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即墨老祖（四）
听完老道这一番话，夜倾璃脸上的神情，已然变了，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他个子并不高，微微有些胖，头发斑白，胡子很长，笑起来皮肤会泛红，看似很和蔼，但实际上，就是个顽劣不知羞的老顽童。 可以看出来，曾经的他，确实是天之骄子，却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断送了整个家族的命运。 可是……当时他的那个决定，真的是错误的吗？如果不是他接下了这个可以决定大陆生死的责任，也会落在别的家族身上，同样的，别的家族也会遭到如此对待。所以，她能说他的选择是错误的吗？ 她不能，也没有资格。 弱者，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一个强者的担当？ 当时的他，虽然骄傲自负，虽然狂妄自大，但是却在所有人都逃避的时候，勇敢的接下了这份几乎可以说是守护大陆的重担。她怎么能说，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呢？ 夜倾璃不喜欢这个老头，她依然不喜欢，但是，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也不是会将把私仇算在对一个人的认知中。 老道见她久久沉默不语，眼神却一直盯着她，神情古怪，被她盯得有些心慌。他犹豫了一会，又道：“老夫就是希望你……你能弥补老夫的过错，替老夫镇压那魔头，当年……是老夫做了错误的决定，这才导致即墨家族的没落。但是，神陵之墓只有你才能开启，那个魔头，也只有你能够镇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甚至可以说是，本不该由你承受的重担。所以老夫，会竭尽所能，把能够给你的，全部给你。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等着他出世……老夫只不过是，不愿意当初答应的全天下百姓一定会守护好神灵的承诺，就这么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一同消失。” 老道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满满都是自责和愧疚。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没之前他在夸自己那时候的自负和骄傲。因为那些骄傲，全部都因为他即墨一组的落寞和消亡，而随时消亡。 “小丫头，老夫知道，这些事情，于你而言……或许真的过于沉重，让你觉得难以承受。老夫能理解你，你若是真的不愿意，老夫又怎会强求？只是……倘若魔族真的重新出现在这世上，到那个时候，你还能坐视不理吗？”老道收起了之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看着夜倾璃认认真真的说道。 夜倾璃默默地听着老道说话，心中，亦是在思量。她当然可以一出了门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当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用去管。可是，当她不去管，一身轻松，所换来的代价，却要整片大陆的百姓去承受。那么，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还坐视不理吗？ 当然不会！每一个人，都会身陷其中，她又怎能避免？ 她忽然转头，用一种十分奇怪且复杂的眼神看着老道，她似乎十分的不解，盯着他那张并不是特别好看的老脸，缓缓道：“臭老头，我想说，虽然你真的很讨厌，偷窥老子的隐私，打断老子的亲热。但是，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当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嗯？你为什么要羞愧，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做错了？” 听到夜倾璃的质问，老道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之前强行绷着的神情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崩盘。 夜倾璃也不管他此刻的情绪究竟如何，她兀自道：“当初你做那个决定，没有错！错的是那些魔族，是当魔族余党出现的时候，袖手旁观的各大世家。你为什么要觉得你错了？倘若当时接下这个责任和重担的那个人不是你，难道魔族的余党就不会出现了吗？难道，那个家族就不会遭殃了吗？难道在百年之后的今天，封印便不会松动的了吗？老头，虽然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你的品格实在有问题，你偷窥我的身体，打断我的亲热，被戳穿了还不知道害臊。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品格，就去否定你当初所做的这个决定！” 夜倾璃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严肃，严肃之中还透着几分不情愿。但是她义正言辞的样子，所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老道真正动容，不住的落下泪来。 他的这一缕灵识，一个人在这里存活了多久，便陷入了自我否定之中多久，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的错，才葬送了整个即墨世家一片光明的前途，他弥补不了，也补偿不了，甚至就是死了，也无法去和他们相见，无颜面对整个即墨一组。 可是今天，突然有一个小辈，站出来和他说，他没有错……她说，他的决定，没有错！ 老道的脸上，已经控制不住泪水的溢出。当然，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会有真正的眼泪，但是他此刻的心情，确实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小丫头……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个明事理，懂我的大好人！”老道一边哭着，一边给了夜倾璃一个拥抱。 看到老道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夜倾璃傻眼了一下，君北遇也是愣了一下，以至于都忘记要把夜倾璃拉回来。 “呜呜呜……老夫等了几百年，终于有一个人告诉我，老夫当年的决定，没有错了……”看起来足足有八九十岁的老道，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呜呜大哭起来。 夜倾璃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精彩！特别是，当她感觉到这个老道，趴在她的肩膀上哭的时候，还在用手摸着她的脊背！ “你给我滚远点！”夜倾璃忍无可忍，一阵怒吼。 老道立刻又被吓得飘出去老远，怯生生的看着她，满脸都是委屈之意。 他只是一时之间情绪失控了而已，小丫头怎地如此的凶，当真是叫他伤心…… “我只是说你没有做错，但并不代表当时你那种独自揽下大权的行为，有任何的可取之处！若你真的聪明一些，当时便不会独自一人揽下全部的责任！十大世家，他们都是死的吗？他们在镇压的时候愿意出一份力，完全就是因为当时他们必须要这么做，只有那样，家族才能变得更好。但是百年之后的事情，无法给当时的他们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他们不愿意！只有你，你这个白痴才愿意独自承担下来！虽然家族的没落和毁灭，并非是因为你当时的决定，但却是与你有脱不开的关系！别以为愚蠢自大就可以是你的借口！”