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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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玮业重重地叹了口气:“都少说一句!我从没想过让你们三个承担什么,我再过几年就六十岁了,怎么都无所谓,你们还年轻,要真背上债务,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听到这话,阮棠鼻子发酸,立刻后悔不该在这种时候为了口舌之争,给爸爸添烦恼,一个白天的工夫,爸爸的头发白了一片,是真的很着急吧? 她起身走到爸爸跟前,抱起他的胳膊说:“爸爸,先吃饭吧,吃完再想办法。” 阮玮业“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阮棠周一到周五住校,原本把她叫回来,是想让她去冯卓那边求求情,可阮玮业和唐芸都是把子女放在自己前头的父母,知道女孩子脸皮薄,轻易不好去求男人,心里再急,也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唐芸给阮棠盛了碗面,问:“棠棠,你方不方便让你那个朋友去跟冯熠讲讲情?” 阮棠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面,迟迟没有应声。 阮玮业不愿意逼孩子,又叹了口气:“小孩子怎么能说得清,我等下找吴江帮忙见冯熠,试试和他说一下。” 看到爸爸脸上的颓丧,阮棠咬了咬嘴巴,满心难过。她并不是怕丢面子、不管家里的死活,不问冯卓纯粹是因为他做不了冯熠的主,问也白问。她去求冯卓,还不如直接去求冯熠。 阮棠面上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清醒细心,她稍稍想一想上次见冯熠时的情景就知道,阮鑫乔大概说的没错,冯熠如今的刻意为难,的确是在针对她。 阮棠一丝胃口都没有,勉强咽下两口面,就抱着手机上楼了。早在三年前,她就删掉了冯熠的号码——当初每天都打电话发信息给他,记得滚瓜烂熟,现在竟怎么都背不出了。 她给陆西宁打了通电话,辗转要到了冯熠的号码,可犹豫再犹豫,在阳台上吹了一个钟头冷风,也不敢真的拨出去——如果她那天不擅作主张地去周年庆上找冯熠,他大概根本想不起来有她这么个人。 周年庆那天,冯熠是真不知道这件事,真不是因为她为难爸爸,后面一定是嫌她烦、疑心她故意拉着冯卓到他眼前蹦跶,才不肯签字的。 她太害怕了,怕自己在冯熠面前又说错什么,惹到他,让事情变得更糟。 …… 隔天傍晚,冯熠拉着陆浔参加陆西宁的答谢酒。陆浔原本摸不清冯熠为什么非要来,发现他一进包间就盯着阮棠瞧,轻哂道:“她缠着我帮忙混进你家酒会找你,你逼着我陪你到这儿来找她,真是绝了。” 冯熠要面子,闻言收敛了目光。 哥哥过来捧场,陆西宁很是惊喜,看到同来的冯熠,更觉得意外,她知道阮棠家如今的情况,立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自己去打招呼,顺便找机会求情。 顺着陆西宁的目光看到冯熠,阮棠讶异极了,还没回过神,就被陆西宁拖到了他和陆浔那桌。 陆西宁和她的未婚夫与陆浔、冯熠寒暄的时候,阮棠虽然全程垂着眼睛看鞋尖,却感受到了冯熠的注视,更加肯定他就是在针对自己,便无视了陆西宁的不断暗示,没问他。 来参加答谢酒的都是跟两人真正交好的朋友,气氛远比订婚宴时轻松惬意,阮棠的郁郁寡欢给她凭添了几分忧郁气质,刚好戳到了陆西宁未婚夫的一位大提琴家朋友。 有长得不错的青年才俊过来搭讪,若放在平时,阮棠会应酬两句,可这会儿她心情实在差,只觉得大提琴家聒噪,敷衍了一分钟,就借口打电话去了包间的露台。 阮棠正对着璀璨的夜景发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打火机的轻响,回头一看,竟是冯熠。 楼层高,风大,见冯熠点不着烟,阮棠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嘴巴,走了过去。 她在冯熠身侧站定,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灰银色打火机,点燃后用手拢住火,捧到冯熠面前。冯熠微微怔了怔,垂下头凑近火苗,她的掌心有椰奶的香气,又软又甜。点燃后,冯熠把烟夹在指间,一瞬不瞬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小女孩。 动作上示了好,阮棠却倔着不肯开口,冯熠一不小心,就从她低垂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自尊心的情绪。 追他的人里,不是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大概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十七岁,还没念大学,无论过了多久,他依旧觉得她是个小姑娘,和其他二十岁女人都不同。 冯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小姑娘计较,便先开了口:“你有话对我说?” 阮棠抬起头,看向了冯熠。其实三年前,她是有点喜欢和崇拜他的——高大挺拔、英俊睿智、风度翩翩、名校毕业,学校里的男生哪个都不能和他比,冯卓尤其被衬得幼稚浅薄、油嘴滑舌、不学无术。那时候的她最爱冯熠冷若冰霜的气质,如今却觉得无比讨厌。 冯熠高高在上的语气让阮棠忍不住皱眉,她小声嘀咕了句“有什么了不起”,反问道:“不是你有话对我说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阮棠才反应过来,人家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阮家的生死,就是了不起。所以哪怕看出来冯熠跟到这边是专程找她,她也根本没有叫板的资格。 想明白这个,她放缓了语气,问:“冯熠哥,你不肯帮我爸爸,是因为我吗?” 冯熠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我没那么重要吗?是不想我跟冯卓在一起?” 冯熠没回答,只说:“你爸爸送来的还款补充协议,我明早会签。” 收到承诺,阮棠立刻保证道:“我等下回去,会和冯卓说清楚,以后不再联系了。” 冯熠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阮棠松了口气,本想道谢离开,却忍不住说:“你是怕我带坏冯卓吗?放心吧,你这个大侄子,可比我渣多了。” 冯熠弹掉烟灰,嗤地一笑:“我自己的事儿都管不好,管他干吗?” “你不是为了他……是怕我真和他在一起,你会尴尬吗?” “有什么可尴尬的?” 的确哦,是她死追冯熠追不上,又不是冯熠追她,她跟谁在一起,他都犯不着尴尬。 “那是为了什么?” 冯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和阮棠过不去。她死缠烂打的那一段,他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有点烦,被她缠久了,也就习惯了,算不上被sao扰。他的生活比较无聊,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她后来真的不跑来胡闹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因为想不出原因,他随口反问:“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冯熠一个不高兴,他们全家担惊受怕好几天,明知道他是故意为难,她还得收起脾气,强装笑脸感恩戴德。 阮棠一时委屈愤慨,忘记了少说少错,胡扯道:“总不可能是你突然发现自己喜欢我,忍受不了我身边有别的男人吧?” 记起她和旁人说是为了打冯卓脸,才追自己,冯熠轻哂一声,问:“要是我突然发现喜欢你,要你到我身边来才愿意帮你爸,你答应吗?” 原来冯熠也会开玩笑……阮棠有些意外,笑着说:“当然答应啦。” 见她答得不假思索,全然不似对着冯卓时那样竭力找借口撇清关系,冯熠生出了吓吓她的心思,沉声说:“我没在开玩笑,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阮棠怔怔地考虑了半分钟,问:“你的意思是,喜欢我,请我当你的女朋友?” 这句话让冯熠略有些不适应,隔了片刻,他才“嗯”了一声。 阮棠困惑了一下,笑了:“好啊。” 冯熠会这么问,既是想看她不知所措,也是好奇她敢不敢像糊弄冯卓那样强词夺理地糊弄他,听到阮棠笑着说“好”,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在昏暗的光线中分外好看,像闪耀在夜幕中的星星。四目相对间,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冯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四指扶在她的脑后,用拇指轻抚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说:“那就说定了。” 阮棠下意识侧了侧头,想要避开冯熠的手,可眼前的这张脸挺合她的胃口,这样近距离盯着他看,她像被下蛊了一样动弹不得,隔了好一会儿,才乖顺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啦! 阮棠棠:本小脑斧要努力装乖!多当两章小兔兔。 第6章 答谢宴结束后,阮棠回了学校宿舍。她和冯熠谈话前喝了两杯酒,第二天早晨起来,怔怔的坐在床上思索昨晚露台上的对话,是不是在梦里发生的。 阮棠正摸着自己的脸颊发呆,宿舍门突然从外头打开了。室友上完两节课,趁课间cao时间回宿舍拿书,临走前抬头问:“棠棠,你还不起吗?离第三节课还有十五分钟。” 早晨的两节课已经被阮棠睡过去了,听到回宿舍拿书的室友的提醒,阮棠结束发呆,说:“我不去了,要是点名,帮我应付一下。” 老师对大四的学生没那么严格,考研的人里有一大批请假复习的,室友没再劝她起床,转而八卦道:“昨天半夜,咱们楼有个女生被一辆迈巴赫送回来。” 听到这句,阮棠立刻问:“是不是黑白双色迈巴赫?”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我回来的晚,也看到了。” 室友来了兴趣,不怕上课迟到地爬到阮棠的梯子上,问:“那女生长什么样,漂亮吧?” “大美女,身材超级好,脸蛋超级美。” “送她回来的男人呢?是高富帅还是糟老头子?” “是黄世仁。” 糊弄走室友后,阮棠本想躺下睡回笼觉,手机突然响了,是唐芸打来的。 按下接听后,阮棠还没来得及叫“妈”,唐芸便急着报喜道:“宝贝,你不要担心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误会了,冯熠不签你爸爸送去的补充协议,是不想收咱们利息,他让人重新拟了一份,已经签好送来了,无息延迟三个月。冯熠这人真是好,年纪轻轻太会做人了。我就说嘛,你爸爸做生意几十年,有信誉口碑好,这次是运气差,几件事情赶到一起了,冯家不会为难咱们的。” 阮棠“哦”了一声,翻着白眼想,冯世仁才不会无缘无故的行善,宽限这三个月,是她阮喜儿卖身换来的。 冯熠已经兑现了承诺,阮棠想了一下,下床收拾好自己后,给他大侄子打了通电话。 订婚宴之后,冯卓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信息给阮棠,阮棠都没搭理,也没和他说冯熠差点变卦的事儿。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多掰扯,电话一通便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忙不忙?有没有时间聊几句?” 冯卓恋爱经验足,听到这话,立刻嗅出不对,为了再抢救一下,说:“你在学校?我就在你附近,过去找你吃午饭,边吃边聊?” 阮棠想了一下,高冷地“嗯”了一声。 冯卓其实还没起床,丢开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服刮胡子,把他那辆sao包的亮红色超跑开到阮棠宿舍楼下时,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接到他的电话,阮棠随便用手拢了下头发,在运动裤外套了件大衣,连润唇膏都懒得涂,踩上运动鞋就出门了。走进电梯,她照了下镜子,忽而记起当年还喜欢冯卓的时候,每次和他见面前都恨不得翻出衣柜里所有衣服,一件件地试穿。 走出宿舍楼,看到人模狗样的冯小少爷,阮棠突然原谅了自己当年的眼瞎,不止男性,女性也是视觉动物。 不过二十岁的女性除了看脸,也看修养和才华,这两样冯卓都没有,阮棠就没接他送上的花。 午休时分,宿舍楼下人来人往,冯卓的人和他的车一样拉风,不止来来往往的女生,连宿管阿姨都隔着窗子不断张望。 阮棠小小的虚荣了一把,打着哈欠对冯卓说:“我下午还有课,就在学校里吃吧。” 冯卓点了点头,笑着赞美道:“棠棠,你素颜真好看,和高中时一样清纯。” 阮棠闻言冷哼了一声,她当初要不清纯,能被他这种智商捉急的渣男骗么?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和你说清楚,分手后还是老死不相往比较好。”她本来就不认同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之前是碍着冯卓帮了爸爸,不好完全不搭理,冯熠这么一插手,连这点心理负担都没了。 见冯卓发怔,阮棠冲他笑了笑:“我家的事情,感谢你费心,我特地找你说这些,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阮棠的语气和态度,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更不是假惺惺的以退为进,冯卓心中一沉,隔了半晌才说:“过去我的确做错了,现在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能不能给我些时间证明自己?” “我不是不信你,是不可能再对你产生感觉了,而且没什么对啊错啊的,我也没比你好哪儿去。” 冯卓一贯绅士,确认再无可能之后,仍和阮棠到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一顿还算愉快的午餐。 家里的危机暂时解除、彻底和冯小少爷说清楚,阮棠烦了那么久,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 冯熠的爷爷已经九十岁了,人老了都爱热闹,每到周五晚上,全家人都要推掉应酬,陪老人吃饭。 富在深山有远亲,不止自家人,冯熠的二爷爷、姑奶奶家的人,也时常周五过来探望老爷子,顺便讨点好处。 回国上班的这几年,冯熠越来越讨厌周五的聚餐,刻意拖到晚饭结束才到老宅。 这个时间,众人都聚在客厅陪爷爷聊天,偏厅相对安静,于是冯熠一进侧门,就听到大堂哥冯省对父亲说:“表叔这事儿,冯熠做得太过分了,总得给长辈留面子。开会的时候当众说的那么难听,再调表叔去管仓库,这不是逼他辞职,以后做不成亲戚吗?姑奶奶昨天跑来找爷爷哭,问爷爷咱家现在是不是冯熠做主,你和爷爷说话不算,爷爷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