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可这突然加快的脚步,另沈甄的胃忽然不适。 好像是有一把火,“蹭蹭”地往上窜。 眼看着快走出这密林了。 陆宴察觉身后的小人儿,没了动静,以为她睡了,轻声道:“醒醒。” 沈甄的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她已经是极度在忍了。 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 到头来还是“呕”了一声。 这刺耳的声音甫落,陆宴脚步一顿,一阵不祥的酥麻感直接从脚底冲向了头顶。 他的声音有一次颤抖,“沈甄你想吐就给我下来。” 可沈甄不是想,是已经要吐了。 也许她实在怕他扔下她,出于本能,她的双手牢牢扣住了他的脖颈。 随即又轻呕了一声。 这动静意味着甚,陆宴再是清楚不过。 他浑身紧绷。 他怒不可遏。 他厉声怒斥她道:“沈甄你敢吐我身上一个试试?” 在“试”字落在的一瞬间。 陆宴便感觉自己的脖颈上,衣襟上,瞬间充满了一股温热感。 陆宴在扬州的这样风雪天里迎风而立,就像是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一刹那,他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恍然间,他的嘴角挑起了一股自嘲。 沈甄,我背着你走了近一个时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行至鹭园,陆宴也顾不得其他,拉着沈甄就进了春熙堂,绕过屏风,直奔净室而去。 他无法忍受自己身上带着馊味,亦无法忍受她身上带着味道。 棠月看着自家世子爷阴森森的脸色,心里突然又些发虚。 求生使然,她接好水,备好了皂角、巾帨等浴具后,就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木桶里烟雾缭绕。 他自己拾掇好之后,便举起沈甄受伤的手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给她洗了个干净。 他一边给她冲洗,一边蹙着眉咬牙切齿。 搓没了整整半块皂角,才将脑海中久久散不去的味道洗了个干净。 折腾了这么久,眼下天都已大亮。 陆宴给她抱回到屋内,也许是困极了,她下意识就躺到了榻里边儿,蜷成一团。 他侧头打量着熟睡的沈甄。 他的眉头紧皱,心里烦躁,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了睡意,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坐在凉亭中,抬头便可看到云在遮月,树影婆娑。 第26章 浓情 熹微的晨光透过楹窗,照在了沈甄身上。 活了十六载,她头一次体会到了宿醉的痛苦。 其实她早就醒了。 只是她一边头痛欲裂,一边间歇地忆起的昨日之种种,让她实在不想面对。 沈甄蜷在床头,咬着拇指尖,真是恨不得把这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画面,通通抹去。 正是懊恼之际,棠月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该起了。” 盥洗过后,她如游魂一般地被棠月拾掇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十分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全想起来了。 早膳向来是在东侧间用。 沈甄推开门的时候,陆宴已经坐在桌前了。 今日的早膳与往日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桌案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楚河分界一般。他坐着的那侧尽是珍馐美馔,而她这边,只有一碗糯米团子,和一碗十分清淡的豆子汤。 好像是故意为她这个“醉酒”之人准备好的一般。 沈甄走到他面前,轻声唤了一句,“大人”。 陆宴抬眼看她,“坐吧。” 落座后,沈甄偷偷瞧他了一眼,见他和平日一般无二,便松了一口气。还好。 这时候,棠月照例送来了两张帨巾。 陆宴接过其中一张,反复擦着双手,从头到尾,无比细致。看着他的动作,沈甄的心肝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脑海中顿时涌现了昨日他替自己擦洗身子的画面。 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连忙打断了这场令人面红耳赤的回忆。 待陆宴拿起木箸动了一口后,沈甄地跟着拿起了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半响过后,她这边还在慢吞吞的咀嚼着,陆宴已经用完。 他放下了木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昨日她身上的那股娇蛮,已是找不到半点影子。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刺眼,所以即便沈甄此时低着头,也能猜到,他定是在心里腹诽着自己,且内容还是和昨日有关。 她缓缓抬手,假意揉眼睛,然后透过指缝偷偷去看他,只一眼,她便瞧见了他耳朵上的血迹,和明晃晃的齿痕。 沈甄身子一顿,立马低下了头。 少顷,她放下木箸,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惊讶地双手一拍,然后起身,“大人,我忽然想起,昨日有个账记错了,我得赶紧改回来。” 陆宴见她要跑,他长臂一览,一把将她摁在了自个儿怀里,“我说让你走了吗?”也不知怎的,他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竟是多了一丝调情的味道。 沈甄与他四目相对,硬着头皮道:“可现在不改回来,一会儿没准就忘了。”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换成了京兆府大人的语气道:“是么,那你说说,是哪个账记错了?” 她的借口,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开了。 倏然间,她的双颊、耳朵、脖子皆染上了红晕,一紧张,小手就忍不住握成了拳。 陆宴拉过眼前的小拳头,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这游刃有余的动作,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摧毁她的心防,逼她乖乖就范。 他一边把玩着她的手心,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样的神情,再加上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便多了股玩世不恭的痞气。 见她答不出。 陆宴又道:“依照晋律,在朝廷命官面前信口雌黄,起码,得挨二十个板子。” 说罢,他又拎着她的食指,先去摸了他脖子三道浅浅的印记,然后又带着她去摸了他的耳朵。 他每动一下,她的心跳就漏一拍。 “若是对官员动手,最轻,也是要吃牢饭的。”陆宴握着她的手,笑容里带着一丝轻慢。 也许是昨日的酒劲还没过,沈甄的胆子也还没下去。 听了这番话,她竟红着一张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回怼道:“陆大人平时审案子,也是这样抱着民女审吗?” 语气之认真,表情之严肃,不禁她眼前的男人哑然失笑。 半响,他低头稳住了她的唇,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又端着她回了内室。 沈甄的身子骤然失重,只能圈着他的脖子。 不经意间,又挠了他一下。 陆宴勾了勾唇角,那样子好似在说,沈甄,你这就是故意而为之。 —— 时候一到,陆宴如约去了刺史府。 他没有乘轿,而是直接步行去的。原因无他,两家都在五里铺,离的并不远,鹭园和赵府之间,只隔着一条街,拐个弯就到了。 听到有人敲门,小厮便缓缓打开了赵府的大门,他也不认得人,便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在下卫晛,劳烦通报一声。”陆宴道。 赵家在扬州地位很高,访客大多非富则贵。 小厮见他气宇轩昂,英俊不凡,便很是客气,他将竹扫帚放置在一旁,恭敬道:“您等一下。” 今日赵冲休沐,此时正在书房教大儿子赵年念书,赵年并不聪慧,一词竟连错了几次,正预备发火,就听外面有人道:“大人,门外有卫家公子求见。” 赵冲一听,忙推开了书房的门,道:“速速请进来。”说完,尚觉不妥,又道:“你叫魏林带他去前厅小坐,千万看着他,不许叫他去别的地方,我回屋取件衣裳就来。” 魏管家接到指示,小跑着赶到门口,躬身热情相迎,“是卫公子吧,您快请。” 陆宴颔首道谢。 行至内院,一阵风袭来,周围涌上阵阵凉气。陆宴入座后,魏管家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是今年的新毛尖,您尝尝。” 陆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府。 这里比他想的要低调许多,一个三进三处的院子,奴仆甚少,从外面看,确实看不出这是个贪官的宅邸。只是不知道这地底下,有没有暗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