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沈寅初蹲下身来拨开头发,给老太太看自己头上已经痊愈的伤疤,就是这块伤疤才让他穿越到了原主的身上,也就是这块伤疤带来的赔偿才让原主被人做局上了赌桌。 “妈,你瞅瞅,这是在矿里头叫卡车碰的。当时我就寻思,要是我这一下子就过去了,咱家可咋整?而且今年矿里头也不太平,塌方好几次……” “好好好,咱不去了!咱离职!” 老太太看着沈寅初头上快一巴掌长的伤疤,哪里还敢提去找领导的事?沈寅初又哄了老太太几句,眼看着已经两三点钟了,出去雇了个倒骑驴把老太太送了回去。 他搞定老太太,上楼回家,才开门,就看见苏鲤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里头依稀还有一点晶莹。 沈寅初把刚刚放在门口的菜拎起来,放柔声音跟苏里说道:“咱妈年纪大了,你体谅点儿。她骂你是她不对,但是老太太你也没办法讲理,是不是?她也不容易。” 他的确觉得老太太过分,但是居家过日子,哪能那么一是一二是二的?总不能老太太骂人你还骂回去吧? 顶多以后他做黑脸,给钱给东西这些红脸叫苏鲤去做,时久天长,老太太总能改点儿的。 “你带着孩子看会儿电视,我买了排骨,去做个糖醋排骨……哎哟,咋还哭了?” 看着苏鲤的眼泪都出来了,沈寅初有点慌,他赶紧放下手里头的排骨,走过去低声道:“我妈骂你太难听了我知道,要不……你现在跟我撒撒气?” 听沈寅初这句,苏鲤哭得更大声了,她伸手给了沈寅初一下。 嫁给这人这么多年,她何曾听见过这么让人心里暖和的话?别说跟她承认亲妈有错了,就是这样温柔小意的口吻,又有几回? 而且…… “你叫车撞了你咋不跟我说?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沈寅初在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才决定离职,她昨天哪能那么闹? 工资再高,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气啊! 看着沈寅初头顶上那么大的疤,苏鲤简直觉得心都皱在一起了,哪怕这些年她跟沈寅初的关系再冷淡,想到这人差一点就没了…… “这不是没啥事么,跟你说了也只能叫你担心。” 沈寅初赶紧掏出手帕递给苏鲤:“后来发现没啥大事,但是当时真的把我吓着了。你说,我要是就这么人没了,就丢下你们娘儿仨……” “我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你说我出这么大的事儿,那些狐朋狗友还惦记着坑我的补偿金。要是我真没了,哭丧捧盆的是俩闺女,替我难过的是你和咱妈,那些狐朋狗友、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能真心实意地替我伤心吗?” “媳妇儿,我真的知道我过去错了。你看着我,我一定努力让你跟孩子过上好日子,行不行?” 苏鲤用手帕使劲儿揉揉眼睛,觉着今天简直做梦似的、让人不敢相信。 她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沈寅初揉了揉她的脑袋、提起排骨走进了厨房。 或许……这次是真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倒骑驴就是人力三轮车,东北也叫“板的” 第4章 在周日逛了一天之后,沈寅初已经瞅准了自己准备摆摊的地方:小广场门口。 小广场正在小平矿不远,又是矿务局医院后门,附近还有一个小学一个中学。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聚集了小吃摊最大的几种用户:学生、谈恋爱的、下班惦记着整一口的矿工。实在是摆摊的最佳场所。 现在城管大队还八字没有一撇,东北风气保守,摆摊是叫人看不起的行当,小广场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地方,也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卖卖爆米花。 沈寅初拿着个铅笔头,在爆米花炉子旁边站了半天,时不时看看手表,对着来往的人流记上几笔。 “我说啊,小伙子,你记啥呢?” 旁边崩爆米花的老头生意很好,这会儿正是中午,路过的小学生中学生经常掏个一毛钱买上一小碗,也有下班的矿工卖一大袋子五毛钱回去哄老婆孩子。还有带着小屁孩的老太太,自己带大米苞米来让老头加工,一次加工费一块。 不过,旁边这小伙子一直在边看边记,让他有点儿犯嘀咕。 “没啥,我准备也来这边开个摊子,记一下客流量,”沈寅初对着老头笑了笑,顺手从兜里掏了一包烟,递过去一根,“大爷,你这生意不错啊。” 老头看了一眼沈寅初掏出来的烟盒,居然是一包红塔山,赶紧忙不迭地接过来塞进兜里。自己在膝盖上搓了点烟叶子,卷起来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啥生意不错,就是找点事儿干,这三毛五毛的能挣几个钱?倒是小伙子你看起来不像是要摆摊的人啊,红塔山!一盒十三块钱啊!你这给我一根,我都得留着回去哪天过节再抽。” 这老头还挺油滑! 就他在这的这会儿,一中午,这老头跟前就没断过人。虽然爆米花都是三毛五毛的,但是架不住成本低啊。崩爆米花的炉子是一次性投入,几斤苞米崩出来的爆米花够卖上小半天。 “老爷子,你这太谦虚了,我瞅着你这一天怎么也得卖个十几块二十块钱吧?” 矿上普通的地面工人,一个月一百二十块!还不如这老爷子崩爆米花一半收入。 老头听着这话,抽着旱烟卷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赶成这小伙子还真的要摆摊?这估摸的,竟然跟他真实收入差不多! “没有,哪有那么多?再说,买苞米大米不都是钱吗?本钱也得算呐!” 说完这句,老头装作收拾东西,不继续跟沈寅初唠了。沈寅初干笑了两声,正好看见苏淼来了,走过去迎了两步。 苏淼是苏鲤的弟弟,苏家老二,在小平矿附属的机械厂工作。沈寅初准备弄个炉子什么的,正好找他帮忙。 这年头有句话叫“国外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尤其是国营企业之类,用厂子里头的工具或者边角料简直不算个事儿。人人都这么干。 沈寅初想找个地方给自己打个合适的锅,愣是没找着,不得不给小舅子打电话搬救兵。俩人约了中午在这见,然后一起去先买个倒骑驴,再商量别的。 “小淼,吃饭没?” “吃了。” 苏淼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话不多但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早上接到沈寅初的电话,一上午一直在忙活这事。 “姐夫,走,我先领你买个倒骑驴去。咱爸的徒弟卖这个,我都说好了。完事儿就直接去咱厂子里头,我给你做你要的东西。” 俩人先去提了一辆倒骑驴,也就是人力的三轮车,载货拉人的车体在前,后半部分和自行车一样,人坐在上面骑着推车向前。 沈寅初计划好了,给这车子加上刹车,外面再扣上雨棚,做煎饼饭包都在里面完成,只留个窗口收钱递货品。幸好现在要做的几样小吃占地都不多,一辆倒骑驴足够了。 他跟苏淼在厂子里忙活了一下午,后来又请了苏淼的师父帮忙,塞了两包硬包红塔山,活计做得整整齐齐的,连焊缝外面都给抛光了。 一个低矮的钢制长方体箱子,一面开口,可以放进去简单的煤气灶,上面的钢板就是锅体,既能做煎饼果子,将来还可以做手抓饼或者烤冷面。 考虑到将来的扩容,旁边做了个简易的灶台,现在可以放煎锅用来做酱香饼,以后还可以换成炸锅做些油炸食品。 灶台旁边的桌面,苏淼下了功夫,做了十个凹槽出来,正好可以固定住各种调料罐子不怕摔倒。 煎饼果子要用的竹刮子,沈寅初本来正犯愁。东北不单没有卖这东西的,甚至连竹料都找不着。结果苏淼三两下愣是给打了个钢的出来,装了个木头把,又结实又轻巧。 一下午,都凑齐了,沈寅初要给点加工费,苏淼只是推。 “姐夫,咱一家人整这个外道干啥,昨天我姐回去说你辞职了,我本来还有点担心。现在看你这有模有样的,我就放心多了。” 沈寅初跟苏鲤处对象的时候,苏淼没少跟这个姐夫打交道,他太了解这个姐夫什么样了。 昨天一听见沈寅初要做生意,他们全家都不看好,可是又管不了这个姑爷。 “看你先搞个倒骑驴开始,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投资太多万一赔了……” 他们一家生怕这沈寅初生意还没做起来,先去租个门脸装修!那可就完了。 虽然下海赚钱的是不少,但是脑子一热就开店黄了的,那也绝对不少! 苏淼说完这话,才发现不但有点卷了姐夫的面子,隐约还把苏鲤给捎带上了。他赶紧解释:“姐夫,我不是别的意思,咱这小本生意这样……” “没事,我明白。” 现在的沈寅初又不是当初那个只要面子的原主,如果是原主,怎么可能去蹬着倒骑驴卖小吃? 况且,苏淼这话实在。前世他没少见下大本钱加盟装修、最后赔得裤子都进去的网红店,餐饮业虽然看起来成本低,但是实在是个勤快活,好大喜功做不了这个的。 怎么塞钱苏淼也不要,沈寅初也只能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头。骑着改装完的倒骑驴,买了液化气罐、煤气灶还有塑料布,准备回家。 各种原料调料他早在昨天就买完了,今天回家可以试试家伙事儿,顺便练习一下技巧。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记账! 今天买倒骑驴因为有熟人的面子,只花了一百八十块,其他东西几乎都是苏淼用厂子里边角余料改的,只花了两包烟钱。 刨去了前段时间的花销,沈寅初的小金库加上厂里的赔偿一共剩下一千六百块钱。留下一千块给苏鲤以备不时之需,昨天又给老沈太太塞了一百,一共是五百块钱,就是他创业的全部家当了。今天准备完各种工具,就只剩下二百块了。 他昨天已经买好的大概一天用的食材,土豆三毛一斤,大米五毛一斤。还有大白菜一毛五,鸡蛋两块五,再加上一些用来炸酱的五花rou,各种调料。这些加起来,统共花了二十六块钱,食材都是一天份,调料估摸着大概能用上一周左右。 这么算下来,就算先只从饭包开始,这二百块钱的成本也只够维持这个小吃摊一周左右。一周不成功,立刻破产。 就算是沈寅初有些经验,知道这个年代开始做小吃的很多后来都发了,他也很难不觉得压力山大…… 一屁股从椅子上站起来,沈寅初决定,明天早上就出摊!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吃过东北饭包呀!其实自己做也很方便,挺好吃的,就是碳水含量过高。 第5章 第二天一早,四点钟不到,沈寅初就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他回来之前,主卧室一直是苏鲤和两个小家伙一起住,他借着摆摊起得早、怕影响苏鲤上班为借口,自己住在次卧。 虽然是穿成了沈寅初,也做好准备以这个身份活下去,但他可做不出现在就直接跟苏鲤睡在一张床上的事儿。 起床洗漱,沈寅初赶紧去厨房先把土豆、鸡蛋、米饭都蒸上,这是饭包的主要材料。接下来还要洗干净白菜叶子,叠放在一起,磨碎炒香的花生米,把昨天炸好的rou酱和鸡蛋酱分别装在准备好的奶粉罐子里头。 忙忙活活下来,等到早上这一波的食材准备好,已经是六点钟了。他赶紧收拾好厨房,又留了几个煮鸡蛋在桌上,这才抱着裹好棉垫子的几个桶下楼,装在倒骑驴车子里头。 雨棚已经装好了,是昨天苏鲤带着两个孩子贴的塑料布,还特地反复检查了不漏风。不然东北的冬天,在外面摆摊可是能冻死人的。 沈寅初也不顾面子地在棉袄外头又套了军大衣,一路瞪着倒骑驴到了小广场门口,挑了个好位置摆上。 这年月,上冈市这样的小城镇还没有公交车,矿里职工虽然有通勤,但是却基本上只载家里头住得远的。大部分人还是以步行为主。 整个上冈市的经济都是矿区带起来的,比起市政府,矿务局既有钱又有权,上冈市倒像是个大型的工厂大院。不管是矿里还是医院,职工多半都会选择早点出来去食堂吃一顿。 这会子看见沈寅初摆的这个小摊,还有小摊前头的招牌,不少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白菜饭包,小份一块五,大份两块。rou酱、鸡蛋酱、辣椒酱,三种口味可两掺。额外加蛋五毛,加香肠五毛。” 沈寅初已经在车子里头摆开了架势,他摆了个小马扎坐在里头,看见有人围上来,赶紧开始吆喝。 “嘿,老妹儿,来份饭包尝尝不?” 老实讲,沈寅初前世也没做过这些行当,不过他可不像原主一样死要面子。不等对面的麻花辫妹子说话,他先熟练地开始拌上一份。 舀了两勺子米饭,又添了一勺土豆泥,加蛋在小钢盆里头捣碎,还不等放作料,土豆泥和鸡蛋的清香就已经从小窗口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