸡蛋有壳估计都不晓得。”

    啊,抱歉,我不是零零后,我没爹没娘没爷爷没奶奶没外婆,只有个外公还认识没多久就死了。我不但晓得鸡蛋有壳,我还养过鸡抓过鸡杀过鸡见过老母鸡下蛋呢。抱歉哈,让你们猜错了。像是找了个宣泄口似的,卢苓韵勾着半截嘴角,用垂落的眼皮遮住不善的目光,在心里嘀咕着。

    可她这唯一的宣泄口,却也很快被剥夺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卢苓韵醒了的,只知道在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出去后,她就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开始了长达三小时的花样式疏导与问询。

    卢苓韵刚开始还扯着副要死要活的脸皮,配合他们的猜测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自杀未遂女大学生角色,可等到后来,卢苓韵那满脸冷漠的丧,却已经不是装出来的了。因为,她很累,越是累,压在心底的梦魇,就越是不安分……

    她又想起了那带铁环的皮带,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