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人呀。 很少为了别人挺身而出,更多的是别人的故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才会拼命地去争去辩,企图让小小的自己获得认可。 林晚站起身来。 两人像是才发现身旁还有个人,惊得往旁边退了两步,旋即瞥见她拉下了口罩。 正是她们讨论的主人公。 “我经常希望被人喜欢。” 林晚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问问别人的意见。问完一个问下一个,问完十个再问十个,直到大家都说:你的决定很正确,非常好,我才心安理得的去做。但我也经常发现,人是不可能被所有人支持、被所有人喜欢的。” “所以我只能放弃被所有人喜欢。” 她拍拍马尾女孩的肩膀,看向另外一个女孩,“努力做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 短发女孩眼神逃避。 “平安夜快乐。” 林总从包里拿出—— 两根巨无霸火腿肠,郑重其事道:“希望你们永远喜欢自己!!” —— 林总为了耍帅而走进雨幕,旋即发出落汤鸡的叹息:台词不好。 太圣母。 啥情况咋回事是不是最近鸡汤喝太多了? 咋说话一股子nongnong的鸡汤味呢?? 话多崩人设,以上那段百字废话完全可以浓缩成四个字:多管闲事。 ……好吧有点没礼貌过头了。 光是平安夜快乐也行,足以凸显她的高端大气不计较,但是为什么不先去买俩苹果? 怪这张嘴。 怪这只手。 今天的林总依然在后悔自己的临场反应不够帅,低头接到季楠之的电话。 时间准准卡在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嘿嘿。 季楠之有事没参加生日宴会,林晚下意识觉得他是打电话来送祝福的。 实际上也的确是祝福。 “谢谢啦。” 林晚欣然接受,“我让张助理给你带蛋糕了,你有没有……” “林晚。” 他好久没有打断她说话,也从未直呼姓名。林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纠到一起,继续保持轻松的语气道:“季助理,明天能把秋冬系列的最终稿发给我吗?” “最终稿?” “对的。” 林晚拼命暗示:“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发给我行吗?” 最终稿早在两天前确认完毕,林晚深信以季楠之的智商,能够猜出潜台词。 然而那头,“你是不是又失忆了?” 林晚垂死挣扎:“……明早八点?” 季楠之:“……少了两天的记忆?” 林晚:“……” 季楠之:“……” 彼此静默八秒,终于领会对方的意思。 “你没失忆。” “你没被绑架。” 双方皆是松了一口气,季楠之发出灵魂疑问:“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谁让你突然……” 话未说完,季楠之冷不丁出声:“我要辞职了。” 林晚在路灯下停步。 “……为什么?” 季楠之自顾自道:“手头的工作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辞呈——” “为什么?” 林晚声音尖了些,立即又软下来,“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你?” 雨停了。 细细碎碎的雨忽然停下来,但别的地方开始下雨。 “不是。” 季楠之的声音冷冷的:“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那到底为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又出现了。 完全不需要想象,季楠之冷漠的五官仿佛近在眼前。这个时候和他说话最气人,也最容易两败俱伤。林晚有点全身力气无处使的感觉。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在医院里沉默不语,明白为什么他不待见陆淮,却仍然不明白他又在独自考虑着什么。 她不聪明,胜在从不会摔两次同样的坑。 “季楠之,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成为朋友吗?” “不需要。” 她努力冷静沟通,他却很伤人。 “你真的不想和我说多几句心里话吗?” 林晚又生气又难过,“就像看落日的时候那样不行吗?为什么要离职?压力太大?工作太累?或者和我相处觉得不自在?或者聊聊其他的也行,比如……” “林晚。” 他绝对皱眉了,绝绝对对的。 “你吃蛋糕了吗?草莓味的,我很喜欢。”这回轮到林晚自说自话,“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我都愿意听。” “辞呈在你的工作邮箱里。” “你是认真的?” “是。” “我不同意。” 林晚咬了咬牙,“下周一当面再谈。我想你现在不太想和我聊天,那么请你至少找张助理聊聊,不要一个人呆着。”不给拒绝的机会,她挂断电话。 “辞职。” 林晚低声喃出这两个字,像是被慢慢的抽干力气一般缓缓垂下了眉眼,连带着双肩都耸拉下去,如同灰溜溜的小狗。 季楠之要走。 小说里也是这个时间段。 为什么? 她蹲下身来,漆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她埋着脸想:什么地方出错了? 明明他没有喜欢上乔乔,明明拒绝告白后仍然和平共处,为什么要辞职? 明明即将因造谣而入狱的是乔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有这么多个明明,为什么剧情主线还是他妈的重复了? 一种惊恐万分、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命运感袭上胸口,林晚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伺机暗算她,危险从背后向她袭来。她猛地转过头去,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街头和滴水的枝杈。 滴答。 滴答。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在和乔乔斗争,而是和某种抽象的、rou眼难见的东西在斗争。 乔乔是它的工具,林齐锋也是它的工具,或许脑残粉和顾瑶和这一桩桩一件件危难都是它的工具。 滚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吧。 它借着风声捎来这句话:这里不属于你。 林晚站直身体,凝视着街道尽头的黑暗,仿佛望见深渊的眼睛。 —— 十二点已过,圣诞节来了。 细雪纷纷扬扬的飘荡,外面很安静,林晚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十六七岁的校服少年荡秋千。雪越下越大,他越荡越高,像是拼了命地冲破束缚,朝着天空直直飞去。 但绳索永远会把他拉回来,一次又一次。 他在大雪里荡了两个小时,林晚静静地看了两个小时。凌晨三点的时候他站起来,抖抖卫衣帽子里的雪走了。秋千上很快又落满了雪,她还是盯着摇晃的秋千发呆。 像是孤零零的呆在一个被海包围的小岛上那样的孤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