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第18章 红烧牛rou面 钱若霖见到林灏的时候, 天色已经很暗了, 街边的灯光昏黄, 今天的天气意外地不错, 她甚至看到天边有几颗星星若隐若现。 她看到林灏急匆匆地跑过来, 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没喘过气,半弯着腰喘气。 “真怕来晚了你就跑了。”林灏说。 “嗯?”钱若霖问着,“我跑哪儿去?” 他笑了笑, “我怕你觉得我是个变/态,还邀请你去我家吃饭。” 钱若霖舔了舔嘴角, 没说话,没否认他的说法,确实很奇怪, 竟然这么突然地邀请她去他家里吃饭。 像个图谋不轨的变/态,如果这话由别人说出来确实有这种味道,但这是林灏说的,突然就变得不是那么放荡。 林灏冲她扬了眉,解释道:“我家里没人的。” “…………?” 没人才引人怀疑吧。 林灏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以后, 马上又说:“我的意思是,没有别人, 我爸妈也都不在, 只有煮饭阿姨在。” “你没吃饭的话,顺便去我家吃个饭没什么问题的。” 他耐心地解释着,就是为了让钱若霖明白他没有图谋不轨,解释地认真, 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钱若霖随后噗嗤笑出声,唇角弯着,说:“嗯,好。” 林灏似乎突然松了口气,这才说:“那走吧。” 林灏提前让张阿姨多炒了两个菜,他也不知道钱若霖爱吃什么,只是说家里要来客人多准备一些。 林灏家的装修是很严肃的中式风格,红木的家具,一看就是父母喜欢的类型。 户型比何欣家还要大一些,两百多平的大跃层,没有人在的时候偌大的房子显得有些冷清。 阿姨收拾完厨房,就出来跟林灏说:“那我这边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好。” 其实张阿姨应该是要留下洗碗的,但是林灏觉得等他吃完饭通常都很晚了,张阿姨那边还有自己的家人需要照顾,他一向都是让她先走,自己最后洗碗。 张阿姨走了以后,空荡的房子里只剩下了钱若霖和林灏两个人,他们吃饭的时候都不爱讲话,自己闷着头吃自己的,空气陷入长久的沉寂。 很久之后,钱若霖突然问:“平时你都这样一个人吗?” “嗯,怎么了?” “不会觉得一个人有点寂寞吗?” 林灏愣怔了半秒,突然释怀地笑了,他说:“没有什么寂不寂寞的,习惯了什么都好了,反正也只有周末的时候会在家。” “你爸妈呢?”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林灏吃完,放下碗筷,“怎么,你难道觉得我这样特别惨?” 他的语气很轻松,完全不像是在跟钱若霖谈什么严肃的话题。 家庭的问题,在他们这个年纪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甚至会有人撒谎说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钱若霖现在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倒也没有觉得他很惨,只是突然想到林灏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家里,一个人生活的样子,总觉得好像有点萧瑟。 就像看到秋天落叶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伤感,但是对于没有意识的落叶来说…… 哪儿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是多愁善感的人类给它瞎安的。 人对事物是这样,其实人对人也是这样。 比如刚才那个看似很温柔的傅安义,他看起来是照顾第一次见面的meimei,什么事情都为她着想的温柔样子。 钱若霖见过太多这种人,他们就是自顾自地觉得她可怜,但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过。 她不可怜,也不需要那些人觉得她可怜对她伸出援手。 钱若霖最后喝了一口水,敛着眸说:“也不是,只是觉得……” “觉得挺感慨的。”她说,“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是家庭非常完美的,应该有很温馨的家庭和很温柔的父母吧。” 林灏虽然有时候死不正经,但是钱若霖也能从很多事情里看出来他良好的教养。 一定是很温柔的父母才会教导出来的孩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林灏却是生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的,和她想象中有些出入。 林灏的十指交错着,往后仰,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缓缓开口:“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 “父母给我提供优渥的条件,和很多人都没有的生活,还要他们随时陪在我身边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从小就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要在失去和得到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就觉得什么都好了。” 钱若霖听他说着,低声笑了笑。 这些道理她都懂,自己也是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只是她认识太多人都追求完美,想要最好的,很少有人能把知足常乐这个道理悟得清楚。 没想到林灏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她捧着杯子,眼神语气都很温和:“那,家里人一直不在的话会不会有时候还是有点不太开心?” “偶尔。”林灏回答着,“我当然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是这么想的,偶尔会有点其他的想法不也是很正常吗?” 钱若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对面的人笑了笑,反问她:“那你呢?” “既然你都问到这些问题了,我跟你讲了我的情况,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可以跟我分享一下?”林灏扬了扬眉,认真地看着她,“就说说你今天怎么跑了吧?” 钱若霖很少跟别人家讲自己家里的事情,包括陆遥她们也只是知道她爸妈离婚,她跟母亲关系不是很好。 更具体的一些事情,她一直都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觉得自己家这个经也不算特别难念,自己还能挺过去的那种,本来大家的生活已经很复杂了,她不想再把自己的烦心事说给别人听。 负能量传染很快,她希望大家在她身上得到的都是快乐的东西,而不是她身上那些积蓄着的负能量。 但是林灏看她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太难以拒绝了,她又听了他那么情真意切地说这些事情。 林灏都把自己的情况分享给她了,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他主动要听,那自己今天…… 就小小地分享一下吧。 “我就是受够了而已。” “那么久那么久,从我七岁的时候到现在十七岁,长达十年,我都在用虚假的样子面对那群人。” 他们吃完饭去阳台吹风,钱若霖抱着腿缩在小沙发上,外面风带来阵阵花香,她的头发被微风吹得紊乱,贴在脸颊上。 “假装了十年吗?”少年清透的嗓音像风一样飘过来。 “是啊。” “那怎么突然就装不下去了?” 钱若霖回头看他,撇开自己脸上的碎发,说:“或许你知道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吧?” “其实我本来是可以忍的,我跟母亲之间早就没有什么情谊了,剩下的那么一点,只是血脉的牵连。” “可是这没用,她显然把陈思语看得比我重,血缘在这个时候显得一文不值。”钱若霖轻声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她还觉得自己对我好,别人也觉得她对我好。” 林灏站在她旁边,身上有钱若霖熟悉的,海盐般清新的香味。 “可是到底好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他说。 “对啊。”钱若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侧着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仅没有得到半分半点的好,我甚至还很苦。” 她叹了口气,脑子里袭来的全是今天最后在饭桌上的那些事。 “他们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何欣带礼物,为什么没有叫她mama,可是谁想过,我生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得到呢?” “何欣每年都很隆重地给陈思语举办生日会,而我得到的总是一样敷衍的小礼物,我觉得甚至都不是她自己选的。” “我跟陈思语争吵的时候,她看似第一个问我情况怎么样,其实下意识去安抚的都是陈思语。”钱若霖伸出手,在黑暗中抓了一把空气,“今天下午我又跟陈思语吵架了。” “我发现了她书包上的粉色吊坠。”她偏头,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陆遥生日,你来接我的时候、我们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在超市的时候,我都看到了那个吊坠。” 林灏抿了抿唇。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陈思语这样跟踪我,要污蔑我们早恋对她有什么好处,所以当时我们吵起来了。” “何欣问我怎么回事,却下意识地先揉了揉陈思语的头,先轻轻抚摸了她的背。”钱若霖瘪了瘪嘴,“我倒没有嫉妒,也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何欣那边的亲戚还当着我的面,说她这次是嫁对人了,意思是当初嫁给我爸就是错误的吗?一个个全部在奉承。” 钱若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闪着,她认真地问:“就这样的人。” “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和指责我呢?” 她认真坚定,语气中听不到半分的软弱和让步,也没有不甘。 钱若霖跟林灏对视了很久,她看到少年犹豫不决地抬了手,最后轻轻地搭在她的脑袋上,很温柔地揉了一下,顺手还帮她把散开的头发整理好了。 “嗯,他们没资格。” “那我安慰你吧。” —— 钱若霖看着林灏,目光有些微动,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间突然翻涌起来了一份酸意。 很奇怪,她在陆遥和梁玖玥面前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这样,她是最坚强的。 良久,钱若霖觉得轻轻覆着自己头顶的那只手开始发烫,他手心的温度渐渐攀升着,她眨了眨眼,把那么一点奇怪的酸楚压下去。 “想不到,你还挺有母爱的啊?”钱若霖说到,“是想给我弥补一下缺失的母爱吗……?” 林灏:“…………” 这脑回路,不知道该说太迟钝还是太灵活。 林灏笑了笑,手从她脑袋上拿开,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鼻梁,说:“我再怎么恶趣味,至少也不会想变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