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她一手搭在下颌,听他们说说笑笑,有些心不在焉的。 这一心不在焉,脚尖儿一扬,就不小心又碰了沈京墨一下。 沈京墨这回有了反应,笑容稍敛,回眸,淡淡瞥过她一眼。 她也抬眼去看他。 两处视线在一瞬心照不宣地碰撞。 一个潋滟,一个深沉。 在不属于她的欢欣氛围里,仿佛能燃起一把不合时宜的火。 她见他有了反应,缓缓勾起红唇,也笑着回望着他。 她本就是杏眼,如此挑着眼角一湾潋滟,一时媚态横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动人。 沈京墨面色倏然冷下三分。 他面无表情地移眸回去,不再看她。 “陈小姐。”江星窈忽然叫她一声。 陈旖旎悠悠抬眸。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上回我去lamour,你那么忙还过来帮我量尺码,真是麻烦你了。” 陈旖旎淡声:“不客气。” “最近在忙杂志拍摄吧?” “嗯。” “真辛苦啊,你现在在圈内名头很响呢,lamour的总编也看重你。”江星窈笑意斐然,“哦对,我想起来,你以前也在法国读书吧?我听说,你是在那边学的服装设计。”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一时间,餐桌上几双眼睛却都看向她。 如芒在身。 对面,沈京墨也抬起双幽深的眼,微扬起下颌,好似在观察她如何反应。 “嗯,是。”陈旖旎点头微笑,眸光清冷自持。 “一个人在国外读书应该很辛苦吧?我也一个人在那边生活了很久,说实话,真的很孤单,总会想起国内的家人朋友——你上学的那些年,阿姨会过去看你么?” “不辛苦,”陈旖旎用指尖摩.挲着桌布上繁复精致的镂空花纹,看着江星窈,唇角轻扬笑得明媚,“我妈不会过来,但我偶尔能见到京墨哥哥。” 京墨哥哥。 沈京墨轻晃酒杯的动作一顿,放下来,谨慎地眯了眸,向她投去凉薄的目光。 他还是头一次在她口里听到这样的称呼。 如果按表面关系来说,陈旖旎的确算是沈京墨的继妹——虽这么多年来,他们从不那么称呼对方。 而当时因为老太太一直干预反对,到现在沈嘉致和阮慈都没领证举办过婚礼。他们根本算不上这种关系。 沈京墨在外人面前也从未承认过他有个继妹。他是沈家独子,顶奢sr和财阀集团的继承人,不会承认这种屈尊身份的事,何况当年阮慈与沈嘉致的事,着实算是这港上的一桩丑闻。 ——那怎么称呼? 你说,情人跟金主之间会怎么称呼? 江星窈光是想想,就大为不快。 或许他们表面不以正式口吻称呼对方,最亲密无间的时刻,陈旖旎却可能会温声软语地一声“哥哥”、“哥哥”地唤他。 唤到他昏了头,被蒙蔽了眼,恨不得忘了所有对她mama、对她的憎恶,把最好的全给她。 想到这里,江星窈脸色一下沉了几分,公式化笑容也一时凝滞了。 “嗯……如果那时我知道你也在那边,京墨哥哥偶尔还会过去看看你,我就找机会去认识你了。真可惜。” “是啊,好可惜。”陈旖旎也笑。 一眼对视,各自心怀鬼胎。 杜兰芝听到这里,刚对陈旖旎的温和笑意彻底没了,不悦看向沈京墨:“京墨,你那些年常去法国,都不去见见星窈么?” 沈京墨刚要说话,腿上突然挨过个柔软的力道。刚才在餐桌下有一下没一下的那个力道,略带试探,缓慢游移,从西装裤边沿,缓缓向上。 江星窈看沈京墨的脸色黑沉大半,以为是激怒了他,忙笑着替他开脱:“那时我也很久没跟京墨哥哥联系了,我应该先联系他才对,他也不知道我也在那边吧。” 说着又回看陈旖旎,眼底渐渐浮现出挑衅: “如果我早点认识陈小姐,我们先成为朋友就好了——那样说不定,我和京墨哥哥的关系能跟你们一样好。” 陈旖旎神色淡然,缀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搭在下颌,一双眼里烟视媚行,抿起一线红唇,看着江星窈,始终微笑。 直到对面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下颌绷得愈发的紧,她才轻笑着回应: “江小姐,你误会了。我和他没那么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样的女配,我们旎旎能吊打十个! 第4章 得逞 “江小姐,你误会了。我和他没那么熟。” 她说过这话后,整个餐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空余名贵钟表的秒针将凝固了的空气一点点地拨颤开来。窗外雨声喧嚣不已,冲打着房屋两侧巨柏的枝叶,沙沙作响。 一阵轻柔温热的风,从他左腿的脚踝掠过。柔软的触感如一片莹润冰凉的羽毛,沿着他小腿坚实流畅的线条缓缓向上,反复飘拂,不动声色。 有什么东西也好像从她柔软的脚心一寸寸地苏醒。如滚热的岩浆,酝酿着,即将要喷薄而出。烫得她不自禁地缩了缩脚。 对面的男人眸色晦暗,深深地喘气,死盯着她—— 妖精。 他又提气,微微合眼,几番呼吸后才能稍稍平复向四肢和周身蔓延而去的燥意。 这么多年来,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他们是情人,不能停止极尽解数取悦对方。 但,不是现在。 沈京墨也知道她每到这种时候有多么难缠,也知她一向在他面前,有多么的肆意大胆。 可她偏偏在这种时候,频频在他的底线边缘试探,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如此嚣张跋扈,就是仗着隔了一张餐桌他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红唇虚勾,眉眼一扬,笑着看他。那表情别提多嚣张。 她也有些日子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难看的表情了。 “……这样吗?”江星窈有几分会错了意的尴尬,“我还以为……你和京墨哥哥是别人说的那种……” 别人说的那种—— 你是他养在背后六年的情人,跟你妈一样又贱又不要脸。 你就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 江星窈如此刻意一顿,点到为止。 一边,杜兰芝竖起了耳朵迟迟等不到下文,看向陈旖旎的目光很是尖锐:“别人说的哪种?” “我也想知道,是哪种啊?”陈旖旎面不改色,潋滟明亮的眸饱含笑意瞧住江星窈,口气无辜又好奇,“江小姐,别人是怎么说的?” 她视线不再落在沈京墨身上丝毫,脚却还在桌下捣乱,全然不顾对面男人的脸色,是如何的越来越阴沉隐忍。 江星窈不做声了。 她知道,奶奶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不过估计从前念在沈京墨年轻气盛,男人没结婚在外面爱玩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一直并没怎么干预。 何况那些年陈旖旎在法国读书,沈京墨常年在澳洲,两人天南海北的想想也碰不到,估摸着老太太以为他们后来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可江星窈知道,绝没有不了了之。 她怕沈京墨觉得自己多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经此一来,陈旖旎那句明明是疑问的话,就仿佛把她堵了个哑口无言。 “……没什么,我也是听听罢了。” “好可惜,我特别想听呢。”陈旖旎故作遗憾地轻笑。 对视一眼,江星窈在对面也心照不宣地笑。 陈旖旎却不嫌事大似的,转而,就对着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言的沈京墨,像刚才一样,软声唤他:“京墨哥哥。” 他抬眸。眼底埋着喑哑幽暗的火。 她柔和地望住他,将他蕴着满满克制与燥怒的表情尽收眼底,问:“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京墨眯了眸,冰冷地笑了笑,一字一顿答:“我们没关系。”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地磨出来似的。极为克制,强压着燥与怒。 陈旖旎大概也猜到了,他快要忍耐到极点。 “看,”她唇角噙笑,回看江星窈,“所以,江小姐,是你多虑了。” 看到他不甚好受,她的报复心全然被满足。玩也玩够了,于是就收回了脚。 他眼底埋着的那簇火却全然未熄,凝望着她,指尖在高脚杯上轻缓而有节律地轻扣,不带温度的笑意从唇角弥漫开来。 刚才还嚣张得没边儿,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她脊背一阵阵泛起了寒。匆匆别开眼,就不太敢看他了。 江星窈知道,沈京墨和她之间,绝不只是“没关系”那么简单。但沈京墨本人都亲口矢口否认了。 可偏偏这种时候,不承认才更暧昧。 才更耐人寻味。 江星窈最后只得尴尬地笑笑,再未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到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三人。气氛在陈旖旎离开餐桌去了楼上后好一阵才恢复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